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的苦衷,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家人。”閔折櫻道。

    上官芸嘿嘿一笑:“我騙你的,我很喜歡皇上。他真是鶴立群雞,瀟灑不凡呢。最重要的是,這麽離譜的昏君,很對我的胃口呢!”

    “皇上駕到”的唿聲由遠即近傳來。上官芸和閔折櫻雙雙下了一大跳:“還是白天,他跑這兒來幹什麽?”閔折櫻問。

    上官芸怒衝衝道:“我可不希望我的男人隻在晚上找我!”

    閔折櫻閑適無比的一笑:“可如果你的男人隻在白天找你呢?”

    這本是句玩笑話,誰知竟然一語成真。淩夜雲似乎是真的迷上了上官芸,下了朝便鑽到摘星樓,一連數日,然而,卻隻在白天。有時兩人在漾星湖的湖水中捉了青蛙,拿去嚇那些小腳的宮女。宮女們害怕卻又跑不快,不小心便給裙子摔倒,兩人卻樂得哈哈大笑。有一次上官芸甚至作弄到了閔折櫻頭上,她看著窗外鬧春的杏花,嬌滴滴的說皇上臣妾送您一朵杏花吧,就讓閔折櫻去摘。閔折櫻折了花迴來一推門便有一大桶水從頭上落下。總之,惡作劇的花樣層出不窮。但是,畢竟隻是在白天。

    “這說明他根本就沒把你當女人!”閔折櫻冷冷的分析道。

    上官芸一個勁的傻笑。外麵卻稟報明承華求見。

    上官芸嘟囔道:“你的完美娘娘來了。”便傳明珠進來。

    明珠一進來便跪了下來,聲音冷冷的,卻十分堅定的道:“求娘娘救一個人。”

    上官芸和閔折櫻具下了一跳。上官芸道:“你要我救什麽人?”

    明珠道:“沈貴嬪。”

    上官芸道:“我聽說因為皇上是從她那兒留書出走的,所以皇後下旨將她禁足,這件事情可是得到了楊大人的支持,楊大人是皇上恩師,皇上對他尊敬非常,我一個小小才人,怎麽敢和皇後還有楊大人對著來?再者沈貴嬪隻是禁足,皇上是給皇後還有楊大人麵子所以才罰沈貴嬪,皇上心裏還不清楚沈貴嬪是帶他受過嗎?遲早還是要被放出來的。”

    明珠搖頭道:“才人進宮的日子淺,故此有所不知。宮裏大凡禁足的妃嬪,有不少都死的莫名其妙。”

    上官芸哦了一聲,道:“這是怎麽迴事?”

    明珠道:“前年方嬪娘娘被禁了足,好端端的那兒就起了火,將方嬪娘娘燒成重傷而死,還有,還有。。。”說到這兒,默然不語,上官芸道:“你放心,能對我說的,就能對折櫻說。”

    明珠這才接著道:“就是才人參加彩女大選的那天,挾持才人的那個主,,,”

    上官芸曉得她說的是烏緹那,不由一個寒顫,心中暗思,我這幾日和皇上玩的太開心了,幾乎忘了他那日的行徑,須知伴君如伴虎,上官芸啊上官芸,你可千萬不要樂極生悲了!道:“我知道,你接著說。”

    明珠方道:“那丫頭本是胡女,皇上圖新鮮,封了她做女禦,也正是因為沒有過異族的妃子,在她那裏一連留了五日,後來她就得了不是,至於怎麽惹禍上身的,我們這些下等人可沒份知道,麵子上的說法是她言行不當,和一個戲子來往過密,總之,就被禁足,誰知她好端端的非要闖出來,說是一連兩日沒人給她送飯,是要存心餓死她她要麵見皇上問個明白。太監宮女們抓她不住,才鬧出了她挾持才人你的事情,後麵的事,不用我說您也知道。總之是死了。。。”

    上官芸道:“你怕沈貴嬪也出事?”

    明珠點頭道:“我這幾天日思夜想,越想越怕,可我地位卑微,實在無法為沈貴人排憂解難,她在那裏一天便多一分險,求才人救她!”

    上官芸道:“你跟沈貴嬪很好嗎?”

