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安將那隻骨囊隨手丟到地上,骨囊在地上滾了半圈,正好停在安若令腳邊。


    安若令一把拽開口袋,動作利落。獸皮碎片嘩啦灑出,焦黑斑駁,上麵密密麻麻刻著脈絡與簡陋圖痕,邊緣血跡未幹。


    花如意瞥了一眼,眉尖一壓,聲音冷硬。


    “戰前遺跡。”


    安若歌勾起腳尖挑了下獸皮,嘖了一聲:“你手夠快啊,死人堆裏還能翻出這種好貨?”


    蘇長安笑著轉了轉折扇,神情輕快。


    “隨手撈的。死人也講究,死前寫了份遺囑,正好便宜我們。”


    他邊說邊解著手腕破布,手法熟練,語氣裏透著掩不住的輕鬆勁兒。


    安若令半跪著翻檢碎片,手指猛然停下。


    “這張——!”


    他低聲喊了一句,抓起一片幾乎快被燒透的獸皮,指尖緊緊按住一處幾乎隱沒的淡印。


    蘇長安側耳一動,折扇尾端一挑,將那片獸皮翻到陽光下。


    殘跡處,一圈被灰脈勾勒的印痕若隱若現,中心用極細的筆劃標了一行小字:


    【白魂靈骨芝】


    空氣頓時像是被人按住了。


    安若令猛地直起身,眼裏光亮得發燙,胸膛起伏得厲害,一句話還沒出口,就被安若歌一把按住肩膀。


    “別丟人。”她低聲道。


    安若令咬牙,把激動咽了下去,手指卻止不住微微顫抖。


    安若歌收斂笑意,望向蘇長安,聲音幹脆。


    “我要這株芝。”


    “賀壽用。”


    蘇長安懶得兜圈子,直接笑了,聲音明亮又透著點兒壞勁兒。


    “行啊。”


    他把折扇啪地敲在掌心,指尖順著獸皮地圖一點一點滑下去,最後停在那處白芝所在的位置。


    “不過白魂靈骨芝藏在哪兒呢?”


    “主脈風壓、斷穀亂骨、還有不知多少埋著的東西。”


    “想拿,得先闖一條血路。”


    花如意靈刀搭上肩頭,語氣幹脆。


    “那就破。”


    蘇長安抬起頭,折扇一展,笑意明亮而清醒。


    “一株千年靈芝,埋在風骨主脈心髒,外頭風刃亂飛,骨兵遍地——咱們來湊熱鬧,不怕跟人搶?”


    花如意眼神冷了些。


    “搶不過的,早死在風口了。”


    蘇長安笑了笑,將地圖拈進袖中。


    “所以啊,咱們是命大的一批。”


    “也正好,礦穀資源,誰搶到誰吃肉。”


    “白芝隻熟一次。”


    “慢一步,就隻剩湯渣。”


    花如意啪地別迴靈刀,眼神透出幹脆。


    “我破陣。”


    安若令收緊靈符,神情沉穩:“我控風。”


    安若歌嘴角一勾,露出一點促狹的笑意:“我收尾。”


    蘇長安指了指斷穀邊緣,神識輕探,捕捉到地底微妙的靈壓波動。


    那不是尋常靈氣。


    地麵試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暗紋,深深刻進骨砂岩層,如同密布的血管。


    每一條裂隙中,都盤踞著湧動的風痕,風帶著骨渣,帶著破碎的靈意,沿著這些天然的風槽緩緩流動。


    ——那便是“風槽”。


    安若令半蹲地麵,手指劃過一條縫隙,靈符在指尖輕震,眉頭頓時皺緊。


    “斷穀裏,主脈破了……這些風槽,原本是用來承托主風脈的。”


    “副脈繞得亂,風也走不順,才卷得這麽狠。”


    安若歌站在高一點的碎岩上,俯瞰整個斷穀,輕聲道:


    “副脈風槽……一旦斷裂,不光風變亂,連地脈也會塌。”


    蘇長安收起折扇,笑了笑,神色卻帶著幾分認真。


    “進了副脈,就等於鑽進了風刀縫裏。”


    “能走進去,是命硬;走錯一步,連骨頭都得被風刮碎。”


    風自風骨槽中唿嘯而出,帶著刀割般的切割感,在斷穀上空盤旋咆哮。


    他咧嘴笑了笑。


    “得拿命在亂風裏穿。”


    安若歌眯眼掃了一圈,眼底寒意更深。


    “碎風、骨刃、斷穀。走進去,不掉塊肉算命大。”


    花如意刀柄輕敲地麵,發出沉悶骨響。


    “比誰先扛不住?”


    安若令皺了皺眉,看了看前方那片翻卷著碎沙和骨屑的風障,還是忍不住開口:


    “沒其他路?”


