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古老而殘酷的戰爭規矩,各方在約定好的時間與地點列陣等候,貴人們先上前說一堆廢話,然後鬥將率先開始。


    那些被挑選出的勇士,皆是軍中翹楚,他們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寒光閃閃的兵器,在陣前相互叫陣。一時間,將領的馬蹄揚起的塵土遮蔽了陽光,士卒們助威聲、喊殺聲震徹雲霄,每次鬥將,必然有軍卒心目中的大人物喋血當場,而貴人們就在大旗之下安坐,對鬥將輸贏進行點評和賞罰。


    鬥將結束後,便是更為慘烈的大軍相互衝陣攻伐。士兵們如潮水般湧向前方,刀光劍影交錯,廝殺聲響徹四野,整個戰場仿佛淪為了人間煉獄,血肉橫飛,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而在戰場後方,貴族們的大營卻呈現出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營帳內,華美的氈毯鋪滿地麵,珍貴的酒器中盛著香醇的美酒,仿佛戰爭的殘酷與這裏毫無關聯。當接到一處戰陣勝利的捷報時,整個大營瞬間沸騰起來,歡唿聲、喝彩聲交織在一起。仆人們匆忙地穿梭其中,加酒加肉,身姿婀娜的歌姬們也被召喚而來,輕歌曼舞,以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她們的舞姿如夢如幻,眼神中卻透著對戰爭的迷茫與恐懼。


    而當傳來敗了一陣的消息時,大營內的氣氛並未因此而沉悶,反而依舊是加酒加肉加歌姬。貴族們用這種看似荒誕的方式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在他們眼中,戰爭仿佛隻是一場危險的賭博,輸贏不過是暫時的,享樂才是永恆的主題。


    不時會有戰敗被俘的敵國貴族被押解到敵方大營。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貴人,此刻雖淪為階下囚,卻依舊受到了特殊的 “禮遇”。大營中的貴人們滿臉堆笑,拱手相迎,口中說著 “僥幸僥幸,兄長莫怪” 之類的虛偽言辭。


    隨後,眾人圍坐在一起,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共同舉杯暢飲。勝利的貴人開始誇耀自己帶軍有方,如何神機妙算,將敵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戰敗的貴人則是滿臉通紅,借著酒勁大罵自家將領是蠢豬,聲稱是他們貽誤了自己精心定下的戰策,揚言迴去定要砍幾個腦袋以儆效尤,而後便心安理得地繼續享樂,隻等著家人帶來豐厚的錢貨將自己贖迴。


    在這戰爭的背後,人性的醜惡與荒誕被展現得淋漓盡致,生死與榮辱在利益與虛榮麵前,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


    吳昊與清靈耐心靜候三日。蓋因開戰後之初那幾日,乃是戰時最為瘋狂之階段。待他人皆疲憊不堪時,自家再行出動,如此方能占得幾分先機。


    三日期限既至,丹原城門大開,兩萬軍卒整齊列隊,邁著堅定步伐,向著北方五十裏開外之丹陰城進發。丹陰城坐落於丹水南岸,丹水雖為淮水之小支流,卻也可行船,且諸多地方騎馬便能踏水而過。


    先鋒三千人悉為騎兵,半日之內急行軍,迅速抵達丹陰城下。騎兵們勒馬叫罵,揚言次日清晨擺陣野戰,盡顯悍勇之姿。然城頭卻高懸免戰牌,城內貴人對其叫罵仿若未聞,不予理會。隻是遣了騎兵信使,快馬加鞭前往其他城池通報軍情。


    吳昊與清靈引領大軍,於日暮時分趕至丹陰城外十裏之處紮營安寨。一夜休整,士卒們早早用罷飯食,兩萬大軍隨即於城外嚴陣以待。城頭之上,免戰牌依舊高掛,吳昊派人叫罵良久,亦無絲毫迴應。


    吳昊見此情形,果斷下令攻城。


    刹那間,軍陣徐徐前行,前排軍士高舉盾牌,彼此緊密相連,嚴絲合縫,令人難以窺探盾牌之下軍陣內部之究竟。大軍緩緩逼近丹陰城南城牆,此城牆高僅兩丈,乃是夯土築就。待行至一箭之地,城頭守軍彎弓搭箭,羽箭如雨點般射下,紛紛擊打在盾牌之上,叮當作響,然所幸僅有寥寥數人被箭所傷。眾軍士皆深知,攻城之戰,死傷最為慘烈之際,當屬蟻附登城之時。


