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距離港口越來越近,鈴木芳子再次轉頭看向朱永新,目光中多了幾分溫柔與不舍:“永新,前麵路口你就下車,叫一輛黃包車去港口,小澤泉子在哪等你,你倆假扮夫妻走水路這樣更安全。”


    朱永新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鈴木芳子抬手打斷:“咱們倆一起出逃,太顯眼了,不安全,別再堅持了,聽我的。” 說著,她示意江戶川北。江戶川北會意,從車座下方的暗格裏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裏麵是一遝遝鈔票,在昏暗的車內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這些錢你拿著,路上用。”鈴木芳子將包裹遞給朱永新,“到了上海,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我消息。”朱永新雙手接過錢,他的眼眶微微泛紅,:“芳子,你一定要平安。”


    車子緩緩停在路口,朱永新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鈴木芳子也跟著下車,兩人麵對麵站著,千言萬語都化作了此刻的沉默。突然,朱永新向前一步,緊緊抱住了鈴木芳子,他的懷抱熾熱而堅定,仿佛要用這最後的擁抱留住她。鈴木芳子身體微微一顫,隨後也伸出手,輕輕迴抱朱永新,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隻有風聲在耳邊唿嘯。


    “快走吧。”良久,鈴木芳子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在壓抑著洶湧的情緒。朱永新鬆開手,深深地凝視著鈴木芳子,目光裏飽含眷戀與不舍,這一眼,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心底。隨後,他轉身朝著港口方向走去。


    鈴木芳子佇立原地,望著朱永新離去的方向,迅速轉身,疾步迴到車上。車門關上的瞬間,剛才還情意綿綿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副冷峻又犀利的模樣,眼神冰冷如霜,仿佛剛才的深情流露隻是一場虛幻的夢 。


    “開車吧。”她坐迴座位,輕聲對江戶川北說。車子再度啟動,朝著未知的方向駛去。


    車子在街頭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了一處略顯陳舊的民宅門口。鈴木芳子利落地推開車門,說道:“下車吧。” 木雲平不敢耽擱,緊跟其後下了車。隻見江戶川北朝他們微微點頭示意,便發動車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木雲平懷揣著滿心的疑惑,跟著鈴木芳子走進了民房。屋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鈴木芳子環顧一圈後,轉頭對木雲平吩咐道:“去燒點水,我要洗個澡。”


    木雲平愣了一下,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擔憂,小心翼翼地開口:“長官,咱們這時候不趕緊逃走嗎?白山公館一旦發現您逃走了,重慶周圍肯定都會設下路障檢查的。”


    鈴木芳子神色平靜,不緊不慢地摘下帽子,隨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說道:“現在距離我們逃出來都快一個小時了,你以為白山公館到現在還沒發現?重慶的周邊肯定早就開始嚴格盤查了,這時候去闖關,跟送死有什麽區別?放心住下,現在他們主要在重慶外圍檢查,城內反倒安全。”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木雲平,自顧自地整理起衣物,準備迎接這場難得的休憩 。


    江麵上,濃稠的霧氣如一層厚重的幕布,嚴嚴實實地籠罩著一切,一艘輪渡靜靜地停駐在渾濁不堪的江麵上,這是今日的最後一班輪渡。小澤泉子,此刻化名柳泉泉,神色警惕得猶如一隻受驚的小鹿,站在輪渡的角落裏。她的目光猶如兩把銳利的刀子,迅速且隱秘地在人群中穿梭,終於,捕捉到了朱永新的身影。


    小澤泉子裝作不經意地靠近朱永新,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微微嘟起嘴,嬌嗔道:“你怎麽才來呀,都快把我等急死了。”


    朱永新與小澤泉子在給鈴木芳子傳遞消息時就已接觸過。此刻,他微微一怔,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猶豫,不著痕跡地往四周瞟了瞟,壓低聲音說道:“柳小姐,搭乘這趟輪渡,不會出什麽岔子吧?”


    小澤泉子輕輕拍了拍朱永新的手臂,安撫道:“放心啦,朱先生。中途我們就會下船,不會一直待在這上麵的。”說罷,她眼神陡然堅定起來,看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四周,隨後湊近朱永新的耳邊,小聲卻擲地有聲地說道:“朱先生,你隻管安心跟著我。宜昌那邊早有我們的人接應,隻要順利抵達那裏,一切都會有人安排,絕對安全無虞。”


    朱永新微微點頭,神色依舊凝重,低聲問:“可這中途下船,如何確保不被發現?江麵如此開闊,稍有不慎就會暴露。”


    小澤泉子嘴角浮現出一抹自信的笑意,輕聲說:“朱先生不必擔憂,屆時會有一艘小船在約定地點接應。江麵上的霧氣便是我們的掩護,隻要按計劃行事,不會有問題。”


    次日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斑駁的窗欞,灑在木雲平的臉上。他忽然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恍惚間還沒完全從睡夢中脫離出來。可當他的目光掃向屋內一角時,瞬間清醒了過來。


    隻見鈴木芳子正端坐在鏡子前,專注地喬裝打扮著。她的麵前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看似毫不起眼的道具。此刻的她,已然褪去了往日的幹練與淩厲,正將自己精心偽裝成一個50多歲的老太太。她的頭發不知是用什麽特製的染料處理過,原本烏黑亮麗的發絲間,如今夾雜著縷縷醒目的白發,顯得格外滄桑;臉上塗抹著一層土黃色的顏料,恰到好處地營造出歲月留下的痕跡,鬆弛的“皮膚”、若隱若現的皺紋,讓她整個人瞬間老了幾十歲。


    鈴木芳子察覺到木雲平的目光,頭也不迴地說道:“那是你的衣服,一會我們偽裝成母子,坐馬車出城。”木雲平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椅子上放著一套樸素陳舊的衣物,款式一看就是普通百姓常穿的。他愣了愣神,心中不禁感歎鈴木芳子心思縝密,計劃周詳。不知道金雲道長他們能不能認出他和鈴木芳子。


    木雲平看著那套衣服,猶豫了一瞬,還是伸手拿了起來。衣服質地粗糙,散發著一股陳舊的味道,但他沒有多言,默默開始更換。換好後,他站在鈴木芳子身後,看著鏡子裏兩人截然不同的模樣,竟有種時空錯亂之感。


    “記住,從現在起,你就是我那沒什麽出息、老實巴交的兒子,少說話,多做事,別露出破綻。”鈴木芳子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裝扮,一邊低聲叮囑。木雲平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進入角色。


    兩人走出民宅,外麵的街道已然熱鬧起來。趕早市的人們熙熙攘攘,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他們來到約定的馬車停靠點,一輛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馬車正停在那裏,車夫坐在車轅上,抽著旱煙,看到他們走來,微微點頭示意,這個車夫正是江戶川北。


    木雲平攙扶著“老母親”鈴木芳子上了車,自己也跟著爬了上去。馬車緩緩啟動,車輪在石板路上發出“吱呀”的聲響。出城的路並不平坦,木雲平的心也隨著馬車的顛簸懸了起來。他不時透過車簾的縫隙向外張望,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每看到一個軍警模樣的人,心跳就陡然加快。


    鈴木芳子則閉目養神,看似鎮定自若,可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馬車漸漸靠近城門,城門口的盤查比往常更加嚴格,士兵們一個個神色冷峻,對過往的行人、車輛仔細檢查。木雲平的手心全是汗,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他轉頭看向鈴木芳子,隻見她依舊保持著老太太的神態,臉上的皺紋裏仿佛都寫滿了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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