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她啊?”塵貢擦擦頭上的水珠,狀似無意閑聊。


    靳鷹卻好像被吹了氣的球,趕緊否認:“怎麽可能,我不喜歡。”


    塵貢:……


    “可我還沒說是誰。”


    靳鷹繼續嘴硬:“我誰也不喜歡。”


    “誰也不喜歡~”塵貢學著他的語氣,氣的靳鷹直要揮拳頭,塵貢又撇撇嘴:“你就裝吧。”


    “我一向行事磊落。”靳鷹一臉正氣:“不像你,整日就想著情情愛愛,成何體統!”他故意板起臉,不滿的哼哼。


    塵貢倒是被他逗樂了:“你還說上我了?那你到說說,我跟誰情情愛愛了?”


    靳鷹嘴邊的人名就跟燙嘴似的:“就那個雲家少主,蓮花峰的首徒,雲京玄的姐姐……”


    “你不認識她名字裏哪個字兒。”塵貢真誠的發問。


    靳鷹覺得自己說的也沒錯,大道三千,光想情愛怎麽行,於是越說越走心,倒真像是語重心長的大哥。


    “雖然她確實氣質超然、武功高強、長相貌美、能力出眾、忠肝義膽……”


    “但是,說但是。”塵貢不耐煩的揉揉耳朵:“我並不想聽一篇讚美她的詩朗誦。”


    靳鷹抿嘴想了半天,到底是沒說但是什麽,他索性轉過頭去不再理塵貢這個嬉皮笑臉的潑猴,專心讀他的那些破書了。


    自從上次事情後,他也深深地意識到讀書真的很重要了,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意識到,隻是他這個腦袋就跟對字兒過敏似的,一看書就打瞌睡,實在是勤無法補拙。


    可塵貢卻不打算放過他,靳鷹轉走他就湊過去,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你說,現在她幹什麽呢?”


    靳鷹把頭埋進書裏不理會,塵貢也不急,就在旁邊刻符木,過了不知道多久,靳鷹又一次困的神誌不清,把頭枕在書上試圖通過這種方式獲取知識的時候,塵貢才放下他的刻刀:“我猜,她應該也在想這個問題。”


    雲京墨輕輕吹了吹手上墨汁未幹的紙,將紙折好綁在鴿子腿上,親近的修士之間傳訊多用訊蝶,方便又及時,可訊蝶終究有不能幹的事,比如她若是想送個圖什麽的,還是信鴿更直觀。


    況且雲少主的訊牒也不可能人手一隻留到處都是,所以信鴿也是一大重要通訊工具。


    蘇家的事情也算得上是修界開年第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就算不是一等世家,蘇家也是有頭有臉有名號的世家,根深蒂厚枝繁葉茂,如今蘇執以一人之力霍霍的蘇家近乎滅族,這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遮掩過去的。


    但雲京墨說能瞞得滴水不漏也並不是信口開河。


    做雲少主百年,雲嵐隻做一尊大佛立在那供人瞻仰,實際上蓮花峰和雲家穩穩的捏在她手裏,她要真想把這消息抹淨,也隻是費多少力的問題。


    可她和葉西反複斟酌了幾日,終究是選擇原原本本的公布了這件事的前後始末。


    葉西認為,蘇執如此罪行,當然得昭告天下,挨他該挨的罵,同時他的苦與淚也該讓世人知道,至於他究竟如何,該由後世評論,她或者任何人都不應該有資格隱瞞或是誇大。


    雲京墨未置可否。


    雲京墨當然知道蘇執罪無可恕,蘇執即便是遭天雷劈灰飛煙滅也難以贖蘇家兩百多口的罪。


    可蘇家還有活著的人。


    那些被蘇執撿迴來的兒子女兒,被他當做棋子扔在四派八門十六路的那些孩子呢。


    雲京墨按了按隱隱作痛的眉心,愁死……


    當棋子也分無辜被欺瞞的和助紂為虐的,四季穀自己要護著蘇四北她管不著,那其其他門派不想要一個叛徒魔修的兒子不是太正常了。


    得去跟那些老頭子通氣,擋住那些老狐狸小狐狸們明的暗的試探,一堆破事真他媽想想就煩。


    蘇家出事至今,她桌上的信鴿都要站不下了。


    雲京墨想想就覺得氣不順,指尖劃過她手腕下的銀痣,默默半晌又自己勸通了自己。


    大概是當大師姐的通病,操心。


    雲京墨真的很想拉著靈月手報團取暖一下。


    可以想到第二天要起來給弟妹們上早修,還是歇了這份心。


    還是當人師妹好啊……雲京墨暗戳戳的想,葉西這會兒估計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個好覺了。


