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文和王泉已經將那三名蒙麵黑衣人都搬出了這間左側殿,迴了他們自己的右側殿去看管那三名蒙麵黑衣人去了。如今這偌大的左側殿中,隻剩下了炎子明和冷晴二人。


    平趴在金絲楠木床上,被血跡染得斑駁的橘色緞麵棉被蓋得隻剩個腦袋露在外麵的炎子明,他那雙勾人的丹鳳眼始終隨著冷晴的移動而轉動著,隻是炎子明眼中神色晦暗莫測,讓人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麽。


    冷晴隻需一抬頭,便能瞧見炎子明正盯著她看,然而冷晴的所有注意力此時皆放在了她手中那隻用她身上的厚氅衣緣包裹著的純黑色瓦罐上。冷晴生怕因為她邁動的腳步而將罐子裏的參湯灑了出來,是以,冷晴腳下每一步都邁得極為小心。


    正因如此,直到冷晴捧著那罐子參湯走到了金絲楠木小幾前,冷晴也未曾注意到炎子明竟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炎子明一直靜靜地等著冷晴將她手中捧著的那罐子滾燙的參湯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床頭的那張金絲楠木小幾上後,炎子明這才收斂了他盯著冷晴的視線,轉而瞪著他那雙勾人的丹鳳眼看向冷晴。


    炎子明出口的聲音雖因虛弱而顯得有氣無力,卻並不妨礙炎子明話語中的氣惱:“我不過就說了你幾句,你就不高興了是吧?你不知道我隻是在與你開玩笑嗎?你又何必如此較真?好,就算你是不高興,可你也用不著拿你自己的身體出氣吧!到時候你若傷著了,指望誰來伺候你!!”


    這是炎子明背後有傷,不能隨意亂動,否則,炎子明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定然已經爬起來去揪冷晴的耳朵了!就像往日裏王泉犯了錯,炎子明實在氣急了,又不能真的苛責王泉。炎子明就會揪著王泉的耳朵訓斥王泉一樣。


    其實剛剛冷晴若真將她自己燙傷了,與他炎子明也無甚關係,因為冷晴無論受傷與否,皆不會幹擾到炎子明的生活。


    若說冷晴現下受傷了。便無人能照顧臥傷在床的炎子明,那可就真是笑話了!


    炎子明好歹也是堂堂的赤冰國儲君,雖然這儲君的聲名已經被炎子明自己糟蹋得所剩無幾了,可炎子明身邊該有的伺候他的宮人那是一個也不少的!且炎子明身邊還有王泉和牧文這兩名忠心耿耿的下屬,炎子明還會煩愁無人照顧他不成?


    雖然炎子明今夜受傷一事。對外的確要瞞得密不透風,可這並不妨礙聰明如斯的炎子明找兩個不會亂說話的宮人來伺候他自己啊!


    可是道理想得再通透明白又能怎樣?連炎子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在他看見冷晴預備將她那雙瑩白的小手就那般送進那燒得猩紅的炭火中時,炎子明莫名其妙地就驚怒了!便是到了現在,炎子明也不知道他為何要用如此氣惱的語氣來責備冷晴。


    首先是炎子明找不清楚他自己生氣的原因,可越是找不清楚,炎子明就越是氣惱。其次,是炎子明生完氣,責備完冷晴了,卻又忍不住問他自己——他有什麽資格來責備冷晴?


    炎子明很清楚。他名義上雖與冷晴簽訂了三年的契約,在這三年間他炎子明就是冷晴的主子,而冷晴便是他的貼身丫鬟。可是,炎子明真能與冷晴以主仆的身份相處嗎?


    炎子明可不會忘記,上個月,在冷晴與朱梓陌成婚那一日,他那位遠在秦山之巔的師傅可是讓他的三師弟林蕭陽不遠千萬裏地送了一塊白令來給冷晴的!還美名其曰:這是送給朱梓陌新婚夫人的賀禮!


    朱梓陌在冷晴之前從未娶親,連妾侍、通房都沒有一個,冷晴就是朱梓陌的第一任正室夫人,他師傅這句話。不就是點名道姓地是要將白令送給冷晴的嗎?!


    每一塊白令都是由炎子明、朱梓陌、林蕭陽三人的師傅親手所造,而師傅的所有弟子都要尊重擁有白令之人,且不可做出任何會傷擁有白令之人性命之事,還要盡全力護其周全。也就是說,見白令者,如見其師。


    炎子明自覺他身為師傅的親傳大弟子,理當嚴遵師命,謹遵白令含義,為他下麵的那兩個師弟。尤其是朱梓陌,做出個榜樣來。


    既然首先便是師傅的所有弟子都要尊重擁有白令之人,那炎子明與冷晴之間的契約便是不能再作數的,否則便算是間接地違反了這一點。


    畢竟,冷晴若真成為他炎子明的奴婢了,難不成還要他堂堂的主子去尊重一名小小的婢女??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冷晴有他那位師傅送的白令在前麵擋著,炎子明哪敢真將冷晴當做他身邊伺候的丫鬟看待、使喚??炎子明敢保證,他若敢這麽做,他那位師傅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知道了,師傅他老人家還不得奔下秦山之巔來揭了他的皮!!


