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害怕會被林蕭陽突然攻擊,所以,那名被林宇留下來看著林蕭陽的林家下人,默默地握著他腰間別著的腰刀的刀柄,往後退開數步,退到了一個既能盯住林蕭陽,又不會被林蕭陽突然攻擊到的安全距離。


    但是,林蕭陽想要殺掉的人,隻有林宇,因此,對於退到十餘步開外,站在那方,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那名林家下人,林蕭陽絲毫沒有想要理會對方的意思。


    林蕭陽不僅沒有理會那名對他虎視眈眈的林家下人,更是估摸著林宇一時半刻應該不會迴來“處理”他,林蕭陽索性抬起他手中的龍嘯劍,劍花飛舞間,將他身上插著的那五支利箭的箭杆悉數斬斷了。


    雖然龍嘯劍削鐵如泥,但是,龍嘯劍斬斷箭杆時,仍舊免不了帶動長長的箭杆顫動。顫動從箭杆上,一直傳導到深深插進骨肉裏的箭頭上……


    雖然隻是輕微的顫動,肉眼連看都看不見,卻也足以讓林蕭陽那本就蒼白的麵色,變得更加慘白了幾分。


    咬牙忍住身上各處的疼痛,林蕭陽將龍嘯劍當做拐杖一般地撐在地上,依靠著龍嘯劍的支撐,林蕭陽緩緩往後退了兩步,緩緩地,坐在了燈火明亮得耀眼的靈堂前的階梯上。


    因為右腿小腿上中了兩箭,林蕭陽坐下時,為了避開右腿小腿上的箭傷,不得不將右腿伸直。還有右腰後側的箭傷,為了避免被身後高層的階梯碰到傷處,林蕭陽坐在階梯上時,必須將腰板挺的筆直,一絲絲的彎腰都不行。


    直到依靠著龍嘯劍的支撐坐到靈堂前的階梯上的那一瞬,林蕭陽真想仰天長歎:他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後果,現在才發現,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連想要坐下休息一下,都這麽困難啊……


    那方,一直緊緊地握著腰間別著的腰刀的刀柄,虎視眈眈地盯著林蕭陽的那名林家下人見林蕭陽在斬斷他身上插著的那些利箭的箭杆後,就默默地退到靈堂前的階梯上坐著了,似乎絲毫沒有逃走的打算,那名林家下人一直懸著的心,自然而然的就放了下來。


    但是,即便放下了心,那名林家下人卻絲毫不敢放鬆警惕與戒備,麵上神色依舊虎視眈眈,握著腰間別著的腰刀的刀柄的手,也半絲都沒有放鬆。


    而這方,林蕭陽此時還能如此優哉遊哉地坐在靈堂前的階梯上,的確是因為林蕭陽並沒有就此趁機逃走的打算——


    林蕭陽在等,在等林宇迴來,在等和林宇……做個了斷!!


    頭頂上的風,依舊在猛烈地刮著,唿嘯之聲不絕於耳。時間,就在林蕭陽沉默無言的等待,那名林家下人的虎視眈眈中,一分一秒地緩緩流逝著……


    不過,時間,並沒能安靜地流逝多久,終究還是被意外打斷了它的流淌——


    這方,將龍嘯劍當做拐杖一般地撐在身邊的地上,沉默地坐在燈火明亮得耀眼的靈堂前的階梯上的林蕭陽隻是眨個眼的功夫,就看見那方,被林宇留下來看著他的那名林家下人忽然身子一晃,隨後那名林家下人身子往後一仰……


    在發出一聲沉悶又厚重的聲響後,那名林家下人竟然就此倒在了滿是斷箭的青石板鋪就成的地麵上,不省人事了!