    葉西沒睡。


    不僅沒睡,她還精神得很。


    她這兩天一直都在試圖破解雲京玄給她留下的殘局,這棋局真的很有意思,無論她怎麽下,都是個死。


    甚至她都給自己放水了。


    這激起了葉西的勝負欲,除了吃飯睡覺和練功,她就是研究這個棋局。


    其實也不是她想研究,隻是她一旦離開棋盤,腦海裏思緒就會像藤蔓延伸開那樣不停的蔓延。


    蘇家那場仗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新年的好日子眼看就要過去,可她還是很難忘記那天的景象。


    更讓她難忘的是般若的話,無情亦是無懼,有情便是有肋,謝秋寧、謝執、周雲歸、那個有姓無名的蘇家姑娘,甚至是因為她而收留了謝執的蘇家,哪一個本沒有光芒的前途,可隻因情之一字,誤入歧途,滿盤皆輸。


    葉西想著想著,棋子不斷地落下,直到最後一瞬,思緒驟停,她收迴目光重新投向棋盤。


    得,又死了。


    葉西慢悠悠的收棋子,雲家送的棋子貴的很明顯,一點都不藏著掖著,玉質溫潤,光滑剔透,讓她下起來都覺得自己在糟蹋東西。


    才剛要再擺一遍,就聽見有人在敲門。


    太陽落下,一天的課業都已經結束了,還沒到晚飯,這個時候誰會來串門?葉西好奇的起身,開門後看見的是一張比她還愁的臉。


    “師姐……你咋來了?”葉西將靈月請進屋,靈月擺擺手,能多簡潔就多簡潔的說明來意:“蘇寧要見你。”


    葉西:“誰?”


    “蘇寧。”靈月又說了一遍:“蘇勤的弟弟。”


    葉西想起來了,那個邊城給周雲歸做事以修魔道補地靈根不足的穀間人首領。


    他當時被任般若一劍封喉哦,死的不能再死了,蘇寧作為他的親弟弟,對哥哥本來是很崇拜的。


    任般若殺的時候就說過,蘇勤背叛害穀間人死傷無數,穀內小孩也因念忘咒幾人天資受損,罪無可恕,做的惡事很清晰,可以說是死不足惜,蘇寧即便不大義滅親,也不應該心懷怨念。


    可這怨與不怨,哪裏是對錯就能判明白的。


    “為什麽找我。”葉西隻好奇這個問題:“要是尋仇不得找任般若嗎。”


    她還得去替般若揍他一頓?


    “不是尋仇。”靈月疲憊的看了葉西一眼,茫然的、清澈的、純粹而又無知的眼神,真想給她安排十個弟子帶。


    “你去了就知道了,明天。”靈月說完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困了,沒再繼續解釋。


    其實看起來她應該還想說點什麽,但想了想,又懶得說了。


    “這事……您親自來說啊。”葉西受寵若驚:“訊牒要失業了?”


    靈月點點頭:“我明天一早要去巡視三十二處穀間人據點,快一個月不迴來。”


    看來這才是此行的重點。


    “我讓靳鷹暫替我管家,紀采茶要是趁機胡來……”靈月似是猛吸了口氣:“你攔著點。”


    葉西不明所以的哦了一聲。


    靈月心滿意足的飄走,葉西依舊茫然的眨眨眼,轉頭迴去研究自己的棋局去了。


    她剛剛接到雲京墨的蘇家事件收尾總結,這件事雲京墨既然選擇接手她就會做的盡善盡美,葉西把那篇冗長複雜的報告看了又看,感歎雲京墨真是天選牛馬。


    無可挑剔,滴水不漏。


    圓滑有度,情義有餘。


    明麵上,這事掀起的軒然大波已經平息,蘇家的醜聞引起其他世家門派的內部清查,對於蘇家子弟的處理上也很合理。幾個門派關押了蓄意出賣門派的叛徒蘇家子弟,公平公正的懲罰,杜絕了落井下石的可能。


    至於暗地裏的湧動,那是永遠無法避免和製止的。


    飯桌上說起這件事,葉西淺淺的唏噓了一下,塵貢一慣是會抓重點的:“你跟她聯係的很頻繁啊,她有沒有跟你說別的?”


    坐在另一邊的靳鷹默默地豎起了耳朵。


    葉西:“讓我代她問大家好,說雲京玄問我棋譜解的怎麽樣,還在蓮花峰庫房裏找到了兩本拳譜很適合靳哥,還說某個秘境裏有一把很適合蘇四北的劍,他可以去試試機緣。”葉西一五一十的往外倒。


    塵貢餘光瞥著聽的無比認真的靳鷹,笑眯眯的摟過他的肩膀:“怎麽樣,你要練新拳譜嗎?”


    靳鷹的大腦試圖搶迴思考權,但失敗。


    “我確實很弱。”靳鷹握緊拳頭,塵貢一看就知道他誤會什麽了,都懶得說。


    “我會努力練的!”


    說完猛的開始扒飯,大有把飯桌掀翻的氣勢。


    塵貢無語的看著他莫名的燃,搖搖頭,無語道:“誰要是喜歡你,可真是情路坎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靈犀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雙魚琳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雙魚琳兒並收藏靈犀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