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睡著呢,怎麽就開始說夢話了?一萬金幣?”


    “別轉移話題。剛才你完全可以把我交給聖騎士團,拿到你一直惦記的一萬金幣。可你為什麽偏偏選擇了更危險的做法?”


    “一萬金幣……你對人性的善意和職業道德的信任未免也太低了吧?你是在懷疑我,為什麽沒有背叛你,反而護著你?”


    “不懂得懷疑的人,遲早會被人從背後捅刀子。”


    斯瓦蘭想笑,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無法勾起嘴角。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竟被尤安無形中散發出的氣勢所震懾。


    坐在坑洞前的黑發青年,神色平靜地望著她,姿態隨意,甚至帶著幾分慵懶。但斯瓦蘭知道,對方若是想動手,甚至不需要眨眼,就能輕易取走她的性命。


    他沒有釋放任何殺意,但那股無形的壓迫感,依舊讓人喘不過氣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擦去額角滲出的冷汗。


    “看來,這事兒沒那麽容易蒙混過去啊。”


    “放心,我不會殺你。至少在你把我帶到杜爾加爾之前。”


    “行吧,我承認,我從一開始就打算帶你去杜爾加爾。”


    “甚至不惜與聖騎士團作對?”


    “反正東部地區早就被帝國中央拋棄了。你知道嗎?東部連一個主教或聖騎士團都沒有?倒是那個‘兇蛇聖騎士團’——他們才是個異類。估計是因為‘一萬金幣’的存在太特殊了吧。如果‘一萬金幣’消失,他們也就沒了意義。”


    “所以,聖騎士團的威脅可以忽略不計。但如果你的目的不是金錢,那你又為何要帶我去杜爾加爾?”


    斯瓦蘭的神情微妙,似乎在埋怨這一切都是被那群聖騎士攪亂的。


    其實,尤安根本無所謂她的答案。他隻是需要一個向導罷了。


    不管斯瓦蘭是打算背叛他,還是想借助他的力量,隻要她能帶他到杜爾加爾,剩下的事再說。至於她的性命,可以等到了再決定。


    不過,他確實有些好奇,想看看斯瓦蘭會如何解釋。畢竟,願意冒著與帝國為敵的風險幫他的人,屈指可數。


    “嗯……”


    短暫的沉默後,斯瓦蘭終於開口。


    “其實,理由和‘一萬金幣’一樣。”


    “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一萬金幣不是說過,他要去杜爾加爾殺一個人嗎?我也是。但問題是……就憑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成功。後來,我聽說了關於‘一萬金幣’的傳聞——據說在海布登出現了個瘋狂的家夥。然後我又得知,‘一萬金幣’正準備前往杜爾加爾。你說,我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你想殺的人是誰?”


    “哎,我不是也沒問‘一萬金幣’的私人問題嗎?你也別刨根問底,權當沒聽見就行。”


    尤安挑了挑眉,目光中透著幾分戲謔,但他並沒有繼續追問。


    說到底,這真的重要嗎?


    在杜爾加爾,自己注定要殺不少人,而在這個過程中,或許就會順手解決掉斯瓦蘭的仇敵。


    “你的敵人,說不定也在算計著我的性命。”


    “可能性相當高。我自己對付不了他,但‘一萬金幣’你不同。就算你失敗了,我至少還能借此獲利,不虧。”


    換句話說,斯瓦蘭就是把尤安當作一顆危險的炸彈,直接扔進杜爾加爾的局勢中,看能不能炸出她想要的結果。


    “你想殺的……該不會是蓋雷德·加因?”


    尤安隨口一問,語氣隨意,話語的重量卻不容小覷。


    斯瓦蘭愣了一下,隨即像被燙到一樣猛然揮手,連連否認。


    “蓋雷德·加因?那個弑君者?你瘋了吧!那種怪物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杜爾加爾?啊……不對,杜爾加爾的話,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但就算如此,我怎麽可能和他扯上關係?要是真和他有牽連,我早就逃到帝國的另一邊了!”


    她的反應太過誇張,以至於尤安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不像是在說謊。


    尤安此行的目的,正是尋找蓋雷德·加因與“裂隙”之間的聯係。而斯瓦蘭的仇人剛好也在杜爾加爾……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命運的交錯?不過,如果她真的和蓋雷德·加因有關,恐怕不會這麽笨拙地試探自己。


    正當尤安思索之際,他的目光忽然一偏,朝某個方向望去。


    斯瓦蘭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可那裏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怎麽了?發現什麽了嗎?”