    眼睜睜看著那名林家下人倒在了滿是斷箭的地上,這方,腰板挺直地坐在靈堂前的階梯上的林蕭陽難免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林蕭陽眯眼細一看,卻見那名林家下人的脖子上,插著一根閃著寒光的細弱牛毛的——銀針。


    隻消一眼,林蕭陽就明白了——那名林家下人這是中了帶有迷藥的銀針,而且,看那藥性發作的速度,這迷藥的劑量,怕是下的不輕。


    並且,因為那根銀針是射在了那名林家下人的脖子上,在銀針射入脖子的那一瞬,大劑量的迷藥毒性就瞬間進入血管,隨著血液瞬間遊走全身,所以,那名林家下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昏迷了。


    自行模擬出了事情的經過,下一瞬,林蕭陽順著那根銀針射出的方向,扭頭看過去,卻隻看見在那個方向的一處迴廊的拐角處,一片鑲著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一閃而過,隨即就被迴廊深處的黑暗所吞沒。


    那個是……


    當腦海中猛然浮現出那個總是穿一身白衣,雖整日病怏怏的,卻一顰一笑皆和煦如風的白色身影的那一瞬,林蕭陽下意識地屏住了唿吸。


    根本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當林蕭陽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那抹白色的身影時,林蕭陽的右手已經不由自主地用力撐住了手中的龍嘯劍,雙腳同時使力,從坐著的階梯上站了起來。


    而後,林蕭陽不由自主地,踏著滿地的斷箭,朝著那片鑲著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閃過的那處迴廊拐角,走了過去。


    但是,林蕭陽最終並沒有走到那處迴廊下,更沒能捕捉住那片鑲著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因為,當林蕭陽的身體優於大腦率先做出了反應,帶著林蕭陽去一探究竟的時候,林蕭陽卻似乎恍惚聽見,空氣中,風聲中,緩緩地飄來了一縷微不可聞的歎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走吧!”


    讓他……走嗎?


    直挺挺地站在靈堂前那塊滿是斷箭的空地上,看著那處,那片鑲著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閃過的迴廊拐角,林蕭陽愣愣地出了好一會兒神。


    當林蕭陽迴神的時候,林蕭陽先是撇頭,看了一眼暈倒在不遠處,躺在鋪著不少斷箭的空地上的那名林家下人。隻看了一眼,林蕭陽就忍不住歎了一聲:即便是暈倒在地,那名林家下人的手,也始終握著他腰間別著的腰刀的刀柄……


    不過須臾,林蕭陽就從那名暈倒在地的林家下人身上收迴了視線,而後,林蕭陽又扭頭,看向了林家本莊中院的方向。


    在那看不見的地方,天邊那漆黑的夜幕,被熊熊烈火炙烤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盯著林家本莊中院的方向看了許久,最終,林蕭陽緩緩閉目,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再睜眼時,林蕭陽已經做出了決定——


    拚盡最後一絲氣力,林蕭陽氣沉丹田,而後提氣,同時腳尖輕點足下用青石板鋪就而成的地麵,施展幻影蹤,帶著一身箭傷,離開了林家本莊……


    高空中的狂風,地上的微風,並沒有隨著林蕭陽的離開,而消散。風聲,該猛烈的,依舊無比猛烈;該輕柔的,依舊無比輕柔……


    在除卻風聲之外的靜默中,直到林蕭陽的身影徹底消失了,無邊夜色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才緩緩從那處迴廊拐角的黑暗中走出。


