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陽客棧的上等客房分內外室,內室臨窗放著一張雕花大床,床上鋪著幹淨整潔的被褥,一邊牆角擺著一架畫著墨竹的屏風,屏風後是浴桶。


    外室進門對麵的牆下擺著一麵書架,架上放有不少書籍竹簡,可供住客閑暇無聊時打發時間。


    外室中間則放著一張不算大的圓形茶桌,桌上墊著一塊青色桌布,其上擺著一個茶壺和一圈茶杯,還有一柄長劍。


    林知吾和林蕭陽於桌邊相對而坐,一個悠閑飲茶,一個手握茶杯而不飲。


    林蕭陽聞言,吐了吐舌頭,嬉笑道:“我知道二師兄疼我,可是二師兄其實真的不必這樣嘛!有你在,難道二師兄還不放心嗎?”


    搖頭,林知吾有些悵然:“就算我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也有防不到想不到的時候。況且,我還沒長那七竅的心呢!倘若一不小心出了什麽事,我也擔待不起。況且,爺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說罷,林知吾又在心裏默默道:或許,這世上有一人能猜透爺的心思!隻有那一人,能讓精明如斯的爺變得逆來順受,毫無往日的強勢、雷厲風行。


    “這些事,二師兄應該沒讓你告訴我吧!你這樣告訴我了,不怕被二師兄責罰嗎?”林蕭陽忽然如此問到。


    對於他的二師兄,林蕭陽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對於敢私自透露與朱梓陌相關情況的人,林蕭陽相信,朱梓陌絕不會給對方好顏色!


    林知吾聞言,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不在意地笑了笑:“公子盡可放心!我既敢說,那就是爺允了的。爺早已交代過,除涉及機密之事,隻要公子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公子。包括爺手下有些什麽人,那些人分別是幹什麽的,都是可以告訴公子的。”


    對於林知吾的話,林蕭陽的反應便是——拿起手中茶杯喝了口涼茶,無所謂地笑笑。


    “我才沒那麽大好奇心呢!再說了,二師兄手下有什麽人、有多少人,跟我也沒多大關係。既然二師兄肯用他們,他們必是信得過的人,但我又沒什麽跟他們好往來的,知道得多了還心煩。”直到杯中茶水喝了一半,林蕭陽才如是道。


    單純的林蕭陽不知道、也不曾去想,朱梓陌肯讓林知吾告訴他這些,其實是對林蕭陽的一種莫大的信任!


    在時機尚未成熟前,朱梓陌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將他暗中的勢力隱藏起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信任林蕭陽,朱梓陌怎敢輕易讓林蕭陽知道他手下的那些暗藏勢力?


    對於和林蕭陽兩人的大師兄,朱梓陌是明裏暗裏,絞盡腦汁防賊一樣地防著。


    不同於朱梓陌對他們那個大師兄,朱梓陌對林蕭陽,卻是十分信任的。


    不僅因為林蕭陽的家世對朱梓陌以後造不成任何威脅,還因為林蕭陽他心性單純不會反咬朱梓陌一口,所以朱梓陌才敢信任林蕭陽。


    這世上牆頭草、叛徒這種人不在少數,若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一旦對方知道朱梓陌手下的暗藏勢力,對朱梓陌便是一種莫大的危險。


    換而言之,朱梓陌的坦誠,等同於朱梓陌將他的一切都交付給了林蕭陽!


    對於朱梓陌的心思,常年跟在朱梓陌身邊的林知吾自然是知曉的。


    不過聽林蕭陽說的那話,林知吾知道,林蕭陽這個總也長不大的孩子是怎麽也不會懂得朱梓陌對他的信任程度的。


    隻是,朱梓陌也從沒有想過要林蕭陽知道他對他有多信任。


    其實,在林蕭陽心中,他的大師兄和二師兄就和他們三人的師父一樣,都是不會傷害他的存在。對於其它的,林蕭陽才不會去管去想。


    就像他們師父一直教導他的“好奇心害死貓”,林蕭陽才不想做那隻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貓”。


    “林副管事,那你準備怎麽跟二師兄手下的人說我們在路上遇上的事呢?”林蕭陽岔開話題問道。


    看著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涼茶的林蕭陽,林知吾笑著反問一句:“不知林公子希望我如何向爺稟報呢?”


    想了想,林蕭陽將手中茶杯裏剩餘的涼茶一口氣喝完,忽地站起身,一眨不眨地看著林知吾。


    林知吾十分坦然地接受林蕭陽的注視,麵不改色地淺飲杯中茶水。


    良久,林蕭陽表情與語氣皆很認真地道:“還是不要告訴二師兄我們路上曾遇到過危險吧!我……”


    微垂下眸子,林蕭陽抿了抿唇瓣,小聲道:“我不想讓二師兄擔心。”


    二師兄從小就疼他寵他,他小時候磕著碰著了二師兄都要好一陣擔心。


    現在,出城的第一天夜裏他就遇到了險些喪命的危險,這要是讓他的二師兄知道了,得該多擔心啊!


