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荷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去,才發現說的是她手中的冰糖葫蘆,下意識地品鑒:「還行吧,就是糖漿澆得有點厚,咬起來硌牙,山楂太嫩了,有點酸……」


    蘇青荷越說發現段離箏的臉色越暗沉,適時悻悻地住了嘴。


    「從兗州到京都,整整二十日,」段離箏似笑非笑,語氣陰冷得掉渣,「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被土匪綁到寨子裏,去做了壓寨夫人。」


    說罷,不等蘇青荷反應,段離箏轉動輪椅,背過身去,口氣不無嘲諷:「我還道哪家的山賊這般沒品位,頂多也就是綁了去做擇菜浣衣的苦力…」


    蘇青荷差點沒被山楂核噎到,咳到臉頰泛紅,怨念地盯著背對著她的罪魁禍首,同時心裏腹誹道,左右都是做苦力,給山賊做苦力都好過來應付這個毒舌少爺!


    蘇青荷到底沒跟他一般計較,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圖紙哪裏出了問題?」


    段離箏拿過桌上的一遝紙張,丟在蘇青荷麵前:「你自己看看吧。」


    蘇青荷接過一看,是她親手畫的圖紙沒錯啊,紋樣也沒什麽問題,然而直到翻了七八張後,陡然間出現了一張歪歪扭扭寫滿了三字經的字帖,她一眼便認出了是出自小包子之手,這樣的字帖竟然被夾了四張放在圖紙之間。


    蘇青荷默默扶額,這個徐景福,果真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寄出去之前都不知道翻看一眼!害得她親自跑來京城一趟,蘇青荷決定迴去之後,先扣他一個月工錢再說!


    錯拿的那四張圖紙應該被壓在了硯台下麵,如今近一個月過去,店裏人來人往,多半是找不到了。


    頂著段離箏嘲弄的目光,蘇青荷訕訕道:「抱歉,店裏夥計一時大意錯拿了幾張我阿弟的練字紙,所幸那幾張圖紙花樣我還記得,最多後日,我便能畫好,雖可能和荷寶齋的新品略有些出入,但也八九不離十。」


    段離箏移開目光,淡淡道:「明日隨我去個地方。」


    「哪裏?」蘇青荷眼神警惕。


    「你店裏夥計辦事出了差錯,身為掌櫃不該賠償麽?你知道我因為你少的那幾張圖紙,虧損了多少銀子麽?」段離箏再次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蘇青荷被他盯得發毛,心裏自知理虧,蚊聲訥訥道:「我知道了。」


    「明日我帶你去看看那塊翡翠明料。」段離箏沉默片刻,最終還是簡短地解釋了一句,望著蘇青荷的眼神閃過一絲興味,「希望你的相玉本事,不要像賭石一樣,全憑手感。」


    最後四個字,他有意無意地說得很重,蘇青荷已習慣他間歇性開啟的嘲諷模式,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轉身欲走出門,才發覺不對勁,扭頭蹙眉道:「掌櫃說我的房間……」


    段離箏像是也不想與她多呆,吝嗇地吐出兩字:「對麵。」


    蘇青荷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房間和這麽一個惡劣陰沉的少爺相對,希望晚上不要做噩夢才好。


    蘇青荷推開對麵自己的房間,轉身迅速地合上了門。


    ☆☆☆


    第二日一大早,蘇青荷睡眼惺忪間,隱約聽到隔壁有來迴走動的窸窣聲響。整衣起身,喚小二端來熱水,匆忙洗漱完,吃了些清粥糕點,走到客棧大廳時,便見段離箏及容書已經在那兒侯著了,像是已等候多時的樣子。


    段離箏眼含不悅,涼涼地掃她一眼,任容書推著輪椅向門外走去,蘇青荷淡然自若地跟在其後。


    冬月的清晨有些微涼,街道兩旁的小販叫賣聲卻依舊火熱。穿進一條幽僻的小巷,走了約一刻鍾,直到巷子兩旁全是長滿青苔的平民院落的矮牆,而段離箏左拐右拐,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四周幽靜的近乎死寂。段離箏停在了一座破舊而古樸的宅院前停下,而容書徑直上前去敲響了院門。


    蘇青荷狐疑地打量了下四周,連牆根處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綠油油的藤蔓枝,屋簷的青泥瓦片不少都碎裂開,風大些時,還會簌簌地往下掉。


    這地方會有人住?然而容書敲了兩下門後,門從裏打開顯露出庭院中的場景時,讓蘇青荷著實吃了一驚。


    庭院內堆滿了成山似的翡翠毛料,有十幾個夥計在來迴搬運解石,十幾架解石機並列排開,除了解石師傅手下傳來金剛砂打磨皮殼的細碎聲,其它每個人都井然有序,有條不紊,搬石放石連一絲微小的動靜都沒有發出。


    蘇青荷隨著段離箏容書走進院中,而那些夥計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似的,麵無表情,自顧自地做著手裏的活計。


    走進大廳,蘇青荷發現連屋子裏都擺滿了毛料,隻有廳內隻有簡單的兩張木桌椅,這應該隻是一個堆放毛料及解石的倉庫,完全沒有有人居住的痕跡。


    容書拐進裏屋,片刻後,抱出來一個被紅布包裹住的物件,看他頗有些吃力的表情,以及那物件的體積大小,蘇青荷估摸著紅布下的石料大概有四十公斤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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