    明珠搖搖頭:“也許沈貴嬪都不知道我是誰?”

    上官芸道:“那你為什麽要救她?”

    明珠道:“我還是宮女的時候,有一次受罰不準吃飯,沈貴嬪那時剛進宮,那個時候,血氣方剛,偷了個饅頭給我,我要報她這一飯之恩。”

    上官芸道:“受人滴水之恩,則湧泉相報,我倒是很欽佩你,隻是你為何不去求別人,偏來求我?”

    明珠道:“我不喜歡到處走動,認識別處的娘娘不多。”

    上官芸道:“這恐怕不是實話吧?隻要承寵一夜的嬪妃,相思夫人還有沈貴嬪,陳貴嬪幾位分為最高的娘娘都會親自接見,明承華也得過一陣寵,恐怕就連程昭容這樣份位低一些的宮嬪也會對你留意,對了,別人都不認識,康嬪你總該認識吧?”

    明珠道:“可這幾日皇上總是來才人這兒啊。”她輕聲道:“我知道感恩戴德,自然不止對沈貴嬪,才人若能救得沈貴嬪,我也會報答才人的。”

    上官芸微一笑道:“那你先說說,你怎麽報答我?”

    明珠道:“才人深得皇上喜愛,可卻一直未曾承寵,才人可知道是何原因?”

    上官芸搖搖頭,明珠拿出一隻錦囊:“就是這個。”

    上官芸接過錦囊,卻見裏麵是一些香粉,聞起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明珠道:“這叫做夢甜香,凡是晚上睡不著的,燃上一點即可成眠,燃上一夜,早上起來是神清氣爽,對身體極有好處。”

    上官芸道:“那與我是否承寵有何關係?”

    明珠道:“這個東西,一聞成眠,皇上哪裏還有心招才人去長樂宮寢處。凡是皇上看上了皇後和相思夫人還不確定是不是能用的上的妃嬪,相思夫人總命內侍在長樂宮點上這種香。”

    上官芸道:“你怎麽會知道?”

    明珠道:“先是沈貴嬪無意之中發現了這個秘密,那時她入宮時間尚短,不懂得三緘其口,冒冒失失告訴了相好的康嬪,康嬪娘娘的性情想必才人也略知一二,什麽秘密到了她那裏還瞞的住呢?所以這早已是宮裏都知道的秘密,否則我小小承華哪敢說出來。隻是娘娘近宮日淺不知道罷了。”

    上官芸道:“難道皇上就任由皇後娘娘和相思夫人擺布?”

    明珠道:“負責長樂宮熏香的公公是皇後娘娘的心腹,添什麽香都由他作主,皇上對幾種香料都很滿意,不怎麽過問。再者才人想想,您若是皇上身邊的宮女太監,會好端端的得罪皇後,去告15訴皇上這樣的事情?”

    上官芸道:“那宮裏的其他妃嬪呢?她們也不說?”

    “怎麽說?夢甜香本就是對身體有益無害。陳公公更不會承認是按皇後和相思夫人的意思決定用什麽香料,隻要他矢口否認,就等於永遠也沒有證據!”

    上官芸道:“從這次沈貴嬪被罰的事情看來,她與皇後還有相思夫人似乎不和是嗎?”

    明珠道:“沈貴嬪的確是和相思夫人不和,至於皇後娘娘,她身體一直孱弱非常,是靠著咱們大楚素有醫神之稱的一塵大師的醫治,才勉強稱著,宮裏的一切都是相思夫人做主。但是相思夫人對皇後娘娘,似乎倒是真心相待,兩人極為親厚,相思夫人的意思,皇後娘娘從不會說半個不字。所以就算皇後娘娘對沈貴嬪本沒有偏見,因為相思夫人的緣故,她也絕對不會善待沈貴嬪。”

    上官芸道:“如你所說,皇上可以招幸誰,不可以招幸誰,都決定於是否燃夢甜香,而相思夫人並不待見沈貴嬪,何以沈貴嬪一直可以長寵不衰?”

