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擺放的成箱的銀子和三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趙安覺得短期內他恐怕很難能拿到這麽高的醫藥費了。


    範德輝是真的有錢!


    世襲的千戶,一代代的搜刮,家底厚得驚人。


    不過也說明他快不行了。


    但凡有一線生機,他都不會這麽做。


    刁莽再也不用搓手了,而是一手顛著銀子,一手攥著夜明珠,咧嘴大笑道:“趙百品,還真被你給說中了,他來求你了,哈哈哈!”


    “你快去救,救活了不可能,救死了算閻王的,哪怕被範府上下大罵庸醫,看在這麽多錢的份上,忍忍吧。”


    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暫且不提,這可是兩萬兩銀子啊!


    他們洗劫了三個千騎長老巢,也隻是得到一萬多兩。


    果然。


    想要有錢練兵,還是得清理這些蠹蟲。


    隻要清理一個,便能將他們所養的精兵給擴充好幾倍了。


    “不急,我在等一個人。”


    趙安四平八穩道:“這錢是好賺,可一個不留神,也容易把自己給搭進去。越到這個時候,咱們越要沉得住氣。”


    “對對對!”


    刁莽捧腹大笑道:“反正要死的又不是咱們,那皮包骨該有此報!”


    沒過多久,王淵來了。


    他都沒進鐵門堡,更別說趙家屯了。


    隻是在城北隔著老遠向趙安問話:“你給我一句實話,爛喉痧和這次的癰,是不是真是範德輝暗中搗鬼?”


    “千戶大人,你難道還不了解我的為人?”


    趙安扯著嗓子大聲道:“要不是查出了什麽,我會率兵打到他府上?”


    “但是人證已經死了啊!”


    王淵歎聲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擅作主張了,這麽大的事也不事先知會我一聲。現在衛帥和同知上門問罪,我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提前知會,必被阻止。


    讓皮包骨出血了,還得分他一半。


    主要眼下非常時期。


    天曉得他被逼急了,會不會棄卒保帥?


    趙安避重就輕道:“你也知道我一腔熱血,當時太過憤怒了,也就沒去細想這些,隻想向範德輝討個說法。”


    王淵頭大如鬥道:“那你為何要用含癰的屍水潑他?他被潑成了這樣,你覺得衛帥會饒你?”


    “誰說那是含癰的屍水了?我當時隻是氣急了,故意那麽說的,他還當真了?癰哪是那麽好提取的?我不怕死?我不怕連累手下?我不怕西州衛大爆發?”


    “……”


    這話說得王淵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當局者迷!


    範德輝這一看就是心中有鬼,著了他的道!


    王淵捏了捏眉心道:“上次是爛喉痧,這次是癰,都被你遇見了,這確實不能用‘巧合’來搪塞了。這癰,你需要多久能平息?”


    “屬下應對及時,應該快了。衛帥若是懷疑屬下在這種事情上弄虛作假,可以隨時派郎中來診治。”


    “他倒是沒懷疑,而是讓你去給範德輝醫治,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治好,不然拿你是問!”


    “那我去了。”


    “你真願救他?”


    “盡人事,聽天命!還請千戶大人呈報衛帥,請他派一精通醫術的心腹隨行。別到頭來說我沒有盡力或者說是我把人醫死的。”


    這行事很是老辣啊!


    看他這麽胸有成竹,範德輝必定熬不過今天了。


    其實事情已經做到這份上了,他也希望範德輝死。


    甭管是病死,還是嚇死,都不重要了。


    京中生變。


    西北十二衛的主和派馬上又要猖獗起來。


    這個時候能夠先下手為強,搞死一個主和的千戶,也能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你去準備吧,我這就稟告衛帥。”


    王淵策馬離開沒多久,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郎中戴著麵巾來了,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趙安什麽都沒說,帶他趕到範府。


    範德輝已經氣若遊絲,口不能言了。


    府中的郎中也被他砍了大半。


    不過在看到趙安後,他還是兩眼放光,掙紮著要起身。


    趙安黑著臉道:“奉衛帥命,為你醫治,且有衛帥心腹同行。”


    這話無疑讓範德輝心下稍定。


    看來恩威並施是有用的,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


    趙安裝模作樣地給他把了把脈,又請老郎中診斷。


    老郎中也是個老油子,診完後沉默不語。


    況且他戴著麵巾呢,也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


    趙安又看了看範德輝腿部那令人惡心的潰爛,隨後向範府郎中詢問了他的病史,語出驚人道:“他這得的不是癰。”


    “什麽???”


