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鼠狼順溜也早已按捺不住,兩隻小爪子急不可耐地在麵相陰鬱的道人身上翻找起來,那架勢似是要將這道人身上的寶貝搜刮得一幹二淨。旺財大黑狗與撣子大公雞在旁目不轉睛地盯著,眼中閃爍著興奮光芒,思量著要跟黃鼠狼前輩好好研習這發財之道。


    妖虎那邊,在眾人眼中,除了那身還算壯碩的血肉,似乎再無其他有價值之物。三個寵物心底暗自琢磨:說不定今日便能有虎肉可吃。


    目光先落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上,從中倒出一顆丹藥,那丹藥形狀似歪瓜裂棗般並不渾圓,表麵粗糙且色澤黯淡。輕輕一嗅,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撲麵而來,旺財卻湊上前來,眼神中滿是喜愛之意。以清靈的見識推斷,這想必是一顆專門喂給靈寵的低級補血丹。再看其他物件,有散發著淡淡草藥香的治療藥膏,色澤灰暗且隱隱透著詭異氣息的下毒藥散,還有那香氣馥鬱、令人聞之微醺的助興藥酒。另有一些藥丸,模樣稀奇古怪,單是拿在手中便能隱隱感覺到其中蘊含的靈力,隻是那丹毒怕是也不容小覷。這般看來,這道人著實貧窮。


    又有一把桃木劍,劍身紋理粗糙,似是尋常桃木所製,僅在劍柄處刻著幾道簡易符文。一個羅盤,其指針略顯斑駁,羅盤上的刻度也有些模糊不清。還有一身黑色法衣,法衣材質雖普通,但上麵卻縫製著幾枚散發著幽光的靈紋貼片,稍稍具備一些防護能力。


    再看儲物袋裏僅有的書簡,乃是《禦獸寶錄》。聽聞在凡俗世界遊走的修士,常常會豢養靈獸。隻因靈獸憑借氣血與筋骨戰鬥,凡俗世間的紅塵濁氣對其壓製之力,相較對修士而言要微弱許多。


    另有那道人手中緊握的一麵煞氣旗子法器,清靈將其激發,隻見旗麵微微顫動,湧起一陣黑風煞氣,細觀之下,其防護之力較為有限,更大的用途大概是在揮動之時,能借助這黑風煞氣助力道人飛行。


    清靈雖無法斷定他有無同夥,然為求保密,這道人絕不能輕易放走。至於寨民們,在那黑夜之中,僅瞧見有模模糊糊的黑影助他們解決了道人,康一手與莊瘸子自會有法子將此事遮掩過去。


    黃鼠狼順溜在道人身上翻找許久,終是隻尋到一個鈴鐺。它先是惡狠狠地踹了道人一腳,而後如獻寶般將鈴鐺遞到清靈麵前。清靈仔細端詳,見這鈴鐺周身銘刻著奇異獸紋,隱隱散發著一股感應與妖虎相連,定是那轄製妖虎的法器無疑。


    外門散修大多不重視神念修煉,亦或是因所處環境惡劣,無暇滋養修煉神魂,故而常常依賴各類法器來轄製靈寵。


    此乃一位練氣中期的修士,禦使著一隻開靈初期的小妖,所以他們才不敢貿然直接衝擊山寨。畢竟寨民眾多,亂拳之下亦能將其打死,況且逃進山裏的難民皆是亡命之徒。所以引發動亂,讓首領主動現身。


    然後驅使妖虎在山上繞上一圈再潛入山寨製造混亂後,他再突然發難,來個擒賊先擒王,將兩位頭領斬殺,完成今夜的殺手任務。


    至於為何他不偷偷潛入寨子尋人暗殺,其中緣由倒也不甚明了,或許是他並無能夠隱匿自身氣息的功法,他與自己的妖虎靈寵一般,周身煞氣縈繞,血腥氣息刺鼻難聞。在這凡俗的世界裏,靈氣頗為稀薄,修士們想要修煉,便隻能另辟蹊徑,或是借助煞氣,或是依靠血補之法,觀這道人模樣,往昔定是沒少造殺孽。


    清靈緊盯著道人,心中天人交戰。雖說深知此人惡行累累,死有餘辜,殺人償命本就是世間常理,可這畢竟是自己生平首次麵臨取人性命之事,內心的掙紮如同洶湧波濤。


    清靈的手數次伸向那把桃木劍,卻又一次次地縮了迴來。腦海中不斷有個聲音在勸說自己,聽聞殺人時需直視對方雙眸,方能突破內心那道恐懼的關卡,否則日後再麵對此類情形還是一樣猶猶豫豫。


    黃鼠狼順溜瞧著小主人這般猶豫不決,忍不住毛遂自薦道:“要不我們把他埋了。”


