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從預備役中挑選一百四十個訓練出色之人,臨時授予他們開元弓和梅花袖箭,讓他們和六十個傷勢已經恢複的精兵一起,湊夠兩百騎。


    入夜之後,月明星稀。


    沉寂的大地之上,似乎隻有成熟的粟在放浪。


    趙安率兵悄無聲息地離開鐵門堡,一路向東,攻進了白溪千戶所。


    他們遇兵就衝,遇阻就掀,而且優先使用開元弓和梅花袖箭威懾。


    無法威懾的那就劈頭蓋臉一頓打,盡量隻傷不殺。


    他很討厭窩裏鬥。


    奈何這幫龜孫都是這方麵的行家,手段又下賤至極。


    那麽他隻好教他們做人!


    事發突然。


    白溪千戶所的兵卒剛開始還以為是韃子打來了。


    看到是他們後,竟然更慌了。


    一個副千戶把靴子都給跑掉了,光著腳衝進範府,顫不成聲道:“千……千戶大人,趙安帶兵打來了,根本攔不住!”


    範德輝已經聽過一輪呈報了。


    他正要直衝九霄呢,結果嚇得從女人的肚皮上翻滾而下,又因一條腿卷進了被褥裏,直接臉盤朝下,嗆得鼻青臉腫。


    這還是次要的。


    遲遲沒再支棱起來咋迴事?


    難道今後要當太監了?


    趙雜役真該死!


    其實他有料到趙安在發現端倪後,以他的性子可能會率兵攻打白溪千戶所。


    為此也做了一些準備。


    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出手了,還是夜襲。


    範德輝看著胯下,有些心不在焉道:“他打到哪裏了?今夜他敢把事情鬧大,那便是他的死期!”


    “殺啊!”


    副千戶剛張嘴,府外已傳來喊殺聲。


    範德輝再一次嚇得兩腿發軟,扶著門框道:“他他他……他都打到這裏了?不是說和娜其婭一戰,他麾下兩百餘騎雖然戰死的很少,但全都受傷了嗎?”


    副千戶欲哭無淚:“來的是兩百騎,而且殺氣騰騰,銳不可當,咱們的人根本不敢上前。”


    他們可是大戰兩千多韃子,又端了三個千騎長老巢的虎狼之師啊!


    如今西北十二衛誰沒聽過他們的威名?


    別說那些兵卒,就是他這個副千戶,看到他們亮出淬毒的梅花袖箭時,都是心驚肉跳。


    傳聞他們用此殺器破了娜其婭的鐵桶陣,硬生生把那位沙場宿將給宰了。


    而且他們一路之上隻傷不殺,明顯是要找千戶討要說法的。


    誰願意拿自己的命去堵?


    關鍵也堵不住啊……


    “兩百騎???”


    範德輝也被震撼到了,難以置信道:“那趙雜役莫非有靈丹妙藥不成,竟讓他們恢複得這麽快!”


    “快,派人告知孫衛帥和牛同知!他就是操練了一支精銳又如何?這西州衛可不是他的天下!”


    副千戶連忙道:“已經派人去了,要不您先把棉甲穿好?”


    範德輝這才發現棉甲隻是穿了半截呢。


    這大熱天的,他很討厭穿這種厚重的玩意。


    可麵對的是趙安。


    這貨尚是雜役時就砍過墩長和百戶。


    還是要防著點。


    “範狗賊,出來受死!”


    他剛穿好,隻聽府外一聲大喝,緊接著大門便被一個個踹飛的兵卒給撞開了。


    趙安和刁莽揮舞著兵器,跨過門檻,猶如兩尊殺神,讓人望而生畏。


    這範府比呂府還要大,還要奢華,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王府,沒建在城中,而是建在了白溪千戶所腹地,自成體係。


    府內也有兵馬把守。


    他們慌忙在影壁牆前搭起了一道人牆。


    盡管麵對兩個殺韃子都要稱號“天策”的虎將,他們也是汗流浹背,生不出任何廝殺之心。


    但平日裏範德輝都是以重金養他們,他們的命早就不屬於自己了,這個時候肯定要站出來。


    刁莽眼觀六路道:“趙百品,你快看,左邊那綠油油的啥玩意?我還是頭一迴見!”