    他現在都這麽大了,可不能再讓二師兄擔心他了!


    這,便是林蕭陽的想法。


    “好,我會按林公子的意思稟報給爺的。”林知吾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看向林知吾,林蕭陽不確定地問:“真的?”


    看見林知吾微笑著點頭肯定,林蕭陽當即像個孩子一樣笑開了,道:“謝謝你,林副管事。那我先迴房了,等會吃飯的時候再過來。”


    說完,也不等林知吾說什麽,林蕭陽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樣,樂顛顛地跑到門邊開門跑走了。


    看著半開的客房房門,林知吾抿唇淺笑,笑得著實有些高深莫測、意味不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林知吾發覺,林蕭陽的單純善良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林蕭陽就如同一張白紙,不染纖塵。


    林知吾也挺喜歡看林蕭陽笑起來時那天真可愛的模樣,這總會讓林知吾想起某個人小時候笑起來的模樣,都是那樣天真,讓人覺得舒心。


    其實,不論林知吾稟報與否,又或者刻意隱瞞了事情真相,都沒有多大關係——玄武一手教導出來的蒼蝶情報機構可不是吃素的!


    簡而言之,林知吾和林蕭陽這幾天遇到過什麽,經曆了什麽,遠在京都縐平的朱梓陌早就一清二楚了。


    林知吾之所以那麽爽快的答應林蕭陽,隱瞞他們在路上險些喪命的事,隻不過是不想讓林蕭陽不開心罷了……


    話再說迴悅陽客棧的掌櫃。


    下了二樓,客棧掌櫃直奔客棧後堂的廚房而去,重又吩咐廚房裏的廚子們將他們的拿手好菜全部做上,讓小二第一時間送去二樓林知吾的客房。


    出了廚房,客棧掌櫃並未迴客棧大廳,而是徑直從客棧後門離開了悅陽客棧。


    出了客棧後門,走出不到兩米寬的巷子,穿過一條熱鬧的大街,又過了一條無人的胡同,客棧掌櫃站在了一處院落的灰舊的後門外。


    若從空中俯視,能看見這處院子的占地麵積並不大,隻得朱府的一半。但……


    若是加上院子前麵的鋪麵,嘖嘖!那這座院子的占地麵積就很可觀了!


    邁上那兩層矮階梯,客棧掌櫃抬手,拍響了那處院子的後門。


    拍了好半天後,那扇一米多寬、兩扇開的後門才被人從裏麵拉開了一扇,一個穿著一身舊色灰衣,小廝模樣的人站在後門內。


    不等那灰衣小廝開口問什麽,客棧掌櫃已從袖袋裏掏出一塊青銅製的,一麵鑄篆書“朱雀”二字,一麵鑄一朵曼珠沙華的令牌來。


    將令牌舉到灰衣小廝麵前,客棧掌櫃急道:“快帶我去見朱首領,我有要事稟報。”


    灰衣廝見了那令牌,也不言語,隻默默地側身讓開一條道,讓那客棧掌櫃進到院子裏。


    見狀,客棧掌櫃收起令牌,一個大跨步邁進了那座院子的後門。


    灰衣小廝快速地關了門,轉身,領著客棧掌櫃往院子裏麵去了。


    灰衣小廝左彎右繞地帶著客棧掌櫃來到了一間處在院子最邊角、獨立的屋子前。


    當先一步走到門邊,灰衣小廝隻抬手輕輕地敲了敲房門,輕三下重三下,然後便收迴手靜靜地站著。


    “進來。”不多時,屋內,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灰衣小廝輕輕推開房門,隨後後退一步到門外一側,朝著門內對客棧掌櫃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朝灰衣小廝微一點頭,客棧掌櫃大步邁進了那間房間。


    守在門外一側的灰衣小廝在客棧掌櫃邁進房間後又上前一步,輕輕地將房門關上,默默地退下了。


    這是一間書房,三麵牆壁前都擺著一個足有牆壁那麽大的紅木製的書架。


    書架的書格內放滿了線裝書和竹簡,都找不到空著的書格。


    那些線裝書放在上麵的不少都卷了頁腳,竹簡表麵雖黯淡卻甚是光滑,足見這些書籍和竹簡經常被人翻閱,這間書房的主人定是極愛書之人。


    正對著房門的那麵牆壁前的書架下放著一張暗紅色的書案,書案的左上角放著一摞竹簡和幾本書冊,右上角放著文房四寶。


    書案後則坐著一個手拿書冊,低頭看書,發束赤玉冠、身穿赤衣的男人。


    客棧掌櫃朝著坐在書案後,並未因他進到房間裏而有任何動作的男人單膝跪地,恭敬道:“屬下參見朱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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