    吳昊大軍精準測距,隨即吹響號角,盾陣聞聲而止,天地為之一靜,變陣之時便是殺伐時刻。


    緊接著,又一陣急促號角聲起,盾陣緩緩分開,從中露出暗藏的弩機。隻聞砰砰砰數聲空氣震響,弩機齊發,拋射出一片碎小石塊,仿若霰彈的威,瞬間覆蓋城頭,更有弓兵向著城頭射箭。城頭上剛剛神氣無比的弓兵,防護的力本就薄弱,尚未及反應變陣,一時間便被落下的石塊砸得頭破血流,紛紛狼狽躲於城垛的後,不敢輕易露頭。


    此時,吳昊軍中再度變換號角音調,盾陣徹底敞開,內裏所藏的先登營軍士,齊聲大吼,奮勇向前奔去。細觀的,乃是三人一組,共執一根三丈長的竹竿。


    竹竿最前端的軍卒,身形魁梧矯健,身著硬甲,背負大刀與圓盾,雙手緊握竹竿,發力狂奔,直逼城牆,仿若奔雷掣電,其速驚人。竹竿中後段及末端的兩名軍士,身著皮甲,亦背負大刀與圓盾,單手緊抓竹竿,全力跟隨前者疾衝。


    轉瞬的間,距離城牆更近。前端軍卒雙手抱定竹竿,奮力向上躍起,雙腳踏於陡峭的城牆牆壁,借力向上攀登。中間的人,則拚盡全力向上托舉竹竿,且持續向前推進。後端的人,已然將竹竿根部頂於自身胸腹皮甲的上,青筋暴起,竭力向前推送竹竿,並用力下壓竿頭。


    如此這般,加上奔跑的用時,僅耗三四個唿吸時間,先登的首位軍士便在二人合力的下,借竹竿的力,被推送上了城頭。隻見城頭偷瞄的將領高聲唿喊軍卒抵禦,然為時已晚,城頭軍卒剛剛從亂石雨中穩定心神,正各自貓腰躲避,陣型混亂不堪。


    刹那間,先登悍卒自城垛躍下,借身體重量與身上硬甲之威,衝撞砸翻麵前數人,旋即抽出大刀圓盾,於城頭的上大釋砍殺,城上弓兵頓時亂作一團。


    城下吳昊軍中,更多手持竹竿的悍卒如潮水般連綿不絕地登城,緊接著雲梯也搭上城牆。陣中吳昊的大旗下,戰鼓隆隆作響,似為登城的士呐喊助威。片刻的後,城門自內部被打開,丹陰城宣告城破。後續大軍如魚貫般湧入城中,不得不讚吳昊大軍悍勇的士眾多,戰力頗為強勁。


    清靈於遠處觀望,見吳昊已然衝入丹陰城。抬首望日,剛過樹梢,心下暗歎其速度真快。清靈因需在後軍處理諸多事宜,故而並未參戰。她微微撇嘴,輕聲嘟囔道:“此城離河如此之近,城中貴族竟不知道挖掘一條護城河,如今倒黴了吧,真是自作自受。”


    此撐杆跳城的戰法,乃是清靈所提出的創意。經一段時間訓練,便能使攻城先登的人減少傷亡,對付這般小城極為有效,其要訣便在於一個 “快” 字,快到守城的人尚未及做出過多反應,攻城的人便已登上城頭。


    丹陰城破,無數逃兵自北門跳河而逃,清靈亦不追趕,有意放其離去,欲使消息散播開來。她心中暗自思忖,下一座城池,丹陽城聽聞丹陰城陷落的消息,恐怕要心急如焚了吧,嘿嘿,越急越好,最好江郵城至丹陽城這二百裏沿路城池,皆因心急而派兵救援丹陽城,如此方能中其下懷。


    大軍於丹陰城休整一日,繼而跨過丹水,向著下遊的丹陽城挺進。對於城中被俘虜的貴族,暫且不加理會,先關押起來便是。


    待至丹陽城,卻遇些許阻礙。此城是有護城河的,且對方依舊堅守不出。清靈見狀,心生一計,提議以弩機拋石,再遣丹陰城所俘的俘虜填護城河。實乃無奈的舉,清靈亦不願自家軍士有所傷亡。不過,對於用心辦事的俘虜,皆給予充足飯食與豐厚獎賞。那些俘虜見著白花花的米飯與白花花的銀錠,心下暗想,從未見過如此大方的貴族,故而一個個竟十分賣力幹活,仿若換了一副靈魂,脫胎換骨。


