第三十章 重迴大梁3


    冷晴到底還是將那碗濃稠泛黑的藥汁喝下去了,隻是冷晴喝藥的架勢……很有種引頸就戮的悲壯感。


    許是冷晴對那碗藥汁排斥的行為表現的太過明顯,看的給冷晴喂藥的成亦影忍不住直笑:“梓檀還當冷姑娘巾幗,不成想冷姑娘竟還怕喝藥?”


    “我打小就不愛喝藥,光是聞著藥味兒就難受,這是刻進骨子裏的毛病,改不了了。”對於成亦影的調侃,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隻如此無奈地笑著迴應了。


    這方,聽了冷晴的話,站在雕花木床前,單手端著那隻已經空了的藥碗的成亦影當即柔聲笑著提醒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冷姑娘如今有傷在身,切不可因藥苦便拒而不飲,如此不利於冷姑娘身上傷勢恢複。”


    “多謝太子妃提醒,我必謹記在心。”知道成亦影說這些話也是為她著想,所以冷晴答應得很幹脆,絲毫沒有駁斥成亦影。話音一頓,在成亦影迴身去放空藥碗的時候,冷晴又問道:“太子妃,我身上的傷,禦醫怎麽說?”


    到底是她自己的身體,冷晴還是要關心下的。畢竟……隻有她身強體壯了,才能報仇有望不是嗎?若是就此成了個病秧子,連刀劍都拿不起來,那可就不妙了。


    這方,放下了空藥碗的成亦影緩步走迴到雕花木床邊坐下,一邊傾身細致地幫喝了藥後躺迴到雕花木床上的冷晴掖被角,一邊柔聲低語道:“禦醫說,冷姑娘右手臂上的箭傷到無甚大礙,隻是有些炎症,敷一段時日藥應當就能痊愈了。四肢腕上的勒傷也並無要緊,敷了幾次藥便已好的差不多了。


    隻是冷姑娘右後腰處的箭傷不但傷了骨肉,還傷及了肝髒,傷勢有些兇險。當時七弟救了冷姑娘後,雖為冷姑娘做了簡單的處理,也尋了止血消炎的草藥為冷姑娘敷在了傷處,但肝髒上的傷勢卻沒有處理好。而且冷姑娘當時高燒不醒,口齒緊閉,藥怎麽也喂不下去,若不是七弟後來……”


    話至此,成亦影忽然頓了頓話音,是成亦影偷偷覷眼看了看冷晴。但是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隻是一臉平靜地注視著成亦影,並無什麽反應。


    須臾,見冷晴的確沒什麽反應,臉色平靜得簡直如一潭湖麵,坐在雕花木床邊的成亦影方輕咳了一聲,神色有些囁喏地說了一句:“總之冷姑娘便一直昏睡到了今日。”


    其實,對於成亦影這番話中的那一**語還休的尷尬,冷晴是聽出來了的,隻是冷晴選著性地當做沒有聽出來罷了。


    冷晴覺得吧,有時候做人還是要適當地糊塗下的,太過聰明敏感了也不好。就比如剛剛成亦影表現得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時……不該聰明敏感的時候,就該糊裏糊塗的。


    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裝聾作啞,冷晴自然不會再去追問,而是非常理智地轉了話題地問成亦影:“不知禦醫可有對傷後休養有什麽交代?”


    無論傷勢輕重與否,傷後康複期間都是要注意身體休養的,不然很容易留下隱患,這些道理,冷晴自然是懂的。


    而那方,聽聞冷晴問的認真,坐在雕花木床邊的成亦影便也一本正經地柔聲答道:“因為傷及了肝髒,按照禦醫的意思,冷姑娘這半年內宜靜養,萬不可大動拳腳,平日裏隻適宜做些溫和的運動,以免留下病根。”


    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聞言,十分溫順地朝成亦影點頭應承:“好的,我定謹遵醫囑。”話音一轉間,但聞冷晴如此壓低了聲音地詢問成亦影:“對了太子妃,不知你可有寫信告知煦太子,我一切安好?”


