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統勳膽子雖大,也沒敢多看。


    瞄了一眼就迅即低頭。


    接下來,就是按會試的名次安排座位。


    每人一桌一椅,桌上擺著一套文房四寶。


    和會試不同,不準用自己自備的文具了。


    包括草稿紙和答題紙。


    整個場麵肅穆莊嚴,所有人都不出聲,不論是舉人或是做著這些雜務的人。


    禦座上是皇帝。


    兩側是翰林學士和大學士們。


    待所有中式舉人坐下之後,開始下發試卷。


    隻有一題。


    “朕禦極二年有餘,乃聞王朝周期,天時人口二論,諸生試論之。”


    很寬泛。


    就是叫考生談一談對這兩論的看法和見解。


    以此取殿試名次。


    這是隆正年間第二次開科取士,第一次是即位恩科。


    這一次,其實是正經隆正取士的第一次。


    上一次雖是恩科,隆正帝也是和宋仁宗學習,正兒八經的出了十道策問。


    從人情世故,到律法,治政,名教,方方麵麵都有涉及。


    以此取士,隆正帝小心謹慎,文心周納的性格也可見一斑。


    這一次卻是大而化之了。


    隻寫關於王朝周期和人口論的看法。


    除此無他。


    盡管在金殿中,劉統勳還是頗為興奮的瞟了四周一圈。


    正好與王安國四目相對。


    兩人都目露興奮之色。


    這是皇帝重視這兩論的表現。


    而殿試題目提到兩論,最少不會再有人攻擊賈芸不學無術了。


    甚至,隻要賈芸再提出新論,有新的文章麵世……


    新學派的雛形就算出現了。


    等若是皇權為新學派撐腰,天子用權力更進一步夯實賈芸新學的根基。


    殿試策問用賈芸兩論,這絕對是對賈芸的學術地位的一次飛躍式的提升。


    若不是賈芸的年齡擺在那,又沒有完善細節和更深遠的學術體係,新學派派主的地位,先哲地位,這已經是到手了。


    “臣劉統勳恭記三代腳色開列於後……”


    “臣王安國恭記三代腳色開列於後……”


    “臣對,臣聞,王者不吝改過,故盛世有直言極諫之科……”


    諸多舉子有的伏案奮筆疾書。


    有的凝神細思。


    有的則是滿臉的苦惱。


    這是少數來的晚的舉子,他們又對新鮮事物興趣不大。


    哪怕賈芸兩論早就風靡京城,甚至從北方傳到南方,但又有相當一部份舉子就是那種隻讀經義,對外事絲毫不感興趣的那種。


    他們來的晚,對文會也不感興趣,偶爾聽聞賈芸和書局日報,還有賈芸兩論的事,仍然是沒有深入討論過。


    甚至都沒有興趣找來原文觀看一番。


    他們隻考慮如何中進士,如何揣摩文章,更上一層,爭取在進士試時考一個好成績。


    到這個時候,一看策問題目,這些人便是極為苦惱了。


    “陛下看來是決心要向天下推行兩論了。”


    “兩論中,王朝周期論不過危言聳聽,天時人口論有些意思。”


    “這樣推行,數十年後兩論當天下讀書人盡知。”


    “隻有枝,沒有幹,或者說,隻有果實而無枝幹。如何研究,如何推導,如何結論?光有兩論,無有冶學之法,旁人卻無法學這樣的學問,最終還是無根浮萍,不過一時風光罷了。”


    “嗯,此話有理。”


    “可惜陶炳吉了。”


    “沈鴻翼原本也可入閣的。”


    “暫且隻能如此,說到底還是被人抓住了痛腳。”


    “賈芸智略過人,心機城府都是一流,此子若不能一擊中其要害,最好示之以柔。”


    大殿內,三百多人奮筆疾書。


    隆正帝已經退到殿後休息,幾位大學士則是低語議論著眼前之事。


    他們內心都是頗為不憤。


    看到賈芸兩論成為殿試策問,這種情緒更是被無限放大。


    景和舊臣原本是一個整體,滴水不漏。


    皇帝想做什麽,他們心裏清楚的很。


    但隻要無人主動配合,皇帝也無計可施。


    就是賈芸橫空出世,才使得事情發生了變化,給了皇帝可乘之機。


    “嗯,說的都對。”


    一直閉目不語的首輔趙逢春終於睜開微閉的雙目。


    “等待時機吧,總會有人忍不住做不該做的事。”


    “到時候……自會有人出來收拾殘局。”


    須眉皆白的首輔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從容。


    幾位大學士都是鬆了口氣。


    首輔這麽說,說明事態仍然在可控範圍之內。


    這便好。


    最近這半年多發生的事太多,令人感覺目不暇接。


    也是叫這些位高權重的大佬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事情在往著失控的方向走。


    好在,老首輔還在,老首輔身後的太上皇還在。


    太上皇才是大周的定海神針。


    那些妄語和危言聳聽,必定是影響不了太上皇。


    等機會一到,太上皇出麵,必定會掃除妖氛,還大周朗朗乾坤。


    ……


    時交五月,天氣和暖。


    京城從三年一次的喧囂沉靜了下來。


    外來的舉子陸續入職觀政,或是領了吏部的關防身狀,陸續離開去外地上任。


    前來湊熱鬧的名士,趕三年一次大熱鬧的商人,也是陸續離開了京城。


    但對這麽一座近二百多人的大城市來說也就是去除了一些浮躁喧囂,日常的生活仍然是無比繁華與熱鬧。


    清晨時分。


    石良推開自家鋪子門,邁步而出。


    可巧路旁有人過來,兩人一對眼,俱是笑了出來。


    “張兄?”


    “石呆子,好巧。”


    因為賈芸的關係,石良和張煊的關係也是從陌生人到好友。


    兩人也是真投脾氣,都有點呆氣。


    張煊算好點的,但也不是那種純粹的生意人。


    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和賈芸合作的那麽愉快。


    天剛亮不久,石良就抱著個包裹從店裏走了出來,正好遇到同樣帶著個包裹走出門的張煊。


    “我這是保定府的客人要的貨,一套宋版書。”


    “巧了,我這是真定府的,一個方向。”


    “走走,一起走。”


    兩人笑著同行,目的地是一樣的。


    賈記車行正陽門北收貨站。


    距離東大街這不過三裏地不到,安步當車,半個時辰都不要就走到了。


    這還是抱著東西,空手走更快些。


    距離收貨站越近,人群就越發密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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