    似閑庭信步一般,一直慢悠悠地走到那個倒在靈堂前那塊滿是斷箭的空地上的林家下人的身邊,那抹白色的身影,才緩緩停住腳步。然後……


    那抹白色的身影緩緩俯身,緩緩伸出左手,用那肌膚白皙,指節纖長的左手,輕輕抽出了那名暈倒在地的林家下人脖子上插著的那根閃著寒光的細弱牛毛的銀針。再然後……


    隻見那抹白色的身影的右手一晃,一柄閃著幽幽寒光的匕首,出現在了那抹白色的身影那同樣肌膚白皙,指節纖長的右手手掌中。


    手起,匕落,鮮血飛濺。


    帶著溫度的殷紅色血液飛濺在了周圍的青石板地麵上,飛濺在了整齊的斷口處沾染著金色粉末的斷箭上,但那一襲白色的衣袍上,卻滴血未沾。


    緩緩收起手中沾血的匕首,那抹白色的身影緩緩站起身,緩緩轉身,再緩緩地,朝著他之前走出來的那處黑暗,一步、一步地走去……


    空氣中,隻有一道細不可聞的聲音在緩緩念唱著:“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


    翌日。天還未亮,到處都是灰蒙蒙的顏色。


    林家本莊外麵的大街上幾乎沒什麽人影,但是隨著“吱呀”一聲響,林家本莊那厚重的兩扇開的朱漆中門已緩緩從裏麵往兩邊打開。


    隨著林家本莊那厚重的兩扇開的朱漆中門的打開,透過越開越大的門縫,當先可見,在門後站著一個身形纖長的白色身影。


    隻見那抹白色身影頭戴白布,身穿白色喪服,腰間紮著比成年人的拇指還要粗上兩圈的稻草繩,腳上穿的黑靴腳背的前半部分還縫了一塊白布。這是南嶺郡的喪葬風俗,是隻有家中亡者出殯時才穿的喪服。


    那個穿一身喪服的人手中持著一根引魂幡,同時手中端端正正地端著一個漆黑的靈牌。


    因那個穿一身喪服的人頭微微垂著,是以需要細看一番,才堪堪看出,那人竟是——林宇!而林宇手中端著的那個靈牌上麵,端端正正地如是寫著:顯考林公諱翱之靈位。


    隨著門縫越開越大,可見林宇身後半步遠的地方,一左一右地站著一小一大兩個人。


    林宇左後側站著的那個小些的人,是個男孩兒,身高隻到林宇的腰間,年紀約莫在七八歲上下,長相與林宇十分相似。


    那個男孩兒的裝扮和林宇幾乎一模一樣——頭戴白布,身穿白色喪服,腰間紮著比成年人的拇指還要粗上兩圈的稻草繩,腳上穿的黑靴腳背的前半部分還縫了一塊白布。手中持著一根引魂幡,同時還端著一個漆黑的靈牌。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男孩兒手中的靈牌上麵端端正正地如是寫著:先考林子佳盛之靈位。


    而林宇右後側站著的那個大人,卻是林嵐風。


    與林宇一樣,林嵐風頭戴白布,身穿白色喪服,腰間紮著比成年人的拇指還要粗上兩圈的稻草繩,腳上穿的黑靴腳背的前半部分還縫了一塊白布。


    不過,與林宇和那個男孩兒不同,林嵐風手中沒有持引魂幡,隻單獨端端正正地端著一個漆黑的靈牌。靈牌上麵端端正正地如是寫著:顯妣林母楊太孺人心蕊之靈位。


    林嵐風和那個男孩兒身後,單獨站著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的個頭比站在她前麵的林宇和林嵐風都要略矮一些,年紀約莫在二十六七上下,姿容雖算不上國色天香,卻也是個清麗佳人。尤其是,那個女人的眉眼與站在她前麵的那個男孩兒十分相似。


    那個女人的裝扮與林宇和林嵐風還有那個男孩兒的裝扮大致相同,亦是頭戴白布,身穿白色喪服,腰間紮著比成年人的拇指還要粗上兩圈的稻草繩,腳上穿的水藍色繡花鞋腳背的前半部分還縫了一塊白布。


    不過,比起身為男性的林宇和林嵐風還有那個男孩兒,那個女人雙耳的耳垂上,則多戴著一對用細麻繩製成的“耳墜”。這也是南嶺郡的喪葬風俗,是家中有長輩亡故時,隻有嫁進家中的媳婦兒們才能戴的“孝耳墜”。


    而那個站在林宇左後側的男孩兒,以及那個單獨一人站在林嵐風和那個男孩兒身後的女人,便是林宇的妻子方琴,和他們二人的小兒子林佳晨。


    隨著林家本莊那厚重的兩扇開的朱漆中門完全打開,可見,在林宇、林嵐風、林佳晨和方琴四人身後,還浩浩蕩蕩地站著數百人。


    一眼看過去,那些人,統一都是頭戴白布,身穿白色喪服,腰間紮著比成年人的拇指還要粗上兩圈的稻草繩,腳上穿的靴子、鞋子腳背的前半部分還縫了一塊白布的裝扮。


    而在那一群白茫茫的人群中,三副分別由四個壯漢抬著的,縱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格外醒目,而最後一副棺木比起前頭兩副棺木,又要小上那麽兩圈。


    不用想也知道,那三副漆黑棺木,是林翱、楊心蕊和林佳盛三人的棺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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