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與王泉相見不過小半天,與王泉並不熟悉,初次見麵還被王泉狠狠戲弄了一番,但想想一路上炎子明每每提起王泉時的神態,冷晴約莫能知道,王泉是除了牧文之外,炎子明在這赤冰國皇宮中第二信任的人了。


    炎子明現在是冷晴身邊唯一能信賴、依靠的人,那麽對於炎子明相信的人,冷晴覺得她也應該適當地相信的。


    如此想著,冷晴心中對王泉的戒備,以及對王泉初次相見便戲弄她的厭惡感降低了不少。


    看著眉目含笑地看著她的王泉,冷晴猶豫了一下,終是歎息道:“犯錯之人遭受懲罰的確無可厚非,可是那也沒必要為此陪上一條命吧!不過是一把琴而已,弦斷了,再接上就好了,接不上也就是換根新弦的事。我覺得炎……他太殘忍了些……”


    冷晴本想直唿炎武藍的名諱的,但話到嘴邊,冷晴卻是硬生生地收住了。在這個異世,她還是處處小心些的好,這直唿帝王名諱的大不敬罪名,她可吃不消……


    對於冷晴的歎息,王泉卻是勾著一邊唇角笑得邪魅,出口的話語卻冷入骨髓:“何為殘忍?不論是誰,進了這西和門,就該做好準備這以後的路怎麽走、如何走。即便自己一個不慎走錯了路,喪了命,那也怨不得誰。”


    王泉說這番話的時候,視線卻沒有落在冷晴身上,而是直視著前方那片陰沉沉的天空,也不知道他在看著虛空中的哪一點。


    冷晴順著王泉的視線看過去,卻看見了走在她和王泉前方的炎子明和牧文。


    牧文左手提著他那柄三尺青峰,右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脊背挺直,目不斜視,腳下每一步都邁得方方正正、規規矩矩,高束腦後的馬尾不曾因為牧文邁動的腳步而晃動分毫,


    炎子明則依舊保持著在外人麵前該有的那副憨傻模樣。幾乎每往前走兩步就要停下來鬧騰一下牧文,循環往複,不厭其煩。


    對於炎子明的鬧騰,牧文則顯得絲毫不為所動。依舊目不斜視地走他的路。


    瞥了眼身邊連走路都在搖頭晃腦,一副不著邊際之姿的王泉,冷晴深深地覺得,牧文那樣的才是宮廷侍衛該有的正經模樣。


    隻落後了炎子明和牧文五六步遠的冷晴時而能清晰地聽見炎子明口中發出的憨笑聲,但是冷晴卻聽出了炎子明那深深隱藏在笑聲中的無奈……


    冷晴默然:炎子明怎能不無奈呢?


    明明現在四周隻有炎子明和冷晴、王泉、牧文四人。可炎子明卻仍舊要裝作一個憨傻之人,在王泉與冷晴說話的時候,炎子明卻不能像王泉那樣和冷晴正常交談,隻能裝瘋賣傻地圍著牧文鬧騰,換做誰都會滿心無奈吧!


    “我隻是覺得……有些不忍心……”終究,冷晴隻是看著炎子明一蹦一跳的身影,有氣無力地吐出了如此一句話。


    冷晴到也不是什麽善人,以前在現代社會的時候,冷晴對待競爭對手從不心慈手軟,但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冷晴根本不屑去用!


    冷晴不論與什麽樣的對手競爭,用的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就算打敗了競爭對手,冷晴也不會像業界的某些人士一樣將對手往死路上逼。


    坐上博康總公司總經理的交椅後,冷晴秉承著做人留一線的法則,凡事基本都是目的達成便適可而止。在冷晴看來,競爭贏了就夠了,實在沒必要將競爭對手逼到山窮水盡、傾家蕩產的地步。


    同樣的道理,盡管冷晴知道她現在所處的是個什麽樣的世界,也知道。在這種封建王朝,天子一言就是明文律法,可要冷晴眼睜睜地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當著她的麵消失,冷晴真的於心不忍……


    尤其是冷晴親身體驗過死亡的感受。那種感覺太痛苦,甚至讓冷晴產生了恐懼,讓冷晴本能地畏懼著死亡。


    一條鮮活的生命啊……就因為一把琴,白白葬身了……


    冷晴越是想著那名粉衣小宮女,那名粉衣小宮女一聲連著一聲的“皇上饒命!皇後娘娘饒命!”就越是在冷晴腦海中盤桓不散,忽遠忽近地。無聲無息地扼著冷晴的心口,讓冷晴覺得渾身都在難受。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德妃娘娘沒有開口,被拖下去杖斃的人也許就是你?”王泉那低沉且魅惑的嗓音倏然響起,放蕩不羈的語氣,讓被那名粉衣小宮女最後的哀怨求饒聲魘住的冷晴找迴了幾分神智。


    看著前方目不斜視地走路的牧文,以及圍著牧文一蹦一跳鬧得歡快的炎子明,冷晴歎息一聲,語氣懦懦地答道:“想過……”但是她相信,不論今天發生什麽事,炎子明都會護著她的,沒有任何的緣由,她就是相信炎子明!