    “照我說,皮包骨府上遍地都是寶貝,前麵那影壁牆上嵌著的是不是一顆夜明珠?真特娘的亮!左邊這成片的也一定是什麽奇花異草,咱們索性都給端了,可不比三個千騎長的油水多?”


    趙安轉身望去,隻見那裏種著一大片“花”。


    植株高大,稈直立,頂部有花蕊,葉子呈綠色長條狀。


    而且它們開的花分雌雄兩種,顏色有綠、黃、紫、紅等。


    和其他花比起來,當真別有一番風味。


    按理說,趙安今夜是無心賞花的。


    實在是這花太特殊了。


    他隻是看了一眼便眼冒精光。


    上一迴這樣,還是他想到挖坎兒井灌溉農田的時候……


    範德輝啊範德輝!


    府中種著天下糧倉和金山銀山呢,卻不自知。


    還天天想著鏟除異己,搜刮民脂民膏。


    這樣的人不送給閻王,那說不過去。


    “趙雜役!”


    範德輝走出來,遠遠地看到他似乎對自己種的花很感興趣後,冷笑道:“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率兵來我府上作甚?難道是看上我種的這些花了?”


    “真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都送給你得了,你可以帶人滾了!”


    趙安橫了他一眼道:“你這花哪裏來的?”


    “西域!我這府上隨便挑一樣,都是來自那裏。大靖已經爛透了,哪還有什麽好東西?”


    範德輝雖有些犯怵,但還是攤開雙手,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道:“我範家鍾鳴鼎食,累世富貴,我不怎麽貴怎麽來,豈不是有辱門楣?”


    “你這是吃肉罵娘!”


    刁莽怒指著他道:“大靖打不過韃子,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蠹蟲!”


    “祖宗蔭封,陛下特許,我這世襲的千戶光明正大,童叟無欺,你們說我蠹蟲?”


    範德輝放聲大笑道:“那你們又算什麽東西?早晚會被以謀逆論處,株連九族,哈哈哈……”


    “來人呢!”


    趙安讓人把道士的屍體扔到他麵前道:“繼續笑!今夜老子讓你笑個夠!”


    “轟!”


    看到屍體,範德輝左右搖晃了五六下,好不容易穩住身體了,腦子裏也全是轟隆隆的聲音。


    不過最終他還是鬆了一口氣,恢複如初。


    難怪趙安氣勢洶洶,這是發現他暗中使壞,還盯上了執行計劃的關鍵人物。


    好在他昨夜為永絕後患,讓人殺了道士沉井。


    現在有驚無險,死無對證。


    趙安就是把屍體打撈上來又如何?


    而且看小雜役這熊樣,趙家屯的疫情想必不容樂觀吧?


    他這是惱羞成怒,狗急跳牆了?


    終究太年輕,玩不起!


    有本事繼續收留流民,繼續醫治啊!


    他不是連爛喉痧都能治,被傳得神乎其神嗎?


    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跑到別人的地盤上撒野算什麽本事?


    如果瘟疫在白溪千戶所傳開了,他罪該萬死!


    範德輝站在人牆後頭,和趙安保持了足夠的距離道:“你這是何意?我可不認識這個死人。”


    “是嗎?”


    趙安雙眼噴火道:“上次用爛喉痧禍害趙家屯,這次又用癰!範德輝,你如此喪盡天良,真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範德輝色厲內荏道:“你好大的狗膽,什麽罪名都敢往我身上安,你當這天下姓趙嗎?今日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必呈報衛帥,你這百戶也當到頭了!”


    “特娘的,還敢倒打一耙!”


    刁莽留意到趙安的手勢後,當即帶人衝向人牆。


    趙安從一個手下那裏接過水桶後,也是跟上。


    府內府外瞬時亂作一團。


    這也給他們倆提供了好機會。


    他們最擅長的就是亂中取勝了。


    刁莽強勢破開人牆後,範德輝扭頭就往屋裏跑,邊跑還邊大喊道:“你們想幹什麽?你們眼裏還有王法嗎?”


    趙安迅速堵住他,迎麵潑了他整桶水,壓低聲音道:“別給老子提王法,對付你們這些惡貫滿盈之輩,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怎麽樣,這屍水的味道很不錯吧?還混了足量的癰,都是潰爛成膿的那種。你不讓我好過,那我便讓你生不如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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