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清靈滿心滿眼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如何在這亂世戰火之中,將這片封地長久穩固地據為己有。她深知,一旦越國在這場大戰中落敗,此地必定會被揚國強勢收走,那她所有的憧憬與期許都將化為泡影。於是,她一頭紮進營帳深處,在那堆積如山的地圖與兵書戰法之間苦苦鑽研。


    她纖細的手指在獸皮地圖上緩緩摩挲,沿著山川的脈絡、河流的走向細細探尋,試圖從中找出可以突破的戰略要點。那些兵書戰策被她反複翻閱,她在腦海中模擬著一場又一場的戰役,思考著如何指揮軍隊巧妙行軍、如何布局設陣,方能步步為營,向前推進,多占據幾座關鍵城池,改變丹原城突出越國戰線的尷尬境地。至於治理地方的繁瑣事務,她此刻尚無暇顧及,畢竟戰時的硝煙與殺伐才是當務之急,未來局勢變幻莫測,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近來,吳昊所部的處境卻頗為棘手。越國統帥因忌憚吳昊屢建奇功,使得其他方向的貴族臉麵無光,便強令吳昊按兵不動,隻許防禦,不得出戰。放眼望去,其他戰線的戰事倒是如火如荼,各路軍隊為了軍功與榮耀激烈拚殺,烽火連天,唯有吳昊這邊,數月間一片寂靜,唯有派出的哨探在那荒郊野外偶爾遭遇敵軍時,才有短暫的廝殺交鋒,濺起幾星血花。


    清靈在營帳中聽聞此等荒謬安排,頓時怒目圓睜,銀牙緊咬,心中的怒火騰騰燃燒,直燒得她恨不得即刻衝出去破口大罵一番,方能解心頭之恨。


    看多了兵書戰策,她更生氣了,她滿心憤懣地質問:“這究竟算哪門子的戰爭?怎的規矩如此繁雜荒謬!”


    她在營帳中來迴踱步,情緒激動,言辭犀利:“開戰之前,居然還要派人巴巴地跑去給敵方送戰書,詳細說明何時何地雙方整齊列陣、擺開架勢大戰一場,這難道不是生死相搏,而是一場事先約好的競技表演嗎。打贏了,便能依照約定獲取幾座城池,可這戰場上瞬息萬變,哪能這般刻板教條?更離譜的是,不許夜襲偷營,戰敗的貴族不能殺,還得客客氣氣地允許對方贖迴,還明令禁止不宣而戰,在敵人潰敗逃竄之時也不能乘勝追擊、趕盡殺絕,開戰後不能朝著貴族大旗的方向射箭,如此多的限製,這不是明擺著讓普通的黔首兵卒去當炮灰,而那些貴族卻能安然無恙地走過場,把戰場當成自家的戲台,肆意表演他們的虛假英勇?”


    清靈越想越氣,完全不在意自己也是個新貴族的事實,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滿心無奈與惱火。她緊盯著地圖上一個名叫江郵城的地方,那是一座距離此地不遠的江邊小城,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是揚國後勤糧餉轉運的關鍵樞紐。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與狠厲,心中暗忖,若能截斷此地的糧道,揚國大軍必定不戰自亂,己方則可順勢扭轉戰局,大獲全勝。


    可轉瞬之間,她又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般,瞬間泄了氣。滿心無奈地歎道:“這該死的規矩,還得先下戰書,如此一來,又怎能暗中突襲、絕其糧道?”


    清靈向吳昊請教這問題,結果吳昊說此乃天下共識,不可違背,否則萬國貴族唾棄,無立錐之地。還說大丈夫立於世間,當光明磊落。啊呸,我又不是大丈夫!


    清靈滿心無奈,暫且將那爭奪地盤的念頭擱置一旁,依舊埋首於後勤事務之中。


    或許是清靈被封丹原邑主的消息傳了迴去,宗門之人終於不再隱匿身形,前來與吳昊和清靈商談,清靈心中忐忑難安。見到來人是兩位築基修士,一位乃是宗焱真人的親傳弟子,長須飄飄,仙風道骨;另一位是一直與吳昊互通消息的那位內門師兄,青年俊朗,麵如冠玉。


    吳昊與清靈趕忙將兩位師兄迎入府中,恭請上座,而後奉上香茗。吳昊率先開口,言辭中滿是關切:“不知師兄,家妹之事,宗門究竟作何打算?”


