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狼煙!”


    “狼煙起了!”


    到了傍晚時,所有人都漸漸放鬆下來。


    雖說也有小規模夜襲,但眾人都知道,夜襲無非就是擾亂精神,根本不可能會有大規模的決戰式的夜襲。


    有經驗的將領,早早安排紮營和分批值夜的人手,除了當值人員外,就算有動靜,大半營盤仍然如常,將士們該怎麽休息還是怎麽休息。


    原因很簡單,這個時代的人普遍營養不良,七成以上的人患有夜盲症。


    一入夜之後,幾乎是什麽也看不到,幾乎可以算是失明。


    治療也簡單,補充營養就好。


    在後世就是吃一陣維生素a就好。


    在這個時代就得大量吃動物內髒。


    哪有這條件。


    不光是虜騎,就是周軍也有相當數量的夜盲症患者。


    大規模夜襲,對雙方來說都難。


    所以古往今來夜襲成功的戰例屈指可數,主要也就是勇將帶著沒有患夜盲症的精銳,突入敵營薄弱之處,一舉成功。


    到了傍晚時,基本上這一天就熬過去了。


    所有人精神都放鬆下來。


    但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遠方的軍台陸續飄起狼煙!


    所謂狼煙還真的是狼糞燃燒,喜峰口到古北口這條戰線的中間也有很多火路墩和軍台。


    火路墩一般是十來人的一個小隊駐守。


    小型的隻有幾人。


    一般是三層塔形建築。


    一層放糧食,養牧畜。


    二層住人。


    三層有箭孔或弩機等防禦武器,一旦遇警,關閉院門和堵死底層,十來人隻要敢於抵抗,過百敵騎也未必能強攻得手。


    虜騎小股入境,這些火路墩也能牽扯他們大量時間和精力。


    當然,火路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報警。


    通過這些建在要道邊緣的火路墩發出的警訊,看到的狼煙數量,方位,可以判斷出敵人的規模和來處。


    這就很重要了。


    更上一層的就是軍台。


    軍台有數十人,也是三層,但是建築模式是方方正正。


    如同一個敵樓。


    頂層也是一樣堆積狼糞或牛糞。


    有警訊也是第一時間燃燒狼煙。


    軍台人數多,還有騎兵,不光是報警訊,還有負責襲擾敵糧道後方的責任。


    更上一層,就是方圓裏許的軍堡。


    內駐軍馬過千,還有少量的平民居住。


    若是戰時,也會接納邊民入駐。


    軍堡就是墩和軍台的核心,一個軍堡要支撐幾十個墩堡和軍台,形成一個完整的防禦體係。


    此時最少有超過十個軍台墩堡燃燒狼煙。


    一則是說明最少有過萬騎兵蜂擁而來。


    二來則是向敵騎宣示存在。


    幾十個墩台加軍堡可能有近萬駐軍。


    若敵騎深處,一旦戰事不利,還被騷擾後方,甚至被組織起來的周軍隔斷退路,後果也是會相當的嚴重。


    這不光是發布警訊,也是駐軍將領視情況而定,並不是虛張聲勢。


    最少也可以算是一種心理戰。


    對馮唐等人來說,情況就不太妙了。


    “看來虜騎的將領接到指令了。”


    “他們是要不惜把突襲進來的遊騎打光,也要和咱們換車隊。”


    “對北虜高層來說,犧牲一些遊騎,隻要能阻止咱們補給沿途城池軍堡,他們還是占便宜。”


    “朝廷也有慮於此啊。”


    “將軍,怎麽辦?”


    馮唐臉上肌肉抽搐著。


    就知道這一次的差事不好辦。


    要不然,那些景和武勳還不搶著來?


    這一次大戰最關鍵之處就是眼前的車隊。


    護住車隊安全抵達就是大功一件。


    馮唐已經是神武將軍節度副使,距離封爵隻差一步。


    再立軍功,升任節度使,皇帝總不好還勒著他馮家的侯爵不鬆手吧?