    清靈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罷了,即便此次無法直視內心,也隻能如此了。清靈施展法術攜著道人飄至山頂之下的沼澤爛泥地,她加固了道人身上的禁製,咬咬牙將其奮力擲入泥沼之中。清靈的目光緊緊鎖住那漸漸下陷的身影,眼神空洞,思緒仿若飄向了未知的遠方,整個人呆立在原地。


    黃鼠狼順溜見狀,壓低聲音又道:“主人要不要加塊石頭。”


    清靈瞬間怒目圓睜,情緒如火山噴發般吼道:“閉嘴!” 吼罷,轉身欲走,可沒行幾步,卻又猛地頓住。她手臂一揮,一塊巨石淩空而起,朝著道人陷落之處唿嘯砸去。既已下定決心,便要做得決絕,不留後患!


    清靈處理完道人的事情後,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周遭。隻見旺財正用後腿不停地撓著癢癢,那模樣愜意極了;撣子則伸出爪子,一下一下地勾撓著昏迷不醒的虎妖,虎妖毫無反應,任由其擺弄;而順溜呢,一雙眼睛賊溜溜地轉著,嘴角還帶著一絲偷笑。


    清靈見狀,又氣又惱,心中暗罵:都是些畜生,剛剛經曆了殺人這般重大之事,竟全然不走心。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次處置道人時並未見到血腥殘忍的畫麵,沒有聞到刺鼻的血腥味,也未曾聽到敵人的痛苦哀嚎,清靈才得以較快地從那莫名的殺人情緒中掙脫出來。她暗自思忖,往後的日子還長,機會多的是,下次再嚐試換種方式殺掉敵人,或許經曆的次數多了,便能坦然處之了。


    清靈將戰利品都給了順溜,這家夥喜歡學人,得到虎道人的東西欣喜若狂,然後他盯著妖虎若有所思,嘴角壞笑。


    順溜竟然央求清靈允許他拿著禦獸鈴鐺控製妖虎,黃鼠狼要嚐試學習禦獸之道。這小弟也開始收小弟了,很有前途的樣子。


    清靈準許了,不管這三個玩瘋了的家夥在外麵逗老虎;她迴到住處,一夜安睡,無夢至天明,顯然埋人對清靈並沒有產生太大影響。


    次日,康一手與莊瘸子辦事極為周全,迅速派人出山去探聽消息,同時將一幅繪製精細的地圖鄭重交予清靈。


    清靈心中早有盤算,也未在山寨多做停留,便留下黃鼠狼順溜在山寨周邊看護山寨。其攜著撣子和旺財,在蜈蚣山中仔細探尋礦脈,心中始終惦記著能否在山內找到獲取鹽的途徑,如此便可不需冒險前往山外。


    與此同時,宗門內終於有人動身,馬不停蹄地朝著越國疾馳而來,甚至派遣飛禽靈寵攜帶著信件率先趕路,似有緊急之事相告。


    清靈在山中不辭辛勞,穿梭於溝澗之間,攀爬在險崖之上,專挑草木稀疏之地尋覓。


    她深知山外的鹽皆取自幾處鹵水寶地,據宗門內的古書記載,萬年前海妖與內陸修真界的大戰,傳說曾有一場大海嘯席卷曲折漫長的海岸線,所有靠海平原的古人瞬間消逝,此後也再無凡人敢遷往那片海岸,致使海邊千裏無人煙,凡人自此從不食用海鹽。


    清靈曾在古籍中讀到相關記載,太華宗仙山周邊原本是八千裏的平原沃野,並無高山峻嶺。萬年前的海妖之戰,東海海水如洶湧巨獸,高達百丈,瞬間將這片土地淹沒。太華宗位於大陸東部,首當其衝,宗內大能傾巢而出,布下地火天爐大陣。那場大戰慘烈無比,山崩地裂,地火岩漿噴發,無數海妖被烤成焦炭,直至如今,太華宗大殿仍供奉著妖皇遺骨,以祭祖師。


    當大水退去,仙人大戰改變了地貌,宗門周圍有了無數山巒連綿環繞;因為受到太華仙山牽連,古人死亡千萬,宗門在此戰之後再也不熱心與凡人交往,正好新出現的山巒隔絕了凡俗界。


    清靈摩挲著在山縫裏偶然撿到的貝殼紋路的頁岩石片,暗自思忖,既然海水曾蔓延至此,必定會有鹽分殘留。雖南方陰雨頻繁,但總會有一些藏風聚水之處能夠鎖住鹽分,而她所需的鹽量並不多,或許真能有所發現。