    聞言,王泉喉間發出一聲輕笑,他嘴角噙著的那抹放蕩不羈的笑依舊肆意而張揚,嗓音卻不複先前的魅惑,隻剩下了低沉:“既然你有想過這種淺層的事,那你就更應該往深裏去想。你以為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進怡馨宮伺候嗎?能伺候一國皇後的人,一言一行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這些人做事從來都是以小心翼翼為主,為何偏偏就這麽巧,就在今天,唯獨就將給你準備的琴摔斷了琴弦,你想過這其中緣由沒有?”


    被王泉如此提醒,冷晴就算再傻也迴過味兒來了。但真的想明白這其中緣由後,冷晴隻覺得渾身冰涼……


    冷晴知道,自古宮廷裏麵最不缺的就是宮鬥,隻是那些隻有史籍裏才有記載、小說裏才有描述的宮鬥情節,如今竟然活生生地發生在了冷晴身上,為此甚至還搭進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這怎能不讓冷晴覺得渾身冰涼!!


    默默地低頭看著腳下一點點往後退去的漢白玉鋪就的路麵,冷晴沉默了。


    王泉到也不催促冷晴迴答,隻隨著冷晴的步伐慢悠悠地往前走著。


    過了好一會兒,冷晴才歎了一聲,語氣顯得有些低落:“那時候腦子裏亂得跟團漿糊一樣,也沒認真去想,現在聽你這麽一提,大概能想到背後的原因。”


    雖然冷晴完全想不到究竟是誰指使了那名粉衣小宮女換掉了蘭芳給她準備的那把七弦琴,可是冷晴知道,這件事本質上並非是針對她一名初初進宮,眾人連她的長相都不知道的小小“琴師”而進行的,幕後之人真正針對的,是炎子明和上官媚。


    幾乎所有人都將她冷晴當做了炎子明“新招進宮中的琴師”,如此一來,炎子明便是她的主人,而她的一言一行便在無聲無息中代表了炎子明。雖然事實上炎子明與冷晴的確是主仆關係……


    若她言行得體,炎子明自然麵上有光,換而言之,如果她在一眾宮妃們麵前彈奏的時候丟了臉麵,就等於間接丟了炎子明的臉麵。


    而無論上官媚與炎子明私底下母子情究竟如何,至少明麵上上官媚是炎子明的母後,炎子明沒了臉麵,上官媚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在一眾宮妃們麵前失儀,有炎子明護著也不會有什麽大事,頂多被叱責幾句。可在帝王麵前失儀,這可是可輕可重的事情……


    又或許,連炎武藍的到來也被那幕後之人算計在其中!!


    如果真是這樣……冷晴不敢相信,如果今天德妃莫文蘭沒有開口幫她,她將麵臨怎樣一種場景?!或許,被拖下去杖斃的人,將會是她……


    瞥了一眼走路卻低著頭不看路的冷晴,王泉忍不住搖了搖頭,他實在想不明白,他家主子為什麽要將冷晴這樣的人帶進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來??


    收迴視線,王泉動作幅度極大地伸了個懶腰,放下手後,王泉看向前方已經走得有些遠了的炎子明和牧文,語帶調侃地說著:“能想到就證明你還不笨,這宮廷裏的事,誰都說不準的。你以為日日在你跟前伺候的人就一定會一心一意地向著你?如果你敢這麽想,我保證你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話音一頓,王泉忽然想起先前尚在暖閣中時,他看見冷晴險些一時衝動就要開口為那名粉衣小宮女求情,王泉覺得他有必要提醒下冷晴:“或許德妃娘娘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德妃娘娘這麽多年才能在皇後和皇貴妃的爭鬥中獨善其身,什麽都不管不問,一心一意地隻過她自己的日子。”十分無奈的語氣,一如王泉此刻的心情。


    說完這番話,王泉忍不住想了想,這麽多年了,在外人麵前,他還真是少有如此一本正經地與人說話的時候啊!這種一本正經的格調似乎有些不太適合他呢……


    冷晴沒有接王泉的話,隻默默地看著她腳下的漢白玉路麵一點一點往後退去。一如她那悲劇的人生,正在一點一點地褪去。


    王泉話中的意思,聰明如冷晴怎能不明白?


    王泉無非是想說,若想在這皇宮高牆之下生存,要麽心狠手辣、步步為營,如此一來,或許可以為自己掙出一片天地;要麽閉門鎖國、萬事不理,如此一來,雖一事無成,卻能活得安穩。


    可是在這人心如蛇蠍的地方,什麽都不理會就真的能活得安穩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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