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便安心的在麗春園住下了,平日裏除了學習跳舞之外練海棠還給她請了讀書先生,平日裏讀讀書識識字,日子過得滋潤極了,在晏晏看來,練姐姐對自己極好,所有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可晏晏的要求,最離譜不過都隻是在清晨想吃城北那家冰棒,根本沒什麽威脅力。


    可就是練海棠給晏晏的這些小恩小惠,讓她死心塌地跟在自己身邊。


    很多人對自己嚴厲不近人情,許是為了自己好,有些人看似溫柔細膩百依百順,卻摸不透她溫柔中藏著幾把刀子,那些對自己無條件疼惜的人,大多都是有目的的。


    這些道理,都是很多年以後,晏晏獨坐窗台,才明白過來的事情。


    麗春園裏大部分都是姑娘,隻有幾個打雜倒水的是男子,有一個眉目清秀的打雜小弟,是眾姐妹茶餘飯後調侃的對象。


    “陸離呀,怎麽還不曾談及婚嫁呀。”


    “陸離呀,是不是我們這些姐姐把你養得這眼光都刁鑽了,看不上尋常人家的姑娘了?”


    每每這種時候,打雜小弟不好意思的低頭撓撓後腦勺,姐姐們清朗的響聲貫穿後院。練海棠也跟著笑:“你們就不要在取笑陸離了,倘若將來他真的嫁不出去了怎麽辦。”


    晏晏倒不是很容易在這樣的場麵插上嘴,畢竟她不知道人類打趣的底線是什麽,若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被趕出去,沒飯吃可就麻煩了。


    練海棠總見晏晏不怎麽說話,便囑咐陸離多和她聊聊天。


    她不是怕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姑娘會抑鬱成疾,而是怕她什麽也不說,心裏憋了話,哪天受了外人挑唆,背叛了她麗春園,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


    “我叫班陸離,你就叫晏晏,沒有姓嗎?”


    “我姓觀。”人家人類都是有名有姓的,為了讓自己和大家沒什麽分別,晏晏便隨意把觀音的頭一個字做自己的姓,倒也說的過去。


    晏晏倒是很喜歡和班陸離玩,他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可愛極了,不像神仙哥哥,永遠一副誰欠了他一座城池的表情。


    “你是為什麽來著麗春園啊?”


    班陸離一麵剝著竹筍,一麵問在一旁練字的晏晏。


    晏晏頭也不迴的爽快迴答:“因為喜歡啊。”


    “喜歡?”班陸離傻了眼,大部分姑娘都是因為家破人亡沒處可去,或者因為欠債太多賣身抵債,倒是第一次聽說是因為喜歡來著麗春園的。


    “對呀,在台上麵跳舞,大家都誇我漂亮呢。”


    晏晏眼睛一閃一閃的,亮晶晶的觸動著班陸離的心,這些年他看了太多被練海棠騙進來的外地姑娘,很多姑娘在認清這裏一切之後都選擇上吊來結束自己的姓名,即便是麻木了死亡的班陸離,還是有些擔心麵前這個眉眼透徹的姑娘。


    “那你有想過等你老了,跳不動了怎麽辦嗎?”


    其實晏晏是想說自己有觀音菩薩玉露護體,永遠不會老的,可是又不能這樣直白的說出自己的身份,隻好懵懵懂懂的搖頭。


    “等容顏衰敗,無法上台,很多人都無法接受這樣大的心理落差,最後抑鬱而終了。”


    班陸離放下手中的竹筍,柔情的看著晏晏衝著自己傻笑,眉眼彎彎,美人似水。


    “你們不是常說,活在當下嘛,管那麽多老了以後的事情做什麽。”晏晏笑眼答道,放下毛筆,湊到陸離身邊,幫著他一起剝竹筍。


    陸離像是想到什麽一樣,湊到晏晏耳邊,神神秘秘道:“我們家鄰居是一個做花餅的老大爺,隻給有緣人做餅,他花餅的味道,人王吃了都念上三天呢。”‘


    一聽吃晏晏便立馬兩眼放光,扯著班陸離的袖管,撒著嬌懇求他帶自己去。


    隻是晏晏出門的時間是有規定的,除周末和節假日有練姐姐的允許可以出去之外,是不可以隨意外出的。


    可是晏晏這幅垂涎三尺的模樣,班陸離隻能一咬牙一跺腳,供出了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武器,後院草叢裏藏著一個小小的狗洞,班陸離每次偷偷從這裏偷偷溜出去,又偷偷爬迴來。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晏晏穿著紫色紗裙,陸離貼心的把自己的外衫脫下來罩在晏晏身上,手擋著狗洞上的碎石,讓晏晏完好無損的爬過去。


    “你這臉上還是染了塵土哇。”陸離無奈的笑笑,她知道晏晏愛美,便用內衫的袖口替晏晏把臉擦幹淨。


    晏晏乖乖的讓陸離觸碰自己的臉頰,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暖的哥哥呢,晏晏甜甜的笑,甜在了陸離心中。


    兩個人手拉手穿越人群,一路來到城北的一個小村莊,裏麵的模樣和城內的繁華大相徑庭,塵土飛揚的土路,破敗的房屋,晏晏跟著陸離站到一個草堆的屋子裏,聽著他說:“這是我家。”


    晏晏四處打量著,沒什麽家具,唯一的桌子和椅子也落滿了灰塵。


    “很長時間沒有迴來過了,我爹娘死了以後,我就被練姐姐撿去,住在麗春院了。”


    陸離俯身把椅子擦幹淨,拉著晏晏坐上去,咯吱咯吱作響。


    “晏晏隻身在外,不會懷念父母兄弟嗎?”


    晏晏想了好一會兒,月白山莊的那些小妖精就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啊,大樹伯伯就像自己的父親,而觀音菩薩就像自己的母親,可是這樣的家世,要怎麽給陸離哥哥說呢。


    話到嘴邊,就隻能是:“我沒有父母姐弟。”


    陸離的眼睛裏什麽東西閃爍了一下,輕輕握住晏晏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訴她:“那以後,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啦。”


    晏晏覺得奇怪:“還有練姐姐呀,還有麗春院裏其他的姐姐。我們都可以一起生活呀。”


    陸離無奈苦笑,卻不知怎樣交給晏晏認清那裏的人,所有的表象,在懵懂的晏晏看來,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


    許是現在相信了太多了人的真心,很多年以後的晏晏,變得誰也不相信。


    那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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