    “……沒什麽。”


    尤安皺了皺眉,方才明明有種異樣的感覺,但目光所及之處卻空無一物。


    他悄然擴展自己的感知,卻依舊隻捕捉到那些已經察覺到的存在:聖騎士團,幾名追蹤自己的獵犬,以及……


    “至少,目前不在附近。”


    尤安喃喃道,緩緩抬起頭。


    斯瓦蘭下意識跟著仰望,然而映入眼簾的,唯有無垠的夜空。


    尤安的視線凝固在某處,深邃而冷靜,仿佛正注視著那片看似空無一物的黑暗之中……


    ***


    貝爾克雷靜立在山丘之巔,眺望著那片無垠的荒原。


    在那未知的黑暗之中,教皇指示的神聖目標正隱藏其身影,蟄伏於某處。


    他隨時都可以發動追蹤,但他選擇了按兵不動,命令聖騎士團靜候。


    屏息,等待,伺機而動。


    一旦獵物露出破綻,便如毒蛇般驟然撲殺,死死咬住它的喉嚨,將它的四肢撕裂得支離破碎,使其徹底喪失反抗能力,最終被吞噬,迎接無法逃脫的死亡。


    這,便是“毒蛇”——兇蛇聖騎士團的狩獵之道。


    然而這一次,他們的狩獵被打亂了。


    目標的能力,遠遠超出他們事先掌握的情報。


    更棘手的是,還有意料之外的幹擾者介入。


    當然,若是想找借口,可以羅列無數理由,但貝爾克雷僅用一句話概括了這一切:


    大意了。


    為了獵殺區區一人,竟然動用了整支聖騎士團,在這樣的壓倒性優勢下,放鬆警惕或許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聖騎士團若是下定決心,覆滅一座城市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可現在不同了。


    他的行蹤已然暴露。


    從此刻起,他必須比以往更加謹慎,更加隱秘。


    大意的代價,已經用他的一隻眼睛償還。


    “貝爾克雷團長。”


    一道低柔的嗓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後響起。


    他迴頭,看見了一道幽影般的身影。


    那是一個銀發女子,長發如流水般垂落,身形卻像海市蜃樓般微微扭曲,仿佛隨時可能消散於空氣之中。她那碧綠色的眼眸狹長而深邃,瞳孔呈現出異樣的豎形,宛如蛇類。


    “諾爾阿修女。”


    “他們的位置已經確認。看來,他們的馬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再持續奔馳。雖然是夜晚,但追上他們並不困難。我已經做好了安排,確保他們無法快速脫逃。”


    “是嗎。他們的狀況如何?”


    貝爾克雷的詢問,並非指他們的體力或者精神狀態。


    他想知道的是——以諾爾阿所掌控的“毒蛇”之力,能否確保目標的徹底滅殺。


    諾爾阿沉默了片刻,仿佛在仔細權衡,隨後才緩緩開口。


    “那個女人……我可以輕易斬下她的頭顱。”


    “但那個黑發男子……恐怕不容易。”


    貝爾克雷眉頭微挑。


    諾爾阿所持有的“毒蛇”之力,在整個兇蛇聖騎士團中,都是極為特殊的存在。


    若說馬爾科是疾風般的殺手,那麽諾爾阿便是無聲無息的死神。


    即便是那個能夠洞察一切的鷹眼神射手,也未必能察覺她的存在。


    然而,如今的她,卻直言“很難。”


    這意味著,那個黑發男子,恐怕是一般情況下無法被暗殺的目標。


    貝爾克雷的眼神微微一凝,沉聲問道:


    “他察覺到你了?”


    “不確定。我曾靠近到極限的距離,那一瞬間,我們的目光對上了。我無法判斷,那隻是巧合,還是他真的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但我當時感到了危險,所以選擇了撤退。”


    “做得好。我們還有時間。從他遲遲未采取行動來看,恐怕他也有所顧慮。辛苦了。多虧了你,我們才能穩定地追蹤這名異端。希望你今後也能繼續出色地完成任務。”


    “是。另外,我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


    “誰?”


    “蓋雷德·加因。”


    “那個叛徒?是如何被提及的?”