    說來說去,因為一塊白令,炎子明真是連責備冷晴的資格都沒有!!別提炎子明有多憋屈了!


    冷晴可沒炎子明那麽多想法,冷晴隻覺得,她本是一片好心,如今卻被炎子明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地嗬斥,冷晴的倔脾氣立時也起來了。


    隻見冷晴當即也迴瞪向炎子明,語氣冷冰冰地反駁道:“你想太多了!我不是你,從沒指望過誰來伺候我,我也沒和你置氣,我隻是……”話到此處,冷晴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見冷晴突然止住了話頭,炎子明挑眉,神色似輕蔑似好奇:“隻是什麽?!”


    抿了抿唇,冷晴沒有立即迴答炎子明,隻兀自迴眸看著她麵前那張金絲楠木小幾上擱著的那罐子參湯,神色似有些猶疑。


    炎子明就那般趴在金絲楠木床上,斜著眼地看著冷晴,也不出言催促冷晴,隻安靜地等著冷晴自己說出那個“隻是”。


    冷晴到也是真沒給炎子明麵子,足足盯著那隻純黑色的瓦罐看了好一會兒後,冷晴才語氣囁喏地解釋到:“你現在身體虛弱,急需要高營養的食物補身體,我怕參湯被炭火燒幹了,你沒了參湯,身體不能好好康複,心裏一著急,也沒想太多就將手伸了出去……”


    冷晴說完這番話後,似乎有些鬱悶,也不去看炎子明,隻兀自將頭低低地垂著。


    炎子明聞言,麵上的輕蔑神色卻是瞬間便僵住了。


    炎子明先前真的以為冷晴那般赤著一雙手去端煨在炭火中許久的瓦罐,是因為不滿他先前與她說的那一番玩笑話,借此來與他置氣,所以炎子明才會這般氣惱的。


    炎子明氣冷晴的不懂愛惜她自己,為了這麽點兒小事就如此折騰她自己。惱他自己不該與冷晴說那番玩笑話,不然冷晴也不會與他置氣了!


    然而,炎子明怎麽也沒想到,冷晴卻並非是在與他置氣,隻是單純地怕參湯被燒幹了,他沒有參湯喝……


    想通了這些,炎子明舒緩了麵上所有神色,斂了眸子,不敢再去看冷晴。半晌兒後,炎子明卻又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真是個傻丫頭……”


    許是因為被這夜裏的寒涼凍得渾身冰涼一片,冷晴隻覺得她那顆往日裏無比靈活的腦子如今也被一同凍僵了,別說思考了,連注意力都有些無法集中。


    再加上炎子明的聲音本就低沉,冷晴就更沒能聽清炎子明剛剛說了句什麽,隻是模糊地聽見炎子明嘀咕了一句話罷了。


    可偏巧冷晴就以為炎子明是在與她說話,便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炎子明,神色疑惑地問他:“你說什麽?”


    抬眸,看著冷晴麵上那明晃晃的疑惑神色,炎子明也沒打算與冷晴說明白,隻勾唇淺笑:“我問你參湯什麽時候能喝?”


    聞言,冷晴伸手去輕輕碰了碰那隻純黑色瓦罐的罐身,觸手之下感覺已經沒有之前那麽燙了,冷晴便徑直將瓦罐端了起來,同時道了一句:“現在就能喝了。”話音一轉,冷晴語帶調侃地說到:“也虧得你們這裏這麽冷,拿起來的時候那麽燙的湯水,不過放了這麽一會兒功夫就變成溫湯水了。”


    對於冷晴的調侃之言,炎子明抿唇,麵上一派的不置可否。赤冰國有多嚴寒,炎子明可比她冷晴清楚。


    而冷晴那邊,她也就是嘴上說得輕巧,可當冷晴揭開瓦罐的蓋子,看見瓦罐裏盛著大半罐子,泛著微微黃色,罐底還沉著許多切成圓片的人參的參湯的時候,冷晴不禁有些犯難了:這湯是熬好了,可沒有湯勺,她該怎麽喂給炎子明喝?難不成要她直接捏著炎子明的下巴用灌的嗎?她要敢這麽做,等過段時日炎子明身體恢複了,還不得殺了她……


    見冷晴一手捧著那隻純黑色的瓦罐,一手捏著瓦罐的蓋子,整個人幾乎是直挺挺地杵在金絲楠木小幾前,久久都不曾動彈,炎子明隻覺得十分奇怪:“怎麽了?湯有問題?”


    話雖如此問,可炎子明卻絕沒有懷疑參湯真有問題。不說別的,就說這參湯是王泉親自去準備的,炎子明就不會有任何懷疑!可看冷晴那眉頭緊蹙的模樣……(未完待續。)


    ps:第五卷的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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