    又不是新封爵位,隻是把戰死兄長的侯爵歸他承襲就好。


    但很明顯,這一次軍功不好拿。


    不然還真輪不上馮唐。


    馮唐真正的根基是賈家舊部,少年時就跟著垂垂老矣的榮國公賈源,青年時跟隨賈代善。


    現在年過五旬,賈源,賈代善都不長壽,賈家敗落,馮家兩個侯爵先後戰死……


    到如今左右逢源,賈家這個宗主不給力,馮唐還是處處吃虧。


    就如這一次的戰事安排,最危險的護送任務馮唐一爭就到手了。


    到底是他“爭”還是別人安排,這個就不好說了。


    功是大,要有命拿才是真的。


    護送失敗,丟官罷職都是小事。


    搞不好要下詔獄了。


    搞的更不好要被斬首謝罪了。


    真的到下詔獄的地步,不如自己抹脖子,省得受罪受辱,有辱馮家門風。


    到此時,馮唐也沒有辦法想太多。


    抽劍在手,臉也變得極為獰惡:“怎麽辦?這個時候了還能怎麽辦?集兵,結陣,成銳陣,與敵騎打對衝!”


    騎兵對戰,最兇險最直接的戰術就是銳陣對衝。


    不搞什麽防禦,也不搞步騎協同。


    一錘子買賣。


    哪怕是大將,在這樣的騎兵對衝戰中也有可能殞命戰死。


    隻要有可能,一般來說很少有大規模的萬騎以上的對衝戰。


    大周更習慣依托城池,步兵和虜騎打消耗。


    虜騎則是更習慣左右翼來迴策騎飛奔,消耗周軍火器和弓箭,同時用自己的騎弓殺傷周軍有生力量。


    可能整天打下來,雙方都很難銳陣交戰。


    都有顧慮。


    但此次不同,周軍必須護住糧隊。


    虜騎必然要衝擊車隊,破壞送糧。


    隻能銳陣對衝,一戰定生死!


    “車隊那邊隻有三千多步兵……”


    馮唐看了一眼,車隊蜿蜒如龍,但也停了下來。


    似乎是要有所動作。


    馮唐漠然道:“我等拚盡全力,誓死不退,唯戰而已!車隊若破,也與我等無關了,那是鎮兵和內府,還有賈芸的事了。”


    諸將心中也是明白,開始遵令集結麾下騎兵。


    確實如此。


    眾人已經將生死拋諸度外。


    他們在,對衝後還能咬住虜騎不放,敵騎想破壞車隊也要防著周軍衝過之後再兜迴來。


    騎兵對衝相當兇險,容不得他們做別的事。


    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可能會有小股遊騎衝到車隊那邊。


    如果這樣也擋不住……


    那也無計可施。


    馮唐等人連命都未必保的住,這時候想的越多就是錯的越多了。


    ……


    “敵騎快到了!”


    “結方圓陣!”


    “快點,遲疑者斬,後退者斬!”


    負責貼身保護車隊的是一位薊州鎮的副將,麾下三千步兵。


    這些都是附近遷安,玉田等州縣的駐防步兵。


    在薊鎮算三線部隊。


    一線當然是各將直屬的各營精銳,包括騎兵在內,大半精銳都有披甲,且最少有三四成的鐵甲披戴。


    兵器也是精心打造的精鐵強兵。


    此外火器,強弩,也都裝備這些一線精銳。


    薊鎮十一萬兵馬,這樣的精銳在四萬人左右。


    此外就有三萬多人的邊軍駐守在外圍關隘,分布在長城一線,墩,台,堡,城之中。


    喜峰口,三屯營等地就是這樣的二線駐軍。


    他們也有一定的披甲,也有火器等重型武器裝備。


    二線駐軍有四萬餘人。


    剩下的三萬人左右,就是在薊鎮南邊駐守,算是內線部隊,裝備和訓練都是最差的。


    他們算是最後一道防線,主要就是用來守城。


    一旦薊鎮大量軍台關隘失陷,主力損失過大,三線駐軍就負責守城,拖延虜騎大舉南下的步伐就可以了。


    此次薊州主力還在與虜騎主力對峙,能抽出一萬餘騎護送糧隊已經是出盡全力。


    隻能用這些三線駐軍沿途出動,加入護糧隊伍之中。


    人馬也抽調不出太多,畢竟城池也相當要緊。


    要叫虜騎趁虛而入,北直隸南方,山東北部,都是大周統治核心之所,關係到大量人口土地和漕運,也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京營則是尚未集結完成。