    明珠道:“長寵不衰,一方麵自然是皇上心裏的確裝著沈貴嬪,,另一方麵,宮裏有傳說,說皇後和相思夫人是上有政策,沈貴嬪是下有對策,所以有不少希望得寵的嬪妃都去籠絡沈貴嬪,竟然真的都得了寵,我們私底下猜測,也不知沈貴嬪到底有什麽法子。才人入宮幾經幾個月了,卻遲遲不能承寵,可見皇後娘娘和相思夫人並不想籠絡才人,您若救得沈貴嬪出來,她必定會感激才人,為您搭橋鋪路。”

    上官芸沉思不語,閔折櫻道:“才人便答應了明承華吧。”

    看著閔折櫻的眼神,上官雲便知她心中已然有了計較。點頭道:“我隻能試一試,成與不成,我可不敢保證。”

    明珠去了之後,上官芸向閔折櫻道:“為什麽要答應,我跟她並不親厚,她居然敢來求我,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閔折櫻道:“你和她不親厚,我卻和她親厚。其實,她是先求了我,我要她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她才來的。”

    上官芸中然變色,冷聲道:“閔折櫻你什麽意思?”

    閔折櫻道:“你不喜歡她,我隻好替你去拉攏她。”

    上官芸怒道:“難道像這種大事也可以隨便應承的嗎?”

    閔折櫻道:“我前思後想,如今沈貴嬪被禁足,皇後病重,宮中隻有相思夫人一人獨大。白婕妤和花昭容近來總往皇後和相思夫人宮中走動,大約就是她們的人。如今看來,相思夫人不怎麽看的上你,隻有靠著沈貴嬪,你才有出頭之日。而且救出了沈貴嬪,宮中便是兩虎相爭,我們才好坐收漁翁之利。”

    上官芸冷笑道:“好計果然好計。不過還是有勞你去夜探縈雪軒,給我弄清楚了沈貴嬪到底是怎樣的人,不然弄出個厲害家夥來,到時候反而成了我們的心腹大患怎麽辦?”閔折櫻吃驚道:“夜探縈雪軒?縈雪軒不像別的地方如今那兒是眾兵把守,就算我輕功好,可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我要是被發現……”

    上官芸道:“如今知道有危險了,那你以後隻管自作主張好了。總之我不管,我要你盯著沈貴嬪,迴來告訴我她到底為人如何,還有,我要一朵隻有吟雪軒才有的曇花,證明你是真的去過了那裏。”

    閔折櫻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背手站在那裏,淡淡道了句:“是。”

    忽然外麵有人聲叫道:“才人上官氏接旨。”上官芸和閔折櫻雙雙走了出去,外麵侍候的兩個丫環已跪下,來人卻是皇上身邊的陳安,他卻不是第一次到漾星台來找上官芸了。按宮製,皇帝喧招妃嬪,一般是在前一日晚間定下。上官芸已被傳召準備了四次,次次抬到長樂宮的卻都不是她,一次是皇帝突然宣招了別人,另外的三次聽說都是皇帝覺得疲累,因此兩名待選妃嬪都未曾應召。聽了明珠的話,她方才知道了真實的原因。

    陳安宣旨罷後,向上官芸道:“才人,老奴知道皇上已經四次讓您得了空信,不過您侍奉的可是皇上啊,千萬做好準備。不可怠慢了。” 上官芸心中暗笑:“他怕我以為又是”狼來了‘,不認真應對,看來這次倒是真的可能……“一時五內雜陳,待得送走陳安。閔折櫻亦道:”看來相思夫人是準備放你一馬了。不然,陳安應該不會說這樣的話。“

    上官芸默然良久。閔折櫻侍立一旁道:“該傳晚膳了,想吃什麽?”

    上官芸道:“想吃什麽,作也作不好,自從我四次被宣招,又四次落選,不知怎麽著覺得小廚房的飯都難吃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廚娘看不起我這個沒用的主子,故意的。”

    閔折櫻道:“今天晚上,我們自己做飯好不好,去小廚房,自己弄自己吃,多有意思?”

    上官芸笑道:“你在幫我寬心是嗎?”她歎了口氣,蜷縮進閔折櫻懷中,道:“折櫻你別怪我,以前聽過,一入宮門神似海。誰想我一入宮門,就被人挾持差點丟了性命,還看到了那麽恐怖的事情,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我不願意你跟明珠走的親近,不願意跟別人分享你。難道我丈夫要被分作幾十份,姐妹也要如此嗎?”

