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荷快速地給無良礦場主迴了一封寫明已動身進京的信,要求他盡快讓吳師傅給荷寶齋補貨。


    好在店鋪擴張已進入到了收尾階段,新的家具博古架也都置辦得差不多了,解石師傅、刻工、玉雕師等夥計們各司其職,一切都似走上了正軌。


    蘇青荷留給了盧騫四千兩銀票當做這月的進原料貨款,夥計們的月錢及其它雜項直接從店鋪盈利裏麵扣除。手頭剩下的四千兩銀票全都存進了錢莊,若到了京城出了什麽變故,隨時可以去取出來用。


    蘇青荷原想帶小包子一起去京城,但書院的課不能停,小包子似乎也不太願意放下課本,隨她上京。從兗州到京城,來迴光是花在路上的時間便要月餘,上次從阜水到兗州,僅僅是坐了八日的馬車,就把她二人折騰得夠嗆,蘇青荷想了想,還是別讓小包子同她受這份罪了。


    春杏要留著宅院裏照顧小包子,接送小包子上學堂的重任同時也交給了她。交待完一切事項後,蘇青荷揣些上碎銀子,挎著輕便的包袱,一人孤單寂寞冷地坐上了通往京城的馬車。


    時隔四個月,再次坐長途馬車時,境遇已全然不同。


    猶記得上次坐的是木板搭成的簡易板車,車上像下餃子般地硬擠了十二人,而這次,蘇青荷專門雇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一對中年夫婦,操著標準的兗州口音。


    馬車上的用具一應俱全,鋪著厚厚毛毯的軟榻、雕花小案幾、暖手爐,甚至在榻邊還擺著幾本用來消磨時間的小話本。


    雖然一趟的雇車費用便要二十兩,但比之上次連腰都直不起的境遇實在是好了太多。


    蘇青荷不著急趕時間,讓車夫撿著平坦的官道走,一路上遊山玩水,從不趕夜路,碰見幹淨的溪流小河,蘇青荷還會從馬車上下來,卷起褲腳,蹚水玩上一會兒。渴了便停在官道歇腳處的茶館酒肆,喝大碗茶,餓了便直接去附近的村鎮上下館子。


    趕車的夫婦很好奇蘇青荷是去京城幹嘛的,看她一身輕便的裝束倒不像是去投奔探親,也不像是去做生意,那些個掉進錢眼裏的行腳商,哪個不是形色匆匆日夜兼程,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京城,哪有像她這般悠哉滋潤的?


    就這樣,遊山玩水了大半個月,在沿途的樹木都徹底落葉凋零,天氣漸漸轉涼時,也就是十一月中旬,蘇青荷才悠悠地晃到了傳說中的京都。


    原本蘇青荷覺著兗州城作為兗州的經濟中心兼都城,已是足夠繁華氣派了,然而跟京都相比,顯然是小巫見大巫,光是那上百米寬,如江麵般遼闊壯麗的護城河,就將兗州城甩開了八條街。


    蘇青荷像鄉下人進城似的,一路掀著窗簾,一雙清亮的烏瞳滴溜溜地打量著過往的景色與行人。


    與京都相比,兗州城就像個嬌柔的少女,溫婉有餘,氣魄不足,作為被五大洲郡包圍的心髒,京都文化包羅萬象,不僅沾染著江南味道的杏花煙雨,同時也峭立著北疆的烈烈北風。


    街上行走的人流中,不乏有身穿革靴胡服、編著小辮留著大胡須的北疆國人,纏著白色頭巾、卷發碧眼的西越客商,腰掛佩劍、身材矮小、剃著月代頭的東凪武士,以及身材曼妙、身披紗麗,皮膚黝黑卻別有風情的南曼國少女。這些異國人像在逛自家的後花園似的,自在而隨意,而周圍的京城人已習以為常,唯有像蘇青荷這樣的外來人,才會像他們投去異樣兼好奇的眼光。


    走在京都城門通往內城的朱雀大街上,沿街兩旁的小攤販賣著許多她從未見過的小吃雜貨,糖蒸酥酪、杏仁茶、鵝鴨包兒、開爐餅,以及各種從鄰國進來的造型奇特的刺繡布料,就連個小小的脂粉盒都精美無比,各色的香料、器皿更是琳琅滿目,不勝枚舉。


    蘇青荷買了串最愛的冰糖葫蘆,正吃著沒走幾步路,便瞧見了段離箏在信上所說的鴻來客棧。


    這應該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客棧,飛簷翹角,旌旗飄颺,店內熙來攘往,韓二少的攬月樓還沒這兒的人流一半多。


    蘇青荷徑直跨門而入,走到酒櫃前,問正在埋頭算賬的掌櫃:「可有位姓段的公子住在這兒?」


    掌櫃抬頭打量了蘇青荷片刻,隨即咧嘴笑道:「是蘇姑娘吧?房間已經幫你打掃好了,左手處拐到最裏間便是。」


    蘇青荷笑著道了謝,便先繞過人聲鼎沸的大廳,拐進左手邊的走廊,走到最裏頭緊閉著五門的一間房,正抬手準備推開門,門卻突然從裏麵自己打開了。


    陡然出現在她麵前的男人,依舊墨發玄衣,麵容像是玉雕一般精致俊美,卻毫無溫度。寒潭似的眸子看不出喜怒,雖坐在輪椅上,仍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蘇青荷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嘴裏咬著半顆冰糖葫蘆,唇角不可避免地沾著些許糖渣,睜大了眼,水盈盈的雙瞳像見了鬼一樣瞪著麵前的男人。


    麵前的男人輕吐出一句沒頭腦的話:「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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