    朝冷晴緩緩搖頭,成亦影同樣壓低了聲音地如實答道:“無論是殿下還是梓檀,均與煦太子不相熟,而且冷姑娘一事不宜大肆宣揚,是以梓檀未曾動過這個念頭。”


    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聞言,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隻見透著幾分蒼白的唇瓣微啟,但聞冷晴如此低聲朝成亦影說道:“如此……可否麻煩太子妃給我準備紙筆,我想給煦太子和煦太子妃寫信報個平安。”


    坐在雕花木床邊的成亦影聞言,當即朝冷晴點頭應道:“自然。”話落,成亦影便親自起身去為冷晴布置筆墨紙硯了。


    在成亦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躺在廂房內的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暗自想著:既然當時陳浩賢都派人找到大梁國行宮去了,想必赤冰國行宮也一定派人去找過了吧!知道她被人救走的消息,也不知炎子明是高興還是擔心。不過……


    如果她就這麽突然地消失了,一點聲息也沒有,炎子明肯定是會擔心的吧!


    當時為了求得炎子明的幫助,她不但主動引誘炎子明,還答應炎子明,無論事情成敗與否,她都要跟炎子明迴赤冰國,做炎子明真正的女人……


    雖然她很感激炎子明當時沒有趁機要了她,給她留了臉麵,但是讓她無論事情成敗與否都要迴去赤冰國做炎子明的女人……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當初炎子明尚未迎娶燕清秋的時候,冷晴就說過,她不願意更不會去做那種搶人夫婿的第三者。如今炎子明已經和燕清秋大婚,兩人還有了孩子,冷晴就更不會去做炎子明和燕清秋之間的第三者了!


    拆人姻緣、毀人家庭這種事情,冷晴是絕對不會做的。所以,打死冷晴,冷晴都不會再迴去赤冰國了。但平安信還是要寫一個的,免得炎子明始終記掛著她的生死。


    她可以不迴去赤冰國,但她至少要讓炎子明知道,她冷晴還安然無恙地活著。


    在冷晴暗自思量的時候,成亦影已經手捧一隻長方形的木質托盤迴來了。


    進了廂房,成亦影徑直將托盤端到了冷晴麵前,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這才看清,成亦影手中端著的那隻長方形的木質托盤上規規矩矩地擺著一套筆墨紙硯。


    唇畔含笑的成亦影將她手中的托盤放在了床沿上,然後又體貼地伸手去攙扶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


    在成亦影的幫助下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冷晴忍著右手臂上的傷痛,提起托盤上擺著的狼毫,沾了少許墨汁,轉而提筆懸於一旁幹淨的雪花筏紙上。


    然而,提筆懸於紙上,冷晴卻良久不曾落筆。


    過了許久,在筆尖上的墨汁快要滴墜到筆下筏紙上時,冷晴才緩緩落筆,洋洋灑灑地寫下了十個字:重迴大梁,一切安好,勿念。落款一個草書的“馨”字。總共十一字。


    這方,看著冷晴洋洋灑灑地寫完這十一個字,坐在雕花木床邊的成亦影有些不解地低聲笑問道:“冷姑娘不多寫一些嗎?如此簡言,怎能表達冷姑娘如今的情況?”


    放下手中狼毫,冷晴拾起那張雪花筏紙,如是朝成亦影淺笑道:“沒關係,煦太子……妃天資聰穎,能明白的。”她相信,以炎子明和她之間的默契,就算隻有這簡簡單單的十一個字,炎子明也是看的懂她想表達的意思的。


    既然冷晴都如此說了,成亦影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柔聲問冷晴:“如此,梓檀即刻便讓使臣將信送去赤冰國,隻是……這信該如何送到煦太子手中?”


    這方,冷晴並未立時迴答成亦影的疑問,而是仔細地將那張雪花筏紙上的墨跡吹幹了,再將筏紙仔細地折好,裝進了擱在托盤上的一隻牛皮信封中。


    裝好了筏紙,冷晴又提筆,在信封的封麵上緩筆勾勒。


    一邊寫字,冷晴一邊淡淡地迴答著成亦影剛剛的問話:“宮廷向來森嚴,便是一國使臣也不好隨便進入他國宮廷麵見一國儲君,所以不必送到煦太子手中,送到王泉手中便好。”


    說完這番話,冷晴要在信封封麵上寫的字也寫完了。


    再次放下手中狼毫,冷晴將那隻沒有封口的牛皮信封遞給坐在雕花木床邊的成亦影,如此朝成亦影淺笑道:“我曾聽王泉說,他早些年看中了一名女子,原是打算出宮娶妻生子的,所以在赤冰國皇宮外購置了一間民舍,隻是後來這婚事黃了……不過那間民舍還在那兒,王泉並未轉賣他人。”