    閔折櫻神色一暗,心想我留在你身邊,本就不是為了你,可你如此真心待我,叫我如何迴報?然而隻一瞬便恢複常態,冷靜的道:“我要夜探吟雪軒。”

    上官芸微笑道:“我跟你說笑的。”

    閔折櫻道:“我可不是說笑。你剛才說到曇花,還提醒我了。我先明明白白的去找守著吟雪軒深的侍衛,請他悄悄放我進去,就說我們才人明日侍寢,想要一朵曇花作裝飾而不得,我為了討好

    你,私下來摘曇花。“

    上官芸搖頭道:“不可能,經過烏緹娜的事情,宮裏的侍衛早加強了戒備,不會放你進去,更何況摘一朵曇花能要多長時間,你進去了,也不能按中查探沈貴嬪為人如何?”她眼珠一轉,道:“他不放你進去最好,你到了夜深再去,就算被抓住了,你就說是為了摘曇花討好我,這樣即使責罰,也不會太重。而且你先在侍衛跟前露了麵,說過你的來意,比較容易讓人相信。”

    閔折櫻笑道:“我們還不是天生的完美組合,互補所慮不周,誰能拆的開我們。”

    是夜,閔折櫻順利的潛入吟雪軒,這裏住著的除了貴嬪沈戀薇,還有康嬪康燕兒,再有兩位三年前第一次選彩女時入宮的宮嬪,卻早已失寵。夜色之下,墨綠的枝葉上點綴著紛繁的曇花,瑩潤如雪,故名曰縈雪軒。

    閔折櫻采了一朵在手,乘風躍於一株大樹上,正可從瓦縫間看到沈戀薇的居處。不看則罷。一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

    隻見沈戀薇的侍女拿著火折子,正往床邊點去,沈戀薇立在一旁嚴肅的看著。那侍女顫顫巍巍,終於忍不住道:“娘娘,我怕。這可是放火呀。咱們常說殺人放火殺人放火。我總覺得這殺人就跟放火一樣。沈貴嬪道:“你不放,等到別人像出弄死我的毒計的時候,連帶你也要受牽連,給貶到浣衣局那樣的苦地方去。”

    那侍女道:“那我放了火,相思夫人還不一樣要治罪。”

    沈戀薇道:“怕什麽,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是你放的。哼哼,說是禁足,誰知道她們會使出多少花招來讓皇上不放我出去。康嬪那個賤人,每日在本宮宮室附近大聲喧嘩,說皇上昨晚又去了誰誰誰那兒,說白了不就想告訴我,相思夫人變著法子籠絡皇上的心,聽說明日輪到上官才人侍寢,一定是那些老臉皇上不愛看了,又想起了本宮,她秦琴就給皇上弄新鮮的來!如今我一把火燒了縈雪軒,還怕不驚動皇上?到時候再跟皇上哭訴說是有人要害我,皇上還不免了我的禁足?”

    閔折櫻心中暗暗吃驚:“這沈貴嬪果然是個厲害的角。”也明白了為何上官芸突然有了侍寢的機會,大約正是如沈戀薇所說,是要牽絆住皇帝的心。

    那侍女道:“可萬一人家順水推舟,就不管我們,任我們被燒死了怎麽辦?”

    沈戀薇道:“放心,我寢宮裏那三口蓮花魚缸你當是幹什麽用的?當年方嬪被燒死後,我就在自己宮裏備下了,免得有哪一天,也像方嬪一般慘死。火起之後你我便躲進魚缸裏,哎呀呀,你放心燒不著的!”

    那侍女方才下了狠心,去點哪帳幔。

    閔折櫻心想火燒大了必然引來別人,得趕快離開免得被發現。正想著忽聽得一聲極輕微的響動,一個人影從對麵梁上劃過。閔折櫻一驚,心道:“原來還有人也在監視沈貴嬪。”所幸那人輕功明顯在自己之下,方才被自己發現。她想了一想,覺得去追那人太過危險,忙施展輕功迴了摘星樓台。將一番經過講給上官芸聽,道:“等著看吧。一會兒宮裏便有一場大戲了。”

    上官芸道:“可是沈貴嬪被放了出來,我就等於是沒用的棋子,他們會不會想法子,再次讓我不能侍寢?”