    而且很明顯……京師更要緊。


    京師一旦失陷,那就不是北方糜爛的問題了。


    是北方,中原,西北,都守不住的大漏。


    能守住江淮一線就是大周國運不絕了。


    京營三十多萬,最多會抽幾萬精銳隨時準備支援薊鎮戰場,前提還得是宣大精銳趕過來的情況之下。


    宣大等鎮兵不至,京營不會動。


    狼煙四起,風聲鶴唳。


    薊鎮三線兵等同內鎮兵。


    訓練,裝備都不怎麽樣。


    眼見數裏外騎兵已經集結,似要打馬對衝,步兵這邊更慌了。


    很明顯,騎兵不過來步騎協同,是要以騎對騎,拖住虜騎主力。


    但若是有少量虜騎衝過來,對這些三線鎮兵仍然是嚴峻的考驗。


    賈芸也是看到了。


    馮唐的選擇還是對的。


    過來與車隊裹挾在一起,嚴重限製大周騎兵的發揮,戰術上直接就被動了。


    更關鍵的就是,在車隊這邊打起來……把車隊直接打爛了,這還有什麽意義?


    對賈芸來說,這也是最後一次考驗了。


    明天天明就動身,不到午時車隊就能趕到三屯營,再運送一些給喜峰口。


    那邊人手充足,傍晚前就能把所有軍需接收完畢。


    車隊返程,然後輕型馬車先趕路迴通州,繼續運送軍需至薊州等地。


    距離不過百多裏,數日內就能完成。


    內府的人力和車輛已經在補給,賈記最重要的任務還是到喜峰口,三屯營。


    現在已經是最後關頭了。


    和薊鎮步兵的慌亂不同。


    隨賈芸出行的車行護衛人員卻是紋絲不動。


    趙致仁,馮致信,周致誠……


    這些最核心的班底已經站在護衛隊伍之前。


    此外就是從西嶺村抽調過來的護衛人員。


    兩者相加,過兩千人已經集結到位。


    弓手二百,長鈹手一千五百,盾牌手五百。


    二千二百人。


    七成是賈芸以奴契約束的夥計們,平均年齡隻有十六歲。


    可以說是少年兵了。


    還有數百人,是招募來的來曆清白,成家立業的青年男子們。


    多半是京郊各村的獵戶或腳夫,柴夫。


    膽大心細,體魄過人,還有不少人有射獵練成的射術。


    這就相當難得了。


    經過元朝之後,華夏尚武之風被徹底摧毀了,尚武習射的漢人男子極少。


    很多人對兩宋的誤解就是文弱,其實並不然。


    北宋的民間組織相當多,擁有大量的槍社,拳社,弓箭社等。


    五代遺風尚存。


    所以金國在北方遇到了極大麻煩,義軍四起,河北中原大量義士拖住了金軍主力南下的腳步。


    一直到立國幾十年,河北山東的義軍都不停的給金國搗亂。


    甚至金國滅亡後,元初之時,漢軍世侯成為忽必烈的蒙元軍隊的主力。


    忽必烈和阿裏不哥的戰爭最終能打贏,靠的就是漢軍世侯。


    世侯出身,就是北方漢軍和北宋末年的義軍起家。


    但元朝這個殖民政權為了壓製漢民,強行分蒙古,色目,北方漢人,南方漢人四等。


    禁漢人結社,禁習武,禁射獵。


    百年時間,把漢人的組織性和尚武習氣毀的差不多了。


    加上朱明三百年更是文官徹底占據上風,尚武之風被徹底摧毀了。


    明末的慘況,就是這種情況的現眼報。


    大周也沒有民間結社習武,賈芸能集結這麽多部下,其中還有不少弓手,隻能說他是把京城附近能搜羅的人才都搜羅到麾下了。


    主要原因,還是水腳幫的配合。


    這裏頭有不少人手,就是原本水腳幫的人。


    半年多時間,這些人手和夥計們彼此配合,演習,訓練,一起隨車隊輾轉千裏。


    實戰也不少。


    總有小股土匪甚至地痞無賴不開眼。


    夥計們以小隊為基準單位隨車隊出發。


    遇到大股土匪就幾個小隊集結合作。


    半年多時間,實戰經驗還真的不少。


    大規模的合練演習更是超過百次。


    賈芸一直是在等這一天。


    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機會,但機會隻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這一次的運糧,看似是天子信重朝廷壓迫,甚至有人打主意……但誰又知道這裏頭是賈芸自己順勢而為呢?


    這個機會,豈有放過之理?


    但是否能成,還是要看自己!


    “傳我之令,車隊按平時訓練那般速度收攏!”


    “鐵廂車居外!”


    “弓手居於廂車間隙!”


    “刀牌手掩護弓手!”


    “長鈹手居於車陣之中!”


    “靜候迎敵!”


    “是,東主!”


    隨著賈芸發布命令,由趙致仁等人帶頭,所有人都怒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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