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楠木小幾上擱著的那盞柱燈上插著的蠟燭燭心倏然爆出一聲“劈啪”聲響,讓這清冷的左側殿多了絲人氣。


    冷晴本是捧著參湯憂愁,聽見炎子明問她,冷晴便垂眸看向炎子明,麵上一副糾結不已的模樣,語氣也十分糾結:“湯是沒問題,可是王泉沒有帶湯勺過來,這麽大一罐子參湯,你背上有傷又不方便坐起來,你要怎麽喝啊?!”


    原本還滿心疑慮,都準備讓冷晴將王泉喊來問話的炎子明聽了冷晴這話,又瞧見冷晴那一副糾結不已的小模樣,炎子明委實有些哭笑不得。可炎子明又不敢真笑出聲兒來,怕他一笑起來,又牽扯到背上的傷口,炎子明憋了好半天才將溢到唇邊的笑意憋迴了肚子裏。


    隻見炎子明彎著眉眼,無聲地笑看著冷晴,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道:“誰說我要喝了!”


    冷晴聞言,下意識蹙眉:“你不喝?誰喝?”


    點頭,炎子明與冷晴對視著,他的眉眼、唇角均掛著難以言喻的笑意。


    冷晴見狀,心頭的疑惑越發深重了:炎子明這是中邪了嗎……


    卻見炎子明雙唇闔動,出口的聲音雖依舊虛弱,卻在這安靜的左側殿內清晰可聞:“我不喝,你喝!你也看到了,我雖受了如此重的傷,還不是沒多久就醒過來了?你且放心,我自幼習武,內力渾厚,身子骨比常人強健了數十倍不止,如今你又幫我將傷口都縫合了,這點小傷,可就更要不了我炎子明的性命了!


    再者,之前牧文和王泉那兩個家夥將一整瓶九轉還魂丹都給我吃下去了,那玩意兒是用這天下間最滋補的十餘種草藥研製而成,不知比這罐子單調的參湯強了多少倍!而且,現在九轉還魂丹的藥力還積在我體內沒有完全消化呢!


    若非要換個說法,你看我如今身體如此虛弱,你們又是給我吃九轉還魂丹。又是給我灌參湯的,就不怕我一個虛不受補,背過氣去??所以說啊,我如今喝不喝它都是無所謂的。到是你……”話音至此一頓。卻見炎子明視線一轉,竟是往冷晴的雙足撇了過去。


    炎子明先前一直將視線落在冷晴的上半身上,隻顧著注意冷晴手上的動作去了,反倒忽略了冷晴的雙足竟一直是赤著的!


    若非剛才因為誤解了冷晴,炎子明沒敢去看冷晴。反而將眸子低斂了下去,隻怕炎子明到現在也不會注意到,冷晴竟然一直赤著雙腳站在冰涼的地磚上!


    這一路北上,炎子明與冷晴相處了足足二十五日的光景,炎子明不敢說他有多了解冷晴,因為炎子明總有些看不透冷晴,可至少有一點,炎子明敢拍著他的胸脯說,他最是清楚不過了!那就是冷晴十分地——畏寒!!


    因為冷晴這畏寒的毛病,自從進了赤冰國國境。抵達赤冰國國都懷安的這一路上,炎子明和牧文可真沒少被冷晴折騰,尤其是夜裏三人宿在馬車上的時候,他和牧文兩人的棉絮幾乎都給了冷晴,他們兩個大男人,統共隻留了兩條棉被,一人一條。


    可饒是如此,一人霸著幾條棉絮的冷晴還是冷得直哆嗦,整夜地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擾得炎子明與牧文也無法安靜休息。


    冷晴真心不是一般的畏寒。就炎子明和牧文、王泉三人見過的所有女子加在一起,隻怕她們也沒有冷晴一個人這般畏寒的!


    此刻認真看著冷晴那雙沾著許多凝固血汙的玉足,炎子明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如此畏寒的冷晴如今卻赤著一雙玉足站在冰涼刺骨的地磚上,可冷晴卻像毫無所覺。根本感覺不到她腳下那刺骨的冰涼一樣……


    如此,隻能證明,冷晴已經赤著雙足在地磚上站了許久了,久到冷晴的雙足都已經被凍得麻木無覺了!!


    這廂,冷晴不明就裏地也隨著炎子明的視線低頭往她自己的雙足看去,卻隻看見她那雙沾染著已經凝固血汙的雙足。並沒有看見其它什麽異常。


    就在冷晴疑惑地抬頭看向炎子明的那一瞬,冷晴卻聽見炎子明那冷冷清清,卻夾雜著明顯關懷之意的話語:“你向來畏寒如斯,如今一直光著腳站在冰涼的地磚上,寒意沁入骨髓,你若不將這罐子參湯喝了,事後定有的罪你受的!”