    閔折櫻微一思量,道:“皇上下了早朝不是常來找你玩樂嗎?明日若皇上再來,你就像皇上進言,說你覓得一味香料,程給皇上,請皇上再你二人大喜之日來用,這樣陳安便做不得主了。”

    上官芸道:“可我這兒的香料再好,怎麽比的上皇上用的?”

    閔折櫻道:“淩夜泉的一個姬妾家中是做天竺香料生意的,她那兒必定有些奇貨,我連夜去向他要就是了。”

    上官芸方自點點頭。豈料人算不如天算,第二日宮中竟然出了樁大事。

    深夜縈雪軒起火。皇帝心知沈貴嬪身在縈雪軒,不免掛念。便命陳安前往察看沈貴嬪如何。

    陳安到了縈雪軒,即被沈貴嬪一把拉住,又哭又鬧,訴說這場大火事出有因,定然是奸人所放,要陷害於她,無論如何要見皇上。陳安隻得迴去稟報皇帝淩夜雲。那晚侍寢的卻是花想容,皇帝已口頭許諾晉封她為昭媛,隻待明日下詔。她半夜三更被吵到,心裏自然起不順,加之年輕氣盛,心中不免惱怒。但她本性內斂,自然不會發作。聽了淩夜雲同意見沈貴嬪,隻淡淡道:“皇上真是辛苦,六宮中的姐妹,各個都要您操心。我們若還不知檢點,給您添麻煩,那就太不懂得珍惜您的情意了。”又道:“有些人半夜被吵到會頭疼,皇上呢?”

    一番話綿裏藏針,說的情深意切,卻讓淩夜雲不由的惱怒沈戀薇夜半驚架之罪。片刻後花想容依規矩給抬了出去。沈戀薇方才進來,她泡在漁缸裏麵,浸濕了綢衫,豐潤的曲線畢露,更刻意挽了個宮中稱作病西子的發髻,兼俱環肥燕瘦之美,粉麵上梨花代雨,幾步撲進淩夜雲懷中,留下恰到好處的眼淚:“皇上,縈雪軒無故起了火,臣妾險些見不到皇上了。前年是方嬪,今年是臣妾,怎麽就那麽巧啊!”

    淩夜雲雖然極是不學無術,卻非昏庸之輩,腦筋轉的飛快,自然聽得出這其中玄機。冷哼一聲,不覺中將對沈戀薇的惱怒也化去了,正欲出言安慰,忽聽外麵陳安戰戰兢兢稟道:“皇上,沈貴嬪的寢宮裏,發現了霹靂木。”

    霹靂木,即雷電擊過的木頭。出自《資治通鑒》:“剖霹靂木,書天地字及上名,合而佩之,祝曰:”佩此有子,當如則天皇後。‘“

    沈戀薇和淩夜雲一般不愛讀書,自然不知霹靂木為何物。但淩夜雲作太子時卻曾讓老師逼著讀了幾十遍《資治通鑒》,一聽之下大怒起身,推開沈戀薇喝道:“什麽?”

    沈戀薇驚訝道:“怎麽難道我的寢宮還給雷劈了不成?”

    淩夜雲眸色複雜的看了沈戀薇一眼,終於冷聲道:“將沈貴嬪拿下,撤去貴嬪封號,教宗人府查辦。寒城王淩夜泉會同三司主審。”

    幾句話好似驚天霹靂,打的沈戀薇連魂都迴不過來。就被人拖了下去。

    “你怎麽看這事?”上官芸得信後問閔折櫻。

    閔折櫻道:“八成不是沈貴,沈戀薇做的?”

    上官芸道:“噢?”

    閔折櫻道:“你知道什麽是霹靂木嗎?”

    上官芸道:“應該是類似於巫術之類的東西,能做法害人的。”

    閔折櫻道:“這類東西很多,常用的卻都是刻了人生辰八字的再紮上針的泥娃娃之類,懂得用霹靂的,應該是平日涉獵書籍較為廣博的人。而《資治通鑒》,並不是人人都喜歡讀的。”

    上官芸道:“我就不喜歡讀。我還是喜歡樂府詩詞。”

    閔折櫻道:“我去過沈戀薇的寢宮,她那裏,半本書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是個沉於玩樂的主。”

    上官芸嘻嘻笑道:“我也隻喜歡玩。”

    閔折櫻心裏冷冷一笑,淡淡道:“是嗎?有時候我真的弄不懂,你倒是什麽樣的人。”

    上官芸默然不語,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心道:“讓你弄懂了我還混不混了?”