    話至此,冷晴小心翼翼地躺迴到雕花木床上方繼續淺笑低語:“我已經將地址寫在信封上了,還請太子妃交代送信的使臣,到了地方後,直接將這封信交給開門的人,告訴他們是王泉的故人來信便好。那間民舍裏住著的人是王泉雇來照看屋子的下人,隻要將信送到那些下人手中,他們便會有辦法送到王泉手中的。”


    那間所謂的王泉為了娶妻生子而購置的民舍,其實就是清心殿底下那條密道在赤冰國皇宮外的出口。當時跟著王泉在那個迷陣中跟抓瞎一樣地轉了一陣,能打聽到的事情,冷晴都從王泉那兒打聽出來了,包括清心殿底下那條密道出口的具體位置……


    因為那間民舍連接著清心殿底下的密道,所以常年有人守著,都是王泉和牧文手底下信得過的人。冷晴覺得將信送去那間民舍,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冷晴自然是不可能將這個中實情告訴成亦影的,所以冷晴隻能隨口扯謊了。


    對於冷晴的說法,成亦影也不懷疑,十分幹脆地答應道:“好,梓檀記住了。”


    成亦影才答應罷,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便忽然出言提醒道:“對了太子妃,這封信無需封口。”反正在這封信送到炎子明手裏之前,就肯定會被很多人先拆閱的,就算現在封了口,等這封信到了炎子明手裏,也跟沒封口沒差別了,索性就不要那麽麻煩了。


    成亦影也不問冷晴為什麽不將信封口,隻微笑著朝冷晴點頭:“好。”


    這方,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忽然麵露難色地看著成亦影。唇瓣張張合合了好幾次,冷晴才猶猶豫豫地吐出聲音來:“太子妃,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個……”


    “冷姑娘但說無妨。”相較於冷晴的猶豫不決,成亦影到是笑的一派坦然。


    冷晴見狀,也不再藏著掖著了,當即神色晦暗地朝成亦影說道:“太子妃也知我當時是被人救走的,但是救我的人已經……死了……我懷裏藏了一隻手……是我的救命恩人的,我想找個地方葬了它,不知那隻手現在何處?”


    坐在雕花木床邊的成亦影聞言,卻是抿唇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此事。七弟與殿下說起過,說是因天氣炎熱,斷手無法保存,當時七弟救了冷姑娘後,七弟就已將那隻手葬在了秦山山腳。”


    聽聞成亦影的迴答,良久,冷晴才似歎非歎地道了一句:“如此……也好……”


    坐在雕花木床邊的成亦影忽然站起身,如此朝冷晴柔聲笑道:“冷姑娘初醒,還是再休息會兒罷。若有何不適,及時喚宮人來照顧。梓檀這便命人去送信。”言罷,成亦影端起擺著筆墨紙硯的托盤轉身,步履盈盈地朝著廂房門外走去。


    “多謝太子妃。”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一邊道著謝,一邊目送著成亦影出了廂房。


    從始至終,對於貴為一國皇子的梁笙瀟為什麽會夜半孤身上秦山一事,冷晴很明智地沒有追問,直接將這個問題繞了過去。


    大梁國朝野盡皆相傳的皇七子梁笙瀟身染惡疾避入深宮十年不出,沒人知道真假。梁笙瀟這位堂堂皇子又為何會在中秋佳節那夜孤身出現在秦山,又為何會那麽巧地遇上她……


    這其間的種種疑團,冷晴哪一條也想不通。但冷晴很理智地不去追問,因為冷晴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做人難得糊塗,有時候糊塗些,才能活得長久些……


    人生在世,誰還沒有點秘密?


    就像冷晴沒有問梁笙瀟為什麽會大半夜地孤身出現在秦山一樣,成亦影亦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問冷晴為何要去刺殺大章國太子。


    而對於成亦影的避而不談,冷晴是很感謝的。因為若是成亦影真的問了,冷晴還真不知道她該怎麽去跟成亦影解釋。讓冷晴繼續說謊?冷晴又有些不願意。


    謊言有時說得多了,也是會精疲力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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