    眾郎中不敢相信。


    老郎中也有些心驚。


    不過仔細檢查後,他同樣傾向於趙安的判斷:“這潰爛處雖和癰的表征頗像,但進展要比癰快多了。”


    “咳咳咳……”


    範德輝聞言,一陣劇烈的咳嗽,險些把自己給咳沒了。


    他冤殺府中郎中了!


    真是自作孽啊!


    可不是癰,又是什麽?


    他是不是有救了!


    老郎中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虛心請教道:“依趙百戶之見,這是何病?”


    趙安當眾道:“據郎中所說,他多年來一直患有痹症(類風濕性關節炎),這應該是由痹症引發的並發症。”


    範德輝立即支吾個不停。


    像是在問能不能治。


    趙安沒有理他,看向老郎中。


    老郎中一籌莫展:“痹症本就屬於疑難雜症,此潰爛既是它並發而來,恐怕……”


    “您說的極是!”


    趙安無奈聳肩:“癰,我尚能治,但這種並發症,需要先治本!可範千戶這痹症……想必諸位郎中也都一清二楚,恕我無能為力。”


    “千戶大人!”


    看到範德輝兩腿一蹬,再次昏厥了過去,範府上下皆是哭成一片。


    唯獨他那兩個天生癡傻的兒子一個勁地大笑,似乎在歡送他。


    “範家盤踞這裏那麽久,多行不法,惹得天怒人怨,這是遭報應了啊……”


    老郎中暗中嘀咕了一句,走人了。


    趙安自然也不會多待,趕緊開溜。


    他迴到趙家屯沒多久,就傳來範德輝死了的消息。


    刁莽按捺不住好奇道:“趙百品,你當真正兒八經地給他治病了,就沒暗中動些手腳?”


    “有衛帥的人盯著呢。”


    趙安一語雙關道:“我也從不治該死之人!”


    如果沒有並發症,以範德輝的身體狀況,興許可以再撐個一兩天。


    不過那並發症其實就是常見於腿部的壞疽性膿皮病。


    雖說是一種罕見病,但可以治愈,也比癰好治多了。


    他前世的時候就給人治過。


    在範府故意說那些,就是做做樣子,送範德輝最後一程!


    喪心天良的事做了那麽多,他還有什麽好吊著的?


    早點去十八層地獄報道吧!


    刁莽又忍不住大笑道:“這次你沒殺皮包骨,皮包骨卻因你而死,還付了那麽多的醫藥費,這事都夠我說三十年的了。”


    “隻是孫衛帥和牛同知如果知道範德輝給錢了,會不會動什麽歪心思?範家樹倒猢猻散,連個適合世襲的人都沒有,倒是不用擔心他們前來索要。”


    趙安沉思道:“我出診了,那便是我應得的,誰也別想搶走。孫韜和牛騰估計也不在乎這些,他們在乎的很有可能是我的這條命了!”


    這話瞬時讓刁莽繃緊了神經。


    他急忙道:“那他們會不會拿此事做文章?”


    “隻怕有這想法,但又不好做。”


    趙安負手走了幾步道:“現在我可是還在治癰呢,範德輝對他們而言死就死了,再換一個自己人便是,甚至還可以瓜分範家家產。他們肯定會權衡利弊的,咱們要抓住這機會!”


    有些話他沒說,刁莽也心領神會了。


    想要對抗這些主和派,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們根本就沒有其他路可走。


    唯有……擁兵自重!


    兩百精銳不夠?


    三百預備役不夠?


    現在不是又來了一千多流民,又賺了兩萬兩銀子嘛!


    趕緊擴充起來!


    隻要兵強馬壯,誰能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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