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愈發昏暗了,空闊的曬穀場上原本晾曬均勻的稻穀麥穗經過一番打鬥,早已麵目全非,稻穀麥穗混亂在一處,東一片西一片,淩亂不堪。


    再度漂浮而起的活死人村民們依舊手持利器圍成一個圈將慕子儒圍困在中心,許是因為操控他們的活閻羅沒有下達命令,所以他們也隻是靜靜地漂浮在空中,沒有任何行動。


    活閻羅站在包圍圈外的一棵大榕樹下與慕子儒對話,說是對話,反倒有些像兩人在用言語相互挑釁,似是要比比誰先忍不住一般——


    慕子儒聞言卻連忙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聲音依舊帶顫地道:“不不不!我是想說,您老能不能不要大白天地就這麽出來嚇人?就您老現在這幅德行,倘若是晚上,若是讓老人看到了定會被嚇死,小孩看到了定會被嚇哭,婦孺看到了定是要嚇瘋的。你們巫族已經夠作惡多端的了,如今應該多行善積陰德才是,不能頂著那麽一張恐怖的臉出來嚇人啊!再者說了,您老的雙眼都已經看不見了,何不在巫族裏好好呆著享清福,何必跑出來踩踏那些花花草草的,它們多無辜啊!都還沒長大開花就被您老一腳踩死了。”


    慕子儒說完還擺出一臉真誠的笑意,以示他說的都是實話。隻是可惜,誠如慕子儒所說,活閻羅的兩隻眼睛都瞎了,慕子儒的表情如何,活閻羅壓根就看不見!而且,活閻羅如今之所以是這幅鬼模樣,還是慕子儒當年的“傑作”之一!


    活閻羅早在慕子儒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氣得渾身發抖了,等慕子儒話一說完,活閻羅立馬扯著嗓子嚎了一聲:“你他娘的放屁!!”


    或許是因為氣急,或許是因為嗓子扯得太厲害,總之活閻羅罵出的那句髒話,聲音怎麽聽怎麽刺痛人耳膜。


    慕子儒用空著的左手小拇指掏了掏左耳,一臉不滿地抱怨:“您老聲音能不能小點,跟隻被掐著喉嚨的公鴨子似的,真是難聽死了。明知自己聲音不好聽,就不要老是開口說話,這不是毒害聽你說話的我的耳朵嗎?還有啊,您老好歹也算是個婦人,怎麽能說粗話呢!”


    被慕子儒如此說教,活閻羅氣得更加厲害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勉強從喉嚨裏擠出一句似恨不得將慕子儒剝皮抽筋的話:“把他給我殺了!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渣都不留!!!”


    話落,此次活閻羅卻遲遲沒有聽見交手的聲音。


    就在活閻羅疑惑地準備再次出聲指揮的當口,卻聽見慕子儒那邪肆的聲音不急不緩、不輕不重地響起:“聽著了沒?你們的前主子讓你們把她給殺了,要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渣都不留哦!”


    聽了慕子儒的話,活閻羅一怔,未及深思便已大怒,正準備破口大罵時,卻聽得耳畔風聲喝喝,似有什麽正迎麵破風而來。


    活閻羅雖看不見外界情形,但失明三年卻將耳力練得極為靈敏,又因自身對危險的敏銳感覺,活閻羅當下便靈巧地旋身躲開了。


    “嘭”地一聲,卻見,剛剛活閻羅站立的地方,一把有些陳舊的斧子正狠狠地劈在了地上,都將周圍的地麵劈出了一條細長的裂縫,可見揮出斧子之人臂力極大。


    再看活閻羅四周,赫然是之前圍困住慕子儒的那群活死人村民!


    “怎麽迴事?!”雖然耳力靈敏,對危險也極為敏銳,但終究因雙目失明看不見外界發生了什麽,不明就裏的活閻羅如是茫然地問著。


    卻見慕子儒往前走了兩步,看著一臉溝壑縱橫的活閻羅,悠然道:“忘了告訴您老一聲了,這屍蠱和控魂蠱一同種進活人體內操控人體的蠱術的確是你巫族一絕,不過可惜啊,早在兩年前我就研製出了反將控魂蠱轉為己用的蠱蟲。隻要我適時地將蠱蟲的子蠱射進最後一個被控魂蠱控製的活死人眉心中,你的所有被控魂蠱控製的活死人便全部為我所用了。”


    百年前在大章國西疆一帶曾大規模出現過的活死人,因為迫害了當地不少村莊導致血流成河,後來被武林正道集結隊伍全方麵絞殺,雖然近百年來這種東西早已絕跡,可那一戰,武林正道也是損失慘重,幾乎死傷大半,就是因為他們當年不知道這活死人體內另有玄機,從而著了道。


    若不是當時的武林盟主手持上古神兵天機劍,勉強克製住了活死人,隻怕百年前那一戰絕跡江湖的,就是武林正道了。


    不過那一戰後天機劍就此消失,再也不曾在這世上出現過。


    據說是因為沾了太多活死人的穢血,毀了天機劍本身的神氣以致天機劍成了一柄廢劍,被當時身中蠱毒已經油盡燈枯的武林盟主跳進萬丈深淵自絕時一同帶了下去。


    頓了頓,慕子儒歎息一聲,緩緩道:“倘若是兩年前你拿這玩意兒來對付我,我肯定傻乎乎地上當,然後真的死無葬身之地。隻是可惜啊可惜啊!您老足足晚了兩年啊!”


