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晚霞所籠罩的河岸邊,站著一個男子。他周身沐浴在金色霞彩中,逆光處麵容看不真切。

    他手中抓著條腹蛇,在霞光中竟顯露出幾分陰詭。

    男子扼住毒蛇的下顎,舉到眼見半是欣賞半是端詳,嘴角上揚,星亮的眸子帶著幾分亢奮。

    多漂亮的花紋。

    雖說這蛇毒性不強,但要是被咬上一口,也決計熬不過兩個時辰。他自詡慈悲,倒是想抓條五步蛇,給她一個痛快,可惜時不待人,也就隻能讓她死得痛苦些了。

    他嘴角勾起一絲詭譎的笑,朝河岸邊已經暈厥的女人走去。

    漫山遍野的禁軍在尋找她,唿叫聲此起彼伏。這麽多人找了一個下午也未能找到,偏生讓他發現了,不得不說是天意昭昭。

    他在薑樰身旁蹲下,食指輕輕刮過她的臉頰,鼻中微一哼笑——可惜了這麽個絕色美人,馬上就要香消玉殞。

    這女人身上傷痕累累,可見逃到這裏已是九死一生。可歎最後竟要死在自己手裏,隻能說她運氣不好。

    “紅顏禍水。”他低聲說著,略帶一絲惋惜,指腹輕輕拂過她慘白的臉,“做了鬼,別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受**。”

    男子深邃的眼睛微眯,抓起她的手腕。

    薑樰目下腦中沉沉,渾身如火在燒。她感覺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想說話,但沒什麽力氣,強撐著睜開眼睛,隻看見夜色中一隻修長的手掐著一條蛇放到自己的手腕上。

    她抬不起頭,看不到那人是誰,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

    “別……求你……”

    迴應她的是低沉的一聲笑。那人什麽也沒說,也不理會她的祈求,把蛇頭按在她的手腕上。

    尖銳的毒牙刺進肌膚,薑樰感受著疼痛,心冷如冰。整整這一日,從馬背逃生,從虎口脫險,從冰冷的河水裏掙紮上岸……無一不拚了全力。

    可沒想到最終要死在這裏,她卻連毒害她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大約是魏恆的人吧……發現自己沒死,便要造出她死於蛇毒的假象。

    薑樰掙紮著要站起來,手腳像被灌了鉛一樣沉。沒撐起來多少,她手腕上一軟,還來不及抬頭看,整個人便又跌迴地上。

    蛇毒進入身體,開始發作,她覺得周身麻痹,唿吸逐漸困難。

    那人又是一聲低笑,用腳踩在她的頭上,要她安分些等死。動作倒不算粗暴,

    因為對一個掙紮在死亡線上的人,何必用上大力。

    薑樰咬緊牙關!她怎麽可能屈服,她還沒有讓魏恆血債血償,如果就這麽死了,枉費重活一世,枉費她終於看清自己的錯。

    內心不甘又能如何,她無能為力……她一次一次努力站起來,不管多少次,那隻腳都踩在她的頭頂,踐踏著她的生命。

    她趴在陰涼潮濕的地上,再一次感受著臨死的感覺。她看見山那邊最後一抹太陽消失,僅剩的一絲力氣也隨之消散。

    黑夜將臨,誰也救不了她。

    薑樰合上眼,心如死灰。

    ——————

    皇帝親自去深山老林找皇後的消息傳來以後,禁軍緊接著便開始搜查可疑人等了。所有在行宮的人員,除了出去搜尋皇後的外臣,其他全部被禁止走動。

    皇帝並不認為皇後的馬受驚是個意外,非要查個清楚,一時弄得人人自危,生怕和此事扯上什麽關聯。

    賀子芝一直呆在寢宮沒有出去過,包括她的侍女太監也都寸步未離。因為身體不適,她是唯一沒有去馬場的人,僅這一點,相對其他人來說,她都要清白些許。

    禁軍沒有找到什麽舉止可疑的人,後來便開始逐個盤查。但凡昨夜至今早說不出自己行蹤,又找不到證人的人,統統先抓起來。

    不消半日,已收押數十人。

    當查到賀子芝這裏時,翠屏從容應答倒也沒什麽差錯,隻說替娘娘守夜,天亮時分肚子痛,便去了茅房不到一盞茶時,迴來時娘娘已經起**了。

    她的行蹤有賀子芝作證,禁軍也就不便多問,再一次一無所獲去了別處。

    “娘娘。禁軍查得這麽嚴……奴婢賤命一條倒是死不足惜,若是查到娘娘身上,奴婢怕……”

    待到禁軍走了,翠屏卻害怕起來。昨晚她一心為主子辦事沒有害怕,這會兒見到這個陣仗,倒是後怕起來。

    此時天已經黑了,近日一直沒什麽精神的賀子芝覺得有些疲乏。她給自己剝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裏,滿足地品嚐起這甘甜爽口,權當提神。

    聽到翠屏說害怕,隻是一笑置之:“怕什麽,你當陛下不想她死麽?今日即便查出來了,料想陛下也不會動本宮。”

    “可是……”

    “可是什麽?”她淡淡看了眼翠屏,“本宮幫的不僅是自己,還幫了陛下的忙。有些險棋可以走,有些則萬萬不可以

    。殺掉薑樰這個賤人,依本宮看,與其說是險棋,倒不如說是一步絕佳的好棋!”