    青年師兄微笑說道:“嗬嗬,吳將軍無需擔憂,清靈師妹不過是思念親人罷了。如今雖舍棄仙途,然在吳將軍處,亦算為宗門效力。宗主有令,一切隨緣便可,遵循舊例,隻要不違背弟子入門誓言就好。”


    聞得此言,清靈與吳昊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


    可念及此次前來的乃是兩位內門師兄,其中一位更是宗炎真人座下高徒,清靈心有戚戚,輕聲問道:“師叔在上,清靈實出無奈。我本就壽元無幾,著實不願再與母親和兄長分離,恐辜負了宗炎真人和宗真居士的悉心栽培,還望師叔代為轉達清靈的苦衷。”


    沒辦法,因入門較晚,清靈隻能以師叔相稱。吳昊倒是可以喊這兩位築基同門為師兄。


    那位宗焱真人的高徒輕撫胡須,凝視清靈片刻,似乎在分辨清靈的真假,確認後才緩緩說道:“清靈師侄,數月未見,你這模樣變化太過驚人,我險些都不敢相認了。”


    清靈恭敬地迴應道:“師叔莫要見笑,這氣血狼煙之法,非得在沙場上曆經幾番磨煉方可施展。如今我雖沒了往昔的白淨,然身體卻強健不少,於壽數而言,亦是有益。”


    那人繼而問道:“氣血狼煙之名,我早有聽聞,卻始終無緣得見。清靈師侄,不知可否讓我等開開眼界?”


    清靈與吳昊相視一眼,心中暗自思忖,果然他們心存疑慮,不肯輕信,看來這驗明真身的過場是免不了了。


    清靈欣然應允,當下鼓動氣血,凝聚殺意與氣勢。刹那間,兩位師兄頓覺芒刺在背,自身的周身法力竟被一股神秘莫測的氣運之力所克製,神念亦被一道仿若實質的濃烈殺意緊緊逼迫,仿佛被兇殘猛獸鎖定,隻覺恐懼萬分,隻想速速逃離此地。


    二人趕忙運轉功法,竭力抵擋氣血狼煙的威壓,同時施展望氣之術,但見一道如虹的氣血光柱直衝天穹,那氣運之力竟隱隱與南方越國的國運遙相唿應。


    “果真是名不虛傳!師侄,還請收了此神通吧。”


    二人親眼見識了清靈所施展的氣血狼煙,心中疑慮頓時消散。隻因這氣血狼煙需深度融合王國氣運,意味著施術者自此徹底深陷紅塵俗世,與那仙途再無半分瓜葛。人生不過短短百年,屆時不過化作一抔黃土、一堆枯骨,這般結局,實在無需過多掛懷惦念。況且清靈轉修氣血狼煙之後,其原本珍稀的陰靈之體鼎爐之能隨之消逝作廢,往昔眾人對其未來的種種期許和覬覦價值,刹那間煙消雲散。然而,當下宗門正值在凡俗王國全力搶占權勢與疆土的關鍵時期,清靈竟意外地再度擁有了嶄新的可利用價值。


    青年築基師兄微微揚起下巴,再次開口說道:“清靈師侄,你真是福緣深厚,幾個月不見已經是越國貴族小姐,日後我等便尊稱你為吳邑主吧,既然你已然與仙途絕緣,往後稱唿我等同門為道人亦未嚐不可,當然,若你心中仍對宗門情誼念念不忘,依舊喚作師兄,也並無妨礙。”


    清靈聽聞,趕忙欠身行禮,恭謹說道:“凡俗之人,不敢當此尊稱,清靈多謝師兄體諒,宗門對清靈的大恩大德,清靈必定銘記於心,永生永世不敢忘懷。”


    青年築基師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輕點下頭,接著說道:“如此甚好,宗門亦不會忘卻你的這份情義。如今恰逢至關重要的時刻,期望吳將軍與吳邑主能在這越國多多為宗門費心盡力、多立功勞。宗門定當全力護持二位賢能平安,待大業功成之日,豐厚賞賜自然會給予二位。”


    吳昊連忙拱手作揖,謙遜迴應:“不敢當,不敢當,師兄何須這般客氣,我等本就是宗門弟子,為宗門效力辦事,實乃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之事。”


    長須師兄哈哈一笑,接過話茬:“哈哈哈,吳將軍著實有心了。往昔我等宗焱真人門下弟子,與吳邑主相交甚篤,情誼深厚,如今二位兄妹得以團圓相聚,實乃可喜可賀之事。吳邑主,師父在我臨行之際,特意吩咐我帶來些許物件,乃是一年的靈酒分潤。你既已離開宗門,按規矩明年便不再有此豐厚分潤,不知你意下如何?”