    “情況不太明朗。那個女傭兵提到,她有一個想殺的人,而黑發男子則直接問她,那個目標是不是蓋雷德·加因。不過,黑發男子是否對蓋雷德抱有敵意,這點還無法確認。”


    貝爾克雷的眉頭皺緊了幾分。


    “蓋雷德·加因與‘裂隙’的祭司們有所勾結,這一點我們早已知曉。但他竟然還與坦提爾的惡魔有所關聯……看來,這件事比想象的還要複雜。現在終於明白,教皇為何如此看重此事了。”


    自皇帝遇刺後,蓋雷德·加因便徹底消失,官方的情報中從未出現過他的身影。


    但隻要生死未明,他便依舊是帝國最大的威脅。


    若能將這名罪人擒殺,並借此向帝國彰顯教會的正義,那將是一場無上的榮耀。


    貝爾克雷的心中不禁浮現出捕獲大魚的興奮感,但他很快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緒,輕輕搖了搖頭。


    他必須專注於眼前的目標。


    教皇交給他的任務,是黑發男子。


    若是急功近利,輕率行動,反而會自毀前程。


    “繼續盯緊黑發男子。除了我們之外,似乎還有不少人對他虎視眈眈。還有,調查那個持弓的女人——她的箭術,遠遠超過了尋常傭兵的水平。”


    ***


    希娜·索爾維恩怔怔地看著倒在眼前的戰馬,臉色蒼白,手指微微顫抖。


    在這片無垠的荒漠之中,失去坐騎,幾乎等於被宣判死刑。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那頭正在啃食戰馬屍體的黑色怪物,似乎對她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它的獠牙撕裂皮肉,鋒利的利爪剝開筋骨,每一次吞咽,馬屍的某個部分都會徹底消失。


    它咀嚼著,吞咽著,卻沒有半點滿足的跡象。


    對於它而言,這匹戰馬,甚至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希娜的理智在瘋狂地呐喊,讓她逃跑,讓她趁現在遠離這頭吞噬生命的怪物。


    可她卻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哪怕心髒狂跳如擂鼓,目光仍舊無法從那頭黑色怪物身上移開。


    它的存在,深深地攫取了她的注意力。


    她想象著,下一秒,自己也會像那匹戰馬一樣,被它的巨口吞噬殆盡。


    “抱歉了……”


    她喃喃自語,不知是在對死去的馬低語,還是在對自己道別。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希娜猛地迴頭。


    隻見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在不遠處,俯視著她。


    他身著帝國軍裝,肩上扛著一柄驚人長度的長槍。


    希娜怔怔地望著他片刻,隨後又轉過頭,看向那頭正在吞噬戰馬的黑色巨獸。


    “那個……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龍。”


    男子的迴答簡短而直接。


    那龐大的黑色身軀覆蓋著堅硬的鱗片,頭頂白色的鬃角如奔騰的鬃毛般向後延展,獠牙撕裂血肉,馬匹的屍體對它而言,甚至連幾口都算不上。


    無論怎麽看,這都與古老傳說中的巨龍如出一轍。


    希娜作為騎士,自然對龍的傳聞無比熟悉,並且曾充滿憧憬。


    然而,若是某一天,一頭本應滅絕的巨龍突然從天而降,把她掀飛,然後低頭咀嚼著她的戰馬……這種體驗,又該作何感想?


    說實話,似乎也沒有特別的感覺。


    戰馬死了固然可惜,但親眼見到一頭活生生的龍,這樣的經曆恐怕此生僅此一次。


    仔細一看,龍的背上竟然裝有馬鞍與控製裝置,顯然是被馴養的個體。


    “不是說,自從林特布魯姆騎士團解散後,巨龍就已經滅絕了嗎?”


    “還剩下一頭。”


    男子語氣平淡地答道,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話還需要解釋,便補充道:


    “偶爾,它需要休息的時候,我們會把它放養在這片無人荒野裏。但沒想到這次附近竟然有人。你的馬,我會照雙倍的價格賠償。如果願意的話,我還可以順路送你去最近的城鎮。”


    “啊,馬的事情不用在意……不過,你是帝國軍人?”


    “嗯。”


    男子伸出手,示意她握住。


    “帝國第四軍團下屬百夫長,霍爾赫。奉亨娜公爵之命執行任務。你是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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