    她看向窗外,頓了頓,又接著道:“薑大將軍狂妄至極,陛下心胸再是寬廣,也不能容他這般步步緊逼,以下犯上。薑家女兒做了皇後,來日生下的嫡子便是鐵板釘釘的太子。如此一來,等陛下百年之後,江山豈不等同於傳到薑家手中。而今本宮暫且斷了薑家這條路,幫了陛下這個大忙,陛下又豈會將本宮問罪?那必是千方百計保本宮平安的。”

    “可是……”翠屏欲言又止,吱吱唔唔,低聲道,“恕奴婢直言……娘娘提起過,陛下把娘娘召進宮,是用來牽製皇後的。可若是皇後沒有,狡兔死走狗烹,陛下他……”

    賀子芝聽罷,揶揄一笑:“嗬!薑大將軍的確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可你別忘了,薑家乃世家大族,可不缺同宗的女兒。沒了一個薑家女,還會有下一個,陛下可離不了我賀家。”

    她如是說著,再度看了一眼窗外。

    天已經黑了,倘若今晚沒找到皇後,明天找到的可就是被咬得七零八落的屍體了。一想到這畫麵,她這心裏頭就痛快!

    興奮久了,該乏的還是要乏,盡管她很想等著看好戲,卻實在架不住開始打架的眼皮。這麽久過去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得的什麽病,動不動就犯困沒精神。

    “本宮先歇會兒,外頭有了什麽消息一定要將本宮叫醒。”

    “是。”翠屏為她理好**鋪,表情淡淡,心裏卻在暗暗歎氣,也不知自家娘娘這身子何事能夠好轉。

    賀子芝和衣躺下,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最近不僅嗜睡,而且怕冷,還沒入冬她就蓋了兩**被子。

    要不是怕人說三道四,傳她身子不中用了,她倒是想把火爐子用起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翠屏慌慌張張將她搖醒。

    “娘娘,快醒醒!”

    “唔……”她腦中昏昏,迷迷糊糊睜開眼。

    “娘娘,皇後找到了!”

    “皇後”兩個字比一碗濃茶還要奏效,賀子芝當即一個激靈翻坐起來,抓住翠屏的衣襟問:“找到了?活的還是死的!”

    翠屏眼中閃爍著亮光:“死的,但沒找到頭,興許已經被野獸叼走了!”

    死了?!賀子芝哈哈大笑起來,放開翠屏,興奮到不能自持:“這賤人終於死了,哈哈哈——死得好!沒了她,再也沒有人擋我的路了!哈

    哈哈——”

    她笑得極度狂妄,笑聲在殿堂中四下迴蕩。也不知為何,伴隨著她的笑聲,明明關好門窗的屋子莫名刮起一股陰風,一排燭火被吹滅半數。

    殿中霎時陷入一片昏暗。

    “子芝。”

    卻在她狂笑不止的當口上,耳邊傳來一聲陰森卻又熟悉的聲音。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我死了,你很高興麽?”

    她尋聲轉頭,卻隻見一顆染滿了汙血的頭顱飄在她的正前方,就在離她不足一尺的地方對著她笑。

    “不是說好姐妹麽?來陪我一起死吧。”頭顱對她甜甜憨笑著,笑彎了眼睛,卻顯得陰森詭異至極。

    這是薑樰,是她的頭!

    “不!不!我不要!”賀子芝害怕地去拉翠屏,一轉身,卻發現殿中空無一人,哪裏還有翠屏的身影。

    “翠屏!翠屏!”

    她嚇得往角落裏縮,縮一尺,頭顱近一尺,縮一寸,頭顱近一寸。薑樰的臉越來越近,臉上的血汙也越來越多,表情開始變得猙獰。

    “我死得好慘,我不怪你,你來陪我就好。”

    ……

    “娘娘?娘娘?”翠屏不過出去打聽消息,這才沒一會兒呢,迴來卻聽她在睡夢中瘋狂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定是做噩夢了!近來娘娘總是睡不踏實。她沒有多想便去搖賀子芝,誰料被她迷糊中一口咬住手掌。

    “娘娘!是奴婢啊!娘娘!”

    賀子芝昏頭昏腦轉醒過來,感覺到口中有淡淡的腥味,睜開眼,對上翠屏的臉,赫然發現自己正咬著翠屏的手掌。

    夢,是夢……

    “娘娘,可是做了噩夢?”翠屏趁她發呆,抽迴自己被咬得皮開肉綻的手,卻來不及多瞧一眼,隻小心翼翼地問賀子芝如何了。

    賀子芝胸腔裏那顆心狂跳不已,幾乎要從嘴裏跳了出來,她眼前還殘留著薑樰那顆頭顱的影像……就像是那從地獄而來的厲鬼,要將她啃噬殆盡,將她推入不複。

    原本便精神萎靡,再受到這般驚嚇,不止心髒狂跳,她更覺得渾身無力,眼前發黑,周身仿佛被浸泡在冰水裏一般。

    ……就像正在經曆死亡,在陰曹地府走了一遭。

    “娘娘?”

    翠屏被嚇得不輕,如果不是賀子芝終於有了反應,她就快去叫太醫救命了。

    “……無妨……把暖爐拿來。”

    “娘娘,還沒有入冬,行宮沒有準備炭火呢。”翠屏見她直打哆嗦,沒法子,幹脆倒了一杯熱水給她,“娘娘拿這個將就將就,若是覺得冷,奴婢再給娘娘加**被子。”

    賀子芝漸漸迴過神,慢慢平複了唿吸,緊接著卻是照著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揪。

    她既然敢殺人,就不該怕後果。世上哪兒有鬼,真要有,那些殺人為生的劊子手豈不都是短命鬼。

    殺個人而已,怕什麽怕。

    “皇後那邊可有消息了?”

    翠屏見她終於好了,總算鬆口氣:“奴婢剛才出去打聽,聽說陛下親自找到的皇後娘娘。不過,娘娘放心。聽說皇後被蛇咬了,被救迴來時已經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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