    說罷,慕子儒不再看被真正激發了力量的活死人村民圍困住的活閻羅,完全忽視活閻羅用那嘶啞扭曲的聲音發出的一聲聲難聽至極的咒罵聲,一個颯然轉身,慕子儒邁著沉穩的步子朝著這座村莊村口的方向走去。


    不知慕子儒是為了逃避身後那血肉橫飛的慘景還是惦記著係在村口前的梧桐樹下的黑駒,腳下步子走得雖然沉穩,卻比來時快了不少!


    身前,是寂靜一片屋簷牆角相連的房屋,一條泥巴小路於房屋間蜿蜒向前;身後,是一片飛揚而起的血霧,其間夾雜著飛濺出的大小、形狀不一的血肉,和活閻羅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正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何況是士別三年?還當他慕子儒是三年前能隨意被她巫族揉捏的人嗎?


    輕敵者必敗之,就是用來形容她們巫族這夥瞧不起人的蠢豬的。


    每個人都會有其不堪迴首甚至是不願迴首的往事,就算是邪肆如斯的慕子儒亦不例外。


    除了兒時喪母的那件事,慕子儒最不願去迴憶的,便是三年前的那件事……


    三年前,慕子儒遊曆至大章國西疆邊境,無巧不巧地碰到了巫族的族人,他們那時正捉了大章國西疆邊境村莊裏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要去給巫族的祖先獻祭。


    早在離家之初,慕子儒便聽聞武林人士說過位於大章國西疆巫族的事。


    每年的七月初一,是巫族後人給其祖先們獻祭的日子。


    旁的門派、族人給祖先獻祭都是燒香跪拜獻些豬馬牛羊什麽的祭品,而巫族族人祭祀其祖先的祭品,卻是活人的鮮血!不僅要是活人的鮮血,還必須得是處子的鮮血!


    每年,為了給其祖先獻祭,巫族便四處抓捕尚是處子的女孩兒,而後將她們帶迴巫族,等到了獻祭那日,便將抓來的處子們帶至其供奉祖先的祠堂門前,然後全部割破咽喉,任其失血而亡。


    據說,巫族供奉祖先的祠堂門前的廣場地麵因為年年被大量鮮血浸染,經年累月之下,原本潔白的大理石不知何時開始竟變成了猩紅色!


    當時,慕子儒也不知怎麽地腦子就抽了邪風,居然一反其遇事作壁上觀的常態,伸以援手救下了那個即將成為巫族祭品之一的女孩兒。


    那時候,慕子儒麵對的隻是一群巫族的小嘍囉,根本就不足為懼,遂,隻三兩下慕子儒便將那群小嘍囉給收拾了。


    可惜那時候慕子儒不懂得什麽叫“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直到許多年過去,慕子儒隻要想起那時候發生的事就會忍不住想:若是那時候他沒有放走那群巫族小嘍囉,後來的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總之,因為慕子儒救走了巫族對其祖先獻祭而捉拿的“祭品”,慕子儒與巫族的梁子也就這麽結下了。


    慕子儒當時可能真的是腦子抽邪風了,他救下了那個女孩兒後,不僅沒有立即離開,反而將那個女孩兒送迴家後就在那個女孩兒家中借住了下來。


    但不可否認的是,住在那個女孩兒家中的那幾天,是慕子儒自離家後最快活的日子。


    每天陪伴在那個女孩兒身邊,看著那個女孩兒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看著那個女孩兒的善良、天真,慕子儒由衷地覺得愉悅非常,然而,好景不長——


    那群被慕子儒收拾得隻剩半條命的巫族族人迴到巫族裏後,立刻向巫族的大長老等十位長老稟報了慕子儒救走他們為向其祖先獻祭而抓來的女孩兒的事,那十位長老聽了,立即便親自帶著巫族族人奔往那個村子要去抓慕子儒。


    後來,巫族的人到了,一番惡戰開始,然,慕子儒終是雙拳難敵四手,又因他要顧及一直跟著他的那個女孩兒,最終,慕子儒被巫族的族人生擒。而那個村莊的所有人,包括慕子儒之前救下的那個女孩兒,全部淪為了巫族用以給其祖先獻祭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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