    於是,清靈先向北探尋了百裏之遙,卻一無所獲。再往北行,便會走出山區,進入越國與楊國的交界平原,那裏還有淮水的支流。


    無奈之下,她隻好改變方向,沿著蜈蚣山向南,繼續找尋鹽土。清靈不同於太華宗同門弟子,她似乎被一種力量感染,,對凡人的事一直很上心。


    蜈蚣山呈西北向東南的斜線走勢,越往南,山區範圍愈發寬闊,山峰高度逐漸降低,瘴氣的影響卻越發嚴重。


    清靈在山中向南疾行三百裏,離開了山民雜居的範圍,踏入蜈蚣山那荒無人煙且瘴氣氤氳之所。


    她手握一卷獸皮,悉心記錄沿途地形與自認為重要的資源信息。此地瘴氣終年縈繞,常人久居定會被疾病吞噬,但若是速進速出搬運些物品,尚還可行。


    清靈專注探尋無溪流泉水的穀底山縫,同時驅使旺財嗅探鹽土氣息。皇天不負,五日後於一處穀底覓得鹽土,實則是鹽泥。周邊草叢裏動物踩踏出的小徑縱橫交錯,顯然山中諸多動物常來此補充鹽分,想必人吃了也可以。


    清靈馭動寶劍,於周圍岩石上切割,試圖找尋鹽分頗高且純淨的土石結晶,卻未能如願。她凝視著黝黑的石壁,推斷此地往昔定有地火岩漿噴薄,才致使積存的泥巴皆為黑色。若要提取其中鹽分,非得反複過濾這黑泥不可。至於人食用是否會中毒,她心中早有定奪,先帶迴一試便知。


    在周遭山中遍尋一圈後,確定再無其他含鹽土之處。她輕歎一聲:“罷了,髒些無妨,無毒即可。” 繼而揮去表層夾雜腐爛枝葉的泥漿,將兩個儲物袋裝滿下層黑泥,踏上返程之路。


    那誘騙她出宗門之人,連日來在越國境內苦苦搜尋,毫無頭緒。誰能料想,她此刻竟與山中野民混在一處,深入煙瘴之地搗鼓起泥巴來。


    迴到山寨附近,清靈打算先自行嚐試過濾鹽泥,畢竟她可不願拿黑泥給寨民去冒險,那會砸了自己的招牌,尤其是在康一手和莊瘸子麵前。


    隻見順溜迅速地淘洗著河沙,撣子大公雞和旺財大黑狗也沒閑著,各自叼來一根根幹燥的小木頭。清靈在小溪邊眉頭緊皺,暗自思忖:燒木炭這事兒自己也不太明白,不過先試試吧。


    清靈將收集來的木堆依序疊放好,讓順溜施展土係術法,用泥土包裹木堆以確保其密閉性,隻在土包上下各留孔洞,隨後在上麵點起火來。至於何時封閉孔洞,她心裏實在沒底,隻能聽天由命了。


    清靈翻找玲瓏鐲,並未發現木桶,僅尋得一個大浴桶,她可舍不得將其破壞。於是徑直前往山裏,找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樹,揮斧砍斷,掏出空心,在桶底戳出一個孔洞。如此這般,一共製成了 4 隻底部有洞的桶、4 隻完好的桶,還有兩隻獨木船。


    她把獨木船當作水槽,將黑泥倒入其中,加水攪拌後靜置沉澱。又在兩隻桶內鋪上布料,裝入順溜製好的細河沙,那河沙細膩均勻。接著把水槽內上層仍顯渾濁的水倒入這兩隻木桶,下方用好桶承接過濾後的濾液。一番過濾後,水質明顯清潔了許多。


    旺財那鐵胃倒是可以派上用場,清靈讓它舔了一口濾液,隻見旺財傳來念頭,咧著嘴直叫:“噦,齁鹹,還苦。”


    清靈轉而望向木炭堆,將敲碎的木炭取一些倒入過濾液木桶。


    之後,清靈尋來草木灰,往過濾好的鹽水裏小心翼翼地加上一點,攪拌好,取出一些過濾,然後便讓旺財嚐味;再加一點草木灰,攪拌,取出一些再過濾,大狗再嚐。


    終於,確定了合適的添加量,她趕忙記錄下來。剛剛寫下,她又盯著那一堆草木灰,要是換了點火燒掉的草木品種,會不會比例就不一樣了,頭疼啊,後麵再加一句話:加入量隻做參考。


    將這桶混合了草木灰和木炭的黑色液體,另找兩隻新桶加沙子,進行過濾。


    最後,將鹽水倒入陶鍋,以大火煮熬,不多時,還有些發黑的食鹽便呈現在眼前。嗯,應該多過濾幾遍。


    清靈自己嚐了一口,還行,鹹味正宗,苦味稍許留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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