    僅耗時一日,護城河便被填平了長長的一段。其間,丹陰城派出多波使者,快馬加鞭前去求援,吳昊與清靈皆不予理會。


    次日,大軍繼續填護城河,大有將一麵城牆外的護城河盡數填平的架勢。然弩機發射的石塊漸趨不足取用,於是清靈下令散開俘虜去撿拾石頭,未曾料想,竟無幾人逃跑。蓋因俘虜心中思量,此處飯食香氣撲鼻且能飽腹,實在不願離去。


    清靈見狀,一時無語,本欲使其逃脫,以免後續秘密行動受到影響,但是眾人皆乖乖返迴,那堆積如山的碎石頭,直看得清靈心中滿是無奈。而此情形,卻將丹陽城的貴人嚇得不輕,竟連夜棄城而逃。


    次日,吳昊與清靈見城門大開,眾多兵卒跪地乞降,不禁麵麵相覷,頗感頭疼。此番前來,本計劃偷取糧食,如今這般局麵,不知要賠出多少糧食養活投降兵丁。況且丹陽城池已然陷落,後續援軍是否還會前來?二人心中憂慮,仿若一片陰霾,籠罩心頭。


    清靈遂遣大公雞飛往天上探查,發現幾路援軍已然止步不前。無奈,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二人依舊於城外紮營,耐心等待變化。丹陽城中糧食搜刮完畢,他們卻並不入城。蓋因擔憂被敵方援軍圍堵於城內,那般情形,可就真陷入絕境了。


    如此耐心等待兩日,幾路援軍相互傳遞消息的後,又緩緩向著丹陽城進發,並遣使者送來戰書,約定於野外列陣廝殺。吳昊與清靈得此消息,心中大喜。


    又過兩日,幾路援軍合兵一處,終於現身於吳昊大軍眼前,足有五萬軍隊。吳昊心下詫異,暗自思忖,這裏並非主戰場,竟能抽調出五萬兵馬,對方當真是下了血本。


    對方於丹水下遊、吳昊軍營的東方紮下營寨。然而因為貴人不願意飲用丹水下遊之水,故紮營之地離丹水較遠。那是因為清靈令人在上遊河中刷洗馬匹,引得揚國貴人們氣急敗壞,專門派人前來傳信,大罵吳昊不講道德。清靈於一旁瞧見,嘿嘿壞笑不止。


    揚國大營當夜舉辦宴會,諸位貴人在宴席間鼓舞自家將領,揚言次日定要將吳昊小兒的軍隊徹底碾碎,一時間營帳內歡歌笑語,熱鬧非凡。


    而吳昊這邊,俘虜早已被打發至南邊的丹陰城。留下者皆為精銳之師,吳昊從中挑選出五千精兵,皆配戰馬,蓋因攻下兩座城池的後,俘獲了一批馬匹,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入夜之後,士兵們口中銜枚,馬蹄皆套上布套,悄無聲息地向南行進二十裏。步兵繼而繼續向南迴返丹原城,騎兵則轉頭向東,疾馳而去。


    次日清晨,吳昊大營的中,炊煙嫋嫋升起,鍋碗碰撞與打鼓之聲不絕於耳。實則乃是留下的一些散兵,點燃灶火的後,將數隻羊吊掛捆綁於鼓樂與鍋碗瓢盆之間,製造聲響,隨後亦迅速撤離。


    揚國援軍大營的中,人喊馬嘶,士卒們忙著穿戴鎧甲,整理戰車,用罷早飯,整理隊列。直至天光大亮,花了半上午時間,方才列隊完畢,緩緩向著吳昊大營方向開進。待行至預定戰場的平地,卻見吳昊大營的中,依舊無人馬出動,遠遠僅瞧見灶火煙氣。


    揚國主帥見狀,不禁怒罵道:“越國真是痞懶之徒,吾觀越國這位開平將軍也不是精通兵法的人。丹陰城與丹陽城的兩家貴族,皆是酒囊飯袋,竟被這小子輕易打敗,實乃丟人現眼。”


    身旁副將趕忙附和道:“大帥所言極是,越國這位開平將軍本是黔首賤民,竟讓我等在此苦苦等候,實乃無禮至極,不知禮儀的卑賤之人。越王老糊塗了,竟讓此種人晉升貴族,我等深以為恥。”


    其餘周圍將領亦紛紛隨聲附和:“正是,正是,此次定要將吳昊小兒打敗,好好折辱一番,以供眾人取樂。”


    “聽我一言,不如令其為我等跳舞助興,如何?”


    “哈哈哈哈,聽聞其妹亦被封小貴族,讓其妹跳舞豈不更佳。”


    “妙極,妙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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