    清靈一聽,心中頓時湧起一陣驚喜,未曾料到竟還有這般意外之財,當即喜笑顏開地迴道:“師兄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在宗門全仗真人悉心庇佑扶持,方能有今日這般安穩生活,本就該是我盡心孝敬真人,這靈酒分潤之事,今後切莫再提。還煩請師兄迴去後,代我向真人叩首拜謝。”


    言罷,清靈神色莊重地轉身朝向東方太華宗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響頭。而後滿臉笑意地接過儲物袋,也未及細細查看其中所藏之物。


    長須師兄見狀,滿意地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此處還有清霄與鏡月湖的書信,你且妥善收好。” 清靈再次誠摯道謝,雙手接過那幾封書信。


    青年師兄輕咳一聲,將話題引入正軌:“吳將軍,此次宗門派遣我等前來,實有要事與將軍相商。”


    吳昊聞聽此言,神色一凜,當即迅速啟動隔音陣法,同時周身法力湧動,施展出血氣狼煙之術,強大的氣勢如洶湧波濤般向四周擴散,仔細掃視周遭每一寸空間,全力屏蔽一切可能潛藏的宵小之輩。隻見那二位師兄在抵禦吳昊這洶湧澎湃的氣血狼煙壓製時,遠不及先前清靈施展時那般輕鬆自如,額頭之上竟不知不覺悄然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光。


    也不知吳昊是否有意為之,清靈心中亦暗自揣測,兄長這般舉動,不知是會被視作示威震懾,還是能彰顯自身價值所在。


    吳昊施展氣血狼煙片刻後,他緩緩收了神通,略帶歉意地向兩位師兄說道:“二位師兄多多見諒,我已仔細查探清楚,方圓百丈之內並無宵小之輩窺視偷聽,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二位師兄相視苦笑,心中暗忖這位吳將軍實力愈發強勁,氣勢也更為強盛了。想來也是,如今有了清靈的加入,其麾下無疑增添了一員猛將,而吳昊身為一軍主帥,自身氣血狼煙之力必然也會得到極大的助益增強。不過,如此強力的氣血狼煙,對宗門的謀劃布局而言,倒是更為有利。


    青年師兄整理了一下思緒,直言不諱道:“吳將軍無需客氣,我便開門見山了。宗門期望將軍能盡快攻克更多的城池,且行動要果斷,越快越好。”


    吳昊聽聞此話,臉上頓時露出為難之色,眉頭緊鎖說道:“師兄容稟,因為先前我的鋒芒太盛,越國大軍主帥明令禁止我私自出兵,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青年師兄滿臉憤懣地說道:“哼,那群世家一脈的可笑之徒,皆是酒囊飯袋,征戰許久,戰事卻不見絲毫進展,白白消耗眾多人命與巨額軍餉,實在是不堪大用、難以倚靠。我師徒主峰一脈,有吳將軍這般英勇善戰之將才在,必然能夠在這場爭戰中拔得頭籌。但宗門如今所求甚多,那主帥的命令,將軍無需理會便是。”


    吳昊麵露猶豫之色,不敢貿然應允,斟酌再三後說道:“師兄且聽我細細說來,這凡俗世間的戰爭,可萬萬不能意氣用事、莽撞抗命。我若違抗軍令,一旦國王降下旨意,恐怕便要身陷囹圄、遭受牢獄之災,嚴重者甚至可能會被誅殺問罪,性命不保啊!”


    青年師兄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道:“將軍無需擔憂,自然不會讓將軍輕易涉險。王庭之中,已有我等之人從中周旋、代為說項,將軍大可放心行事。”


    吳昊麵露驚奇之色,疑惑問道:“師兄,我等此前不是並未在越國王庭安插什麽人手嗎?怎會突然冒出為我說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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