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心髒砰砰跳得飛快,手比腦子反應快,當即抓住裴如衍的衣袖,故作一副擔憂狀,吸引住裴如衍的全部關注——


    “既然我勸不動你,那你在裏麵千萬戴好麵罩,自己單獨住一間營房,每日衣物務必換新的,別舍不得,千萬當心身子。”


    “知道了,舅舅。”


    裴如衍見舅舅這麽擔心自己,很難不動容,拍拍平陽侯的手。


    彼時謝歡和小宋也都戴好了麵罩,裴如衍點頭,帶著兩人進了安置營。


    平陽侯站於原地,提著的心稍稍放下,轉念一想到太子接下來麵對的不僅是染病的風險,還有被人發現身份的危險,放下的心不免又提了起來。


    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平陽侯往前走了兩步後止步,心裏懊悔不已,早知還不如將太子的消息告知皇帝呢。


    現在倒好,上了太子的“賊船”,太子還這麽不省心,萬一出點什麽事,他怎麽交代啊?


    又或是,萬一太子被人發現了身份,太子倒是沒關係,有事的可是他啊!他隱瞞了太子行蹤,若被晉元帝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直至前麵一行人消失在轉角處,平陽侯後知後覺地掩住口鼻,懷著焦慮離開。


    *


    穿著安置營棉衣的周韜,啃著幾個饅頭,吃飽了走得也快,徒步去了鄰近州郡的碼頭,在船開前,偷偷躲進了船艙裏。


    在船裏,他聽有商人竊竊私語,說是揚州城門關了,不讓進也不讓出。


    周韜還疑惑呢,他出來的時候也沒見城門關啊。


    隨後就聽商人解釋,說城內起了疫病。


    周韜當即心驚,得虧是出來得早,否則還真要與一城人共存亡了。


    看著手上剩下的半個饅頭,他不禁想到唯一剩下的堂妹周妙素,隻希望她平安無事。


    倘若有事,周韜真是周家的獨苗苗了。


    船舶在江麵上航行兩日半,到了京城城郊的碼頭。


    周韜不能光明正大地下去,隻能跳了水,悄悄遊上岸。


    他如今被國公府命令禁止不能入京,倘若進了京,一旦有人發現他,便會給國公府通風報信領賞。


    他無處可去,懷裏浸了水的濕饅頭,他沒舍得吃。


    濕了的棉衣簡直要命,入了夜,冷得發抖,他徒步上山,尋了一處偏僻寺廟,敲了敲門,便直直倒在門前。


    醒來時,已是三天後,周韜被寺廟收留,也算是有了去處。


    一日在寺廟閑逛時,不慎入了一處偏院,庭院內有一嫻靜女子,女子坐在石桌旁,芊芊細手提著筆正在寫字。


    周韜身處於女子的右後方,不遠處娉婷婀娜的身影令周韜忍不住多看幾眼。


    女子的身邊還有一個侍女,伺候著筆墨,溫聲說道——


    “小姐,這是給夫人寫的信嗎?”


    聞言,周韜心想這還是個孝順的女子,不料女子開口,熟悉的聲音傳進他耳中,瞬間讓他驚駭地僵在原地。


    “嗯,家中也隻有娘親最惦記我,娘親若來看望我,會惹得父親不滿,還是我多寫幾封信,讓娘親放心吧。”


    沈妙儀的聲線平和,沒了往日故作柔弱的嫵媚勁兒,倒讓周韜不適應了。


    而沈妙儀身邊的侍女,也不是素雲,換成了周韜沒見過的,周韜倒是沒有想到,向來高傲的沈妙儀也被發配來了寺廟。


    即便她是通奸所生,可也是沈益的親生女兒啊!


    竟也這般不被顧念。


    周韜條條思緒,每一條都是幸災樂禍,他入不了京,她卻不在京中。


    嗬嗬,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看著沈妙儀的背,心中萌生出各種瘋狂的苗芽。


    庭院中的主仆倆人還沒有注意到正被偷窺著,一心一意地在寫信。


    庭院中的樹葉隨風落了幾片,掉在了沈妙儀的頭上,她略微偏了偏身子,這下,周韜正好瞧見她的腹部。


    原本纖瘦扁平的小腹,在衣裳下微微隆起。


    周韜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想到那腹中是自己唯一的骨血,剛才萌生的各種念頭在這一瞬間被桎梏又碾碎。


    他算了算,沈妙儀的孩子應該有四五個月了。


    不需要再等太久,隻要再等幾個月,等她將孩子生下來了,自然能有機會找她算賬。


    他一定,要替家人報仇的。


    或許是他的視線過於熾熱瘋狂,庭院裏的人察覺到了,沈妙儀疑惑地扭頭,周韜趕忙躲閃在高牆後麵。


    “小橘,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麽古怪?”


    “小姐,沒有啊。”


    沈妙儀好奇地收迴視線,想著可能是自己懷孕多慮多思了。


    她低著頭,素著一張臉,非但沒有憔悴之色,抬手撫摸腹部時,麵上還洋溢著幸福和滿足。


    不知何時,周韜又探出頭來,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這樣歲月靜好的沈妙儀,是他沒有見過的,差點看呆了去。


    接下來的日子,周韜便長留於寺廟中,平常幫著主持幹些活,沈妙儀主仆不常踏出小院,因為有時候京中女眷會來上香,沈妙儀本就是瞞著人偷偷養胎,鮮少出去。


    周韜空閑的時候就去偷窺沈妙儀,看著她的小腹一日日似乎有在變大,他亦沉浸在短暫的幸福與鬆弛中,時而清醒,就算計著要如何報仇雪恨,然後奪走他們的孩子。


    同一片天空下的京城,無人知曉周韜的行為,也沒人在乎。


    眼下令寧國公府心煩的,是裴寶珠。


    先前安靜了一陣的裴寶珠錯過了秋季折花宴,又在餘嬤嬤的教導下,轉變了很多,一言一行至少比以前淑女多了。


    故而,入冬的這場折花宴,虞氏就讓她去了。


    迴來的時候,裴寶珠一雙眼睛紅腫,一語不發,手上隻有一隻黃花,悶悶不樂。


    走在她身後進入寧國公府的虞綿綿,手上拿著四朵紅花,隨意一放,奔著虞氏居所而去,裴寶珠看直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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