    黃昏一點點淹沒大地,長樂宮的太監宮女接踵而至。上官芸在尚儀的引導下蓮步輕移。她終於坐上了抬往長樂宮的玉攆。

    還是初春,微帶著寒意的空氣裏,從山中引來的溫泉水汽凝成無數個美麗的霜蝶,將整個宮室點綴的如夢似幻。上官芸悄然鑽出水中,白綾紅綾紫綾綠綾層層襲來為她禦寒。在波斯傳來的銀鏡裏,勾勒出一個美麗的身影。

    那一朵曇花在手,被閔折櫻靈巧的編進發髻裏。烏黑的發雪白的花簡潔的衣飾令人耳目為之一新。

    “折櫻!”上官芸低低的叫了一聲,正碰上閔折櫻微笑的目光。

    從此後,你我要開創一個新的天下。

    然而夜是那麽漫長,上官芸怎麽樣了,上官芸怎麽樣了?閔折櫻翻來覆去,想著那個那個女孩子的一顰一笑。

    輾轉反側之中,終於挨到了三更。外麵響起綿密的腳步之聲。閔折櫻猛然從床上翻了下去,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宮外。

    是玉攆。

    上官芸的臉色發白,發青,發黑,踉踉蹌蹌走進寢宮,冷冷道了聲誰都不許打擾我休息,便代上了門。“嘭”!

    閔折櫻心中驚疑不定,迴屋拿了床尚未上身的皮袍子,趕上送上官芸迴來的劉尚儀叫道:“劉尚儀,晚上風大,您穿著這個。”

    劉尚儀心中歡喜:“還真是個上路的太監。”點點頭道:“多謝了。”閔折櫻將手中的燈照著前麵的路道:“我們才人怕路上暗,讓小的給您引路。”

    劉尚儀笑道:“哪裏暗了,你沒看見這麽多盞燈嗎?”

    閔折櫻道:“那我陪您聊聊天,也免得路上寂寞嗎!”

    劉尚儀見這小太監生的英俊,想到自己年近三十,得寵承恩已不可能,放出宮去,也難嫁人,還不如在宮裏找個對食,老了互相有個依靠。便故意放慢腳步,落在眾人後麵,笑問閔折櫻:“想跟姐姐聊什麽?”

    閔折櫻道:“我們才人是不是得了什麽不周之處,您看她迴來的時候。。。”劉尚儀道:“這算什麽。你們才人算厲害的,夠堅強。今晚李女禦被送迴去的時候,才一出了長樂宮的宮門,那是大哭大吼啊要迴她家找她媽!我沒法子,隻得越了分,讓人拿手絹捂了她的嘴巴將她抬迴去。”

    閔折櫻大驚失色:“什麽,除了我家才人還有別人?”

    劉尚儀道:“對呀,還有白婕妤,都是你們這屆的彩女。”她細細說來,閔折櫻方知道了其中的緣故。

    原來淩夜雲在朝堂上又受了他那首輔老師的氣。下了朝便先灌了幾壺酒,接著去了專門馴養珍奇異獸的豹房牽了頭熊到長樂宮。其實那熊自幼得馴養乖巧的很,你便將它活生生抽死也不用怕它會還擊。可上官芸初入宮哪裏知道這些。淩夜雲還醉態可掬的和訓練有素的狗熊一起給上官芸表演了一段從波斯舞娘那兒學來的肚皮舞。仍覺不夠盡興,又隨意點了兩名這屆的彩女要她們也見見這宮外不易見到的野獸。長樂宮裏隻見皇帝和那隻沒心沒肺的熊舞的起勁,三個嬪妃哭天搶地。

    閔折櫻清俊的臉時而拉長,時而抽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迴了漾星台已是黎明之際,她不得休息便侍候上官芸起身。

    因為今天是個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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