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芸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兩好友平時都是坐車或走路,今天初一,走路不太莊重,兩人又不會騎馬,一人一頭小叫驢,看著頗為滑稽。


    石良笑道:“我知道你那邊人多熱鬧,特意和張兄在他店裏坐了好一會才過來,可巧就遇著你了。”


    張煊也笑道:“怎麽,熱鬧的不堪,出來躲清淨?”


    賈芸得了天大好處,勳衛,指揮使,世職,麒麟服,紫韁,魚符,哪一樣都是天大的榮耀,現在歸於一身,可想而知會有多少趨炎附勢之輩上門討好。


    雖然他們也知道多半是無用功,但提前下些功夫,總好過臨時抱佛腳。


    賈芸對此頗為無奈,但也並不反感。


    總是人之常情。


    當下賈芸笑著對二人道:“找你們拜年是假,喝茶聊天,品茗下棋,混一上午時間才是真的,還不趕緊迴轉,咱們去張記好了。”


    “去我的扇子鋪,年前收到了幾件祝枝山和文征明寫的扇麵,一起欣賞一下如何?”


    張煊笑道:“冷子興適才拜年,我約他同去賈記,他說要帶古董去琉璃廠擺攤……賈兄弟,咱們也去廟會逛逛怎麽樣?”


    京城的廟會不止熱鬧,還不止一處。


    琉璃廠,燈市口,還有幾座大型宮觀廟宇一帶都有廟會。


    廟會中人潮洶湧,當然是做生意的好機會。


    不過之前冷子興可不是在大年初一趕廟會賣古董的人,他更多是出入高門大府,不像是古董商人,反而是一個古董掮客的感覺。


    這類人,一般都是消息靈通,人脈極廣。


    要不然,賈雨村也不會和冷子興閑聊……這人功利心太重,根本就不是能和普通人閑聊談天的性格。


    隻是冷子興現在迴絕了賈赦監視賈芸,通傳消息的差事。


    賈家那邊他已經進不了門。


    沒有賈家的金字招牌,冷子興的生意當然大受影響,已經需要去借著廟會擺攤來賣東西了。


    賈芸知道張煊擔心,此人也是個熱心腸,當下笑著道:“冷兄將來我有活給他做,你們不必憂心。”


    “這便好。”張煊也是笑應一句,接著又道:“不過你隻出來喝一會茶就要走,下午有什麽要緊事情不成?”


    “難不成賈家叫你迴去祭祖?”


    石良這呆子這一次倒是猜中了。


    昨晚夜黑之後,賈蓉和賈薔親自來了一次書局。


    雖然扭捏,還是把任務給完成了。


    賈家逐賈芸出族之事,經過隆正帝嚴詞訓斥之後當然是作廢了。


    而且賈芸的地位也不是當初,三品勳衛和諸多榮譽,不光是碾壓賈珍,就是賈赦這空頭將軍在賈芸麵前也不算什麽。


    彼此完全可以說是對等的地位。


    這一下賈家是徹底尷尬了。


    祠堂之中,不光是寧,榮二位老國公,還有賈家諸多先祖神牌。


    當然也包括賈芸的先祖。


    按宗祠規矩,大宗為昭,小宗為穆。


    先輩為昭,小輩為穆。


    男為陽,女為陰。


    整個諾大祠堂內,除了開宗先祖靈牌在正中外,就是寧,榮二公兩位國公的牌位。


    然後就是按嫡,庶之分,長,幼之分,男,女之分,整個祠堂裏是數百位京師族人的神牌。


    金陵族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祠堂,但也會擺先祖和寧,榮二公的神位。


    對這些勳門大戶來說,年尾的莊園田租上繳,年初的祭祖都是頭等大事,特別是祭祖,可以說是重中之重。


    紅樓中,賈家兩府祭祖也是濃墨重彩的描寫過。


    很多平素根本不曾出現的人名也是在祭祖中出現過。


    原本的賈芸也參加過若幹次。


    但是和賈敬,賈赦,賈政,賈珍,賈璉,賈寶玉,賈蓉這些嫡脈中人相比,疏遠少年,隻是遠遠肅立即可。


    祠堂在寧府一個偏院之中,五間正堂供奉神主牌位,有禦筆“慎終追遠”懸掛於上。


    正堂前方是三間抱廈,懸掛寧榮二公和列祖畫像。


    祭祀時,分昭穆排班。


    有主祭,陪祭,獻爵,獻帛等各種職司。


    賈芸就是個小透明。


    他年齡小,疏宗庶子,家中還窮困潦倒。


    就算是家境普遍一般的疏宗中,賈芸家都算是家境困難的。


    這樣的處境,在祭祀先祖時當然是無人注意於他。


    這一次肯定是不同了。


    賈蓉,賈薔奉命來請。


    嫡脈主宗們捏著鼻子放低身段,並不是他們對賈芸有所改觀,願意和衷共濟重振賈家……嫡脈的人若是有這種胸襟和智商,寧榮二府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他們隻是需要向皇帝有所交代而已。


    賈芸對此當然也是心知肚明……


    “那賈兄弟你答應了沒有?”


    “芸哥兒必不能答應的!”


    眼前是紅泥小火爐,炭火燃燒將小茶壺燒熱,賈芸與石良,張煊三人果真是吃著點心,喝茶閑聊。


    張煊是不能確定,石良卻是相當篤定。


    賈芸微微一笑,說道:“去一下也不打緊,畢竟我先祖靈位神主都在祠堂,為人後代,祭祀先祖也是理所應當。但不該是現在去……待我能把賈家那夥子中的蠹蟲收拾了再說。其二,下午我還有事要出城去,所以索性就迴了那邊。”


    張煊擔心道:“這樣會不會使陛下不悅?”


    隆正帝斥責賈政和賈珍,令他們收迴逐賈芸出族的荒唐做法。


    為著此事,兩個嫡脈的人都受到了懲罰。


    現在他們請賈芸迴去祭祖,賈芸卻推托不去,似乎是有負於隆正帝一番苦心。


    賈芸含笑道:“這一層就不必擔心了,我不去,皇帝隻會嘉悅,不會不高興的。”


    隆正帝的心思,賈芸清楚的很了。


    拿賈芸的事訓斥乃至懲罰賈政和賈珍,無非就是拿這事當借口罷了。


    如果沒有賈芸,隆正帝少不得還是要拉攏賈家。


    重用王子騰,冊封元春,都是拉攏賈家的手腕。


    可惜賈家不知死活,其後的表現還是不能叫隆正帝滿意。


    秦可卿之死,賈敬之死,底下發生的很多事,都是賈家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


    這個時候,賈芸豈會輕易與嫡脈和解?


    隆正帝擺明車馬,有意放棄拉攏扶持嫡脈,轉向扶持賈芸!


    要不然,這豐厚的賞賜是哪來的?


    賈芸若是不抓住機會,反而轉向和嫡脈和解……


    就算他立有大功,也坐令隆正帝失望。


    此事,皇帝當然不會明言。


    而是通過幾個小動作給予了充分的暗示。


    賈芸能悟出來就好。


    悟不出來,說明賈芸也不夠格,不配得到真正的扶持!


    這就是帝王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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