    “當然了,你若不喝我也沒法子強迫你。但我可得事先提醒你,我自己現在都是這幅淒慘模樣了,你要是再倒下了,我可沒那個人手派去伺候你。真到了那時候,你可別怪我。”許是怕冷晴不肯聽他的,不願喝那罐參湯,炎子明複又如此加了幾句話。


    隻是炎子明本是一番好意,可他一開口,這話就被他說得變了味兒。


    這都怪炎子明似乎已經習慣了他以往與冷晴鬥嘴的日子,話語間總有種夾槍帶棒的感覺,即便在此刻,炎子明重傷得不能動彈的情況下!


    不過,炎子明言辭間雖不討人喜歡,可炎子明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冷晴卻是聽得十分清楚明白的——


    今天這罐子參湯她冷晴喝也得喝,不喝?哼哼!若是她冷晴因此而病倒了,他炎子明可沒那個功夫,也不會去管她的!


    對於如此口不對心,明明是一顆豆腐心,卻非要強裝刀子嘴的炎子明,冷晴也不止見過一次兩次了,所以,冷晴也沒打算去與炎子明計較。


    冷晴知道,炎子明說的都是事實,她現在渾身都冰涼麻木,雙腳更是被冰涼刺骨的地磚凍得基本上已經失去感覺了,冷晴之所以還能站著,完全就是她的雙腳被凍得僵硬了,讓冷晴想腿軟都軟不下去!


    冷晴也知道,以她現在的狀態,她的確沒辦法強撐下去。她現在還可以靠緊繃的神經撐著不倒下,可一旦她倒下了,那可就不是短時間內能恢複過來的了。


    再者,炎子明身上雖有傷,的確比她這個隻是寒意沁骨的人更需要營養品補身體,可正如炎子明說的,之前王泉和牧文二人給炎子明喂的藥丸已經夠多了,這碗參湯若是硬要炎子明喝下去,沒事到也罷了,就怕物極必反,讓炎子明虛不受補……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是以,權衡再三,冷晴覺得於情於理她都沒必要跟炎子明對著來。


    捧著已經逐漸轉涼的那罐子參湯,冷晴朝炎子明抿唇淺笑,道了句:“好,這罐參湯我先喝了,等你什麽時候想喝了,我親自去給你熬,就當我還你這罐參湯的人情!”


    說罷,冷晴便捧著她手中那罐子參湯,三下五除二地將瓦罐內的參湯悉數喝進了她腹中,連那些切成圓片的人參,冷晴都沒有放過!


    溫熱的參湯入腹,不消片刻便讓冷晴那冰涼的五髒六腑以及四肢百骸均暖洋洋一片,好不舒適。


    平趴在金絲楠木床上的炎子明隻看見冷晴終於將那罐子參湯喂進了她自己腹中,卻不知道,冷晴在喝下那罐子參湯的時候,心情是極端複雜且苦澀的,一如她喝下去的那罐子參湯一樣的苦澀——


    直到這一刻,冷晴終究不得不承認,她真的不是一個好人!


    炎子明如此誠心待她,處處為她著想,可她……卻一直在一步一步地精心算計著炎子明!


    冷晴不否認,最初的時候,冷晴主動提出為炎子明治傷,目的的確十分單純——救活炎子明!不能讓炎子明就這樣死去!


    可是,在冷晴得知炎子明竟然全程都是清醒著,隻為了不讓她為他縫合傷口時分心,讓她能毫無顧慮地下針,炎子明寧願強忍著痛苦也不願睜開眼的時候起,冷晴就在心中打起了其它的算盤來。


    在炎子明主動問出那句“參湯熬好了沒有?”的時候起,冷晴就在計劃著如何算計炎子明了。而從冷晴踏出腳步,去拿參湯的那一步開始,冷晴對炎子明的算計也就正式開始了。


    聰敏、冷靜如冷晴,她又豈會真的糊塗到那般赤著一雙手去端煨在炭火中許久的瓦罐?真當她是鐵打的身子,感覺不到灼痛嗎?


    即便冷晴就算真的擔憂參湯會被燒幹,可她是冷晴啊!她怎麽也不會做出如此蠢事啊!她不過……是借此為她後麵的算計鋪路而已!


    既然她敢朝著那灼熱的炭火伸出手,她就已經料定了炎子明一定會及時開口製止她的“莽撞”行為,因為冷晴知道,從她朝著那隻熬參湯的銀碳火爐踏出去的第一步起,她就感覺到她的身後有一道目光一直凝在她的身上。


    雖然那時候王泉和牧文還沒有離開左側殿,可冷晴知道,會那般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的人,除了炎子明,別無他人!


    之後,冷晴故意裝作一副本不欲告訴炎子明她為何會犯下如此“過失”的模樣,故意引導著炎子明自己追問她,然後,冷晴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她的“心意”告訴炎子明。


    冷晴如此,無非就是要讓炎子明清楚明白,他炎子明在她冷晴心中“十分重要”。重要到,她因為一時“擔心”炎子明,竟可以糊塗到赤著一雙手去端煨在炭火中許久的瓦罐,隻為了不讓參湯被燒幹。(未完待續。)


    ps:忘記告訴大家了,第四卷第五十八章的內容已經修改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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