    蘇長安挑了下眉,折扇在指尖轉了一圈,帶著笑意。


    “甜頭在前頭,怕疼的可以原路迴去。”


    說著,他側過頭,笑得陽光。


    安若令眉頭收緊,忍了又忍,還是低聲問了。


    “蘇哥,你真的隻是氣海中階?”


    蘇長安笑著迴頭,折扇一敲他腦袋,不輕不重,帶著點調侃。


    “怎麽?看不起氣海中階?”


    安若歌在一旁挑眉:“不是小看……是擔心。”


    她眼神掃過前方那片亂風成渦的副脈,神情少有的認真。


    “那邊的風壓,就算是玄罡初階,一不小心也得被刮成碎片。”


    花如意也按住刀柄,語氣裏多了分審視。


    “你真能頂得住?”


    蘇長安收起折扇,單手抄進袖中,笑意明朗得像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


    “你們仨玄罡頂著風走,我氣海跟著跑,挺公平。”


    他說得輕巧,一點也沒有咬文嚼字的做作味道。


    安若令還是有點猶豫:“可我們玄罡真氣能護體,你……”


    “放心吧,我皮糙肉厚,真氣又多,扛著比你們還久。”


    蘇長安輕輕一晃扇子,懶得解釋太細,輕鬆自若道:


    “進得去是賺,出不來算我倒黴,反正有美女在,死了也是條風光的命。”


    花如意想起他那句“牡丹花下死”忍不住低頭竊笑。


    安若歌盯了她們兩眼,不知道她們笑什麽,肩膀輕輕一撞。


    “行了,誰慫誰是狗。”


    花如意也扯了扯嘴角,假咳一聲恢複正常。


    蘇長安揮了揮手,折扇指向副脈入口,語氣輕快又幹脆。


    礦道盡頭,風門閉鎖,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等待被喚醒。


    蘇長安將折扇別迴腰側,神識沿骨砂淺層掃過,嘴角浮出一抹輕快的弧度。


    “記著,進去之後,不許亂跑。”


    他低聲叮囑,語氣裏藏著掩不住的興奮。


    “要是我喊‘跑’,你們就當命沒了地全力跟著。”


    花如意捏緊刀柄,眼神發亮:“我先開路。”


    安若令捏起一疊靈符,動作利落:“我結陣護住後排。”


    亂風前方,骨砂翻湧,靈壓蠢動,一聲低悶得近乎心悸的碎響,從風脈深處沉沉傳來。


    蘇長安拍拍腰間獸皮地圖,折扇隨手一揚,笑得意氣風發。


    “走個大運。”


    話沒說完,他人已一步踏進亂風。


    風渦炸開,他身影掠過黑沙,像一把利刃撕裂風牆。


    安若歌一怔,伸手想攔,指尖才碰到風邊,人已徹底沒影,隻能跺腳咬牙:“衝這麽快幹嘛!”


    下一瞬,她提氣躍起,跟了上去。


    花如意緊跟其後,刀光一閃,踏入狂風。


    安若令咬牙,手中符光連成陣線,腳步一錯不落,衝進亂流。


    四道身影,在血砂亂穀前列成一道破風長線,斬開狂嘯,直闖黑暗!


    但就在他們踏入風脈盡頭的刹那,大地一聲震響!


    血砂地麵被撕開,無數骨手破土而出,關節處掛著斷裂的靈鐵煉鏈,斑駁鏽痕像是歲月碾碎的鎖鏈印記。


    每一具骸骨都嵌著靈鐵碎片,頭骨無臉,胸膛中卻燃著詭異的暗金魂火。


    最前方那具魂燈骨影微微前傾,整個骨潮隨之一陣錯位,齊齊朝蘇長安扭頭。


    一排空洞的骨眼,對著他。


    安若歌眯了眯眼:“……你是不是踩了它們祖墳?”


    蘇長安笑得一臉無辜,折扇一抬,搭上肩膀。


    “別冤枉人,我隻是開了個門,是它們自己熱情得不講理。”


    話音落地。


    那具魂燈骨影靈火一爆,整個骨軀猛然揮出橫掃衝擊!


    風火激蕩!


    蘇長安腳下一震,岩地四裂,他身形一躍,借力空翻,輕巧掠過衝擊波,笑聲從風浪後揚起。


    “開場好熱鬧,各位小心!”


    話落,人影早已如風中翻舞的紙燕,身法靈動至極。


    花如意刀光破空,正麵橫劈兩具骨兵!


    金鐵撞擊,火星迸濺。


    她眉尖一挑,神色冷厲。


    “煉過靈鐵?誰他娘的給你們煉化的?”


    安若令一手連擲靈符,風陣交錯,靈紋封鎖半邊骨潮。


    他沉聲提醒。


    “別戀戰!控陣優先!”


    安若歌靈針破風而出,精準釘穿一具骨骸脊背,爆開一團碎屑。


    “看結構,找脆點,打得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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