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均周身的殺氣彌漫開來,手中北戎刀寒芒外泄,一股銳意難以遮掩。


    雖然沒有任何刀光劍影,但這種鋒芒畢露的感覺,依舊讓在場眾人感到十分淩厲。


    郎康縣令蘇楠望著一點都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裏的鄭均,臉色尤為難看,但麵對鄭均如同刀子一般鋒利的話語,一時半會兒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切磋一番,共同進步?


    蘇楠並不覺得,自己的水平超過了滄海派的元一真人,也不覺得自己比那軍中隊正韓扈強到哪兒去。


    鄭均之名,現在在平章郡的外罡圈子裏可謂是如雷貫耳。


    誰都曉得,黑山縣出了位極其強悍的蓄氣武者,能以蓄氣之力斬殺外罡武者,已經有兩個大家都認識的外罡死在了鄭均手裏,就連一向乖戾暴躁的韓扈,在這鄭三郎手裏輸了數次之後,也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


    似乎換了個人。


    鄭均的厲害之處,蘇楠也是曉得的。


    但,


    若是此番服軟認輸,他日後又該如何禦下?!


    蘇楠衣衫顫動,罡氣不斷外溢,就這般僵持了數息之後,蘇楠終究還是擠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給鄭均讓開了一條路來,頗為生硬道:“蘇某與鄭將軍同朝為官,既然那金燁暗通賊寇,鄭將軍殺之也是正常的。”


    思忖了一陣,蘇楠決定還是讓開為妙。


    人的名,樹的影。


    鄭均斬殺孟閑、元一,六敗韓扈的作用已經體現了出來,似蘇楠這等尋常外罡,已經不太敢阻攔鄭均的行動了。


    ‘今夜就迴去寫上一紙詳文,本官要好好參這鄭均一本!’


    蘇楠在心中惡狠狠地想著。


    望著蘇楠主動退讓,鄭均也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緩緩收刀。


    【威懾外罡,披掛顯威。披掛刀法償還進度+253,當前償還進度:993/8000。】


    麵前的水墨小字一閃而逝,鄭均見到麵前的這一行字,心裏不由一怔,感到十分驚訝。


    ‘光是站在這裏,威懾外罡,就能夠增加二百五十點的償還進度嗎?’


    鄭均心中暗自思忖,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嘴角甚至忍不住微微上揚了起來:‘那這披掛刀法,也太過於簡單了吧,若是全力以赴,不出五日,就能償還完畢!’


    站在鄭均麵前的蘇楠,見到鄭均不經意間揚起的嘴角,不由青筋暴起,攥緊了拳頭:他這是什麽意思,是譏諷、嘲笑蘇某嗎?!


    我乃皇帝陛下任命的縣令,乃是我大周江山的百裏侯!


    何曾,受到過如此屈辱?!


    攥著拳頭,咬著牙齒。


    鄭均一雙眼眸中帶著些許戲謔,看向了蘇楠,張口道:“蘇縣令,怎麽了?”


    聽到了鄭均的話語之後,蘇楠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後,說道:“無事,不知鄭將軍要在我郎康縣待多久?”


    “今晚就走。”


    鄭均輕笑一聲,然後大搖大擺的從挎刀,從蘇楠麵前經過。


    青黛抱著劍,也同樣仰著腦袋,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跟在鄭均身後,一同經過。


    速度很快,風卷殘雲。


    鄭均、青黛和蔡六就在整個縣衙的矚目之下,從容離去。


    蘇楠臉色陰沉,而那些快班的捕役、皂吏們,卻是一個個喜上眉梢,望著鄭均離開的背影,心生神往。


    大丈夫,當如是!


    ……


    “鄭將軍,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們這般得罪郎康縣的縣尊,怕是對您未來的仕途不好吧?”


    迴了客棧,收拾輦車,蔡六望著已經端坐在車架中的鄭均,忍不住低聲道:“您斬殺了那姓金的主簿之後,應該是有更好的方式,同蘇縣令交流、溝通的。”


    青黛聞言,也是眨了眨眼睛,看向鄭均,沒有說話,但心中的疑惑也是如此。


    畢竟這蘇楠確實沒有主動招惹過鄭均,而鄭均也能夠用更好的手段來避免這場不必要的衝突,這般去做,也太過於……


    張揚跋扈了些。


    自古,那些張揚跋扈,因某些原因不能處置的大將,事後都會有一個慘烈的結局。


    等黑山盜被剿滅,或者大義王退兵。


    公子,該如何於平章郡自處?


    “無妨。”


    鄭均閉目養神,並沒有睜眼,隻是淡定的開口道:“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溝通作甚?浪費時間。”


    鄭均很是淡定。


    他如今手下掌有一千八百人,接下來的動作,就是在平韻、榮源和致遠三縣複刻自己在黑山縣的操作。


    那麽勢必,會和整個平章郡的士紳豪強結仇。


    那蘇楠,雖然不是平章郡人士,但他也是郎康縣士紳豪強的利益網。


    郎康縣士紳們,看到自己在平韻、榮源和致遠三縣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會唇亡齒寒嗎?


    那蘇楠,到時候就不會防備、敵視自己嗎?


    自己早晚都會被對方記恨,既然如此,那還怕什麽?


    若不是蘇楠方才沒主動動手,鄭均都想找個機會,先跟他打上一場呢!


    一尊外罡,自然能夠提供大量的償還進度。


    還有一點,那就是鄭均現在也是極為需要表現出人設,打出自己的名聲!


    如今自己多了六百兵卒的名額,自然要妥善利用。


    當將軍,名聲很重要。


    就比如漢代,同樣兩個將軍,你會選擇投身在長平侯衛青麾下征戰,還是去跟隨飛將軍李廣身旁作戰?


    鄭均,想要六百名能打仗的兵,而不是要從頭再來的兵。


    聽到了鄭均的話語,蔡六不由驚歎萬分,接著便安心駕駛馬車,朝著黑山縣進發。


    蔡六也是做夢都未曾想到。


    不過是短短數月,連一個初入蓄氣的婁威殺起來都如此費勁,打得虎口破裂、內髒翻滾的有潛力的江湖後輩少年郎,如今竟然已經成為了將外罡縣令都不放在眼裏的存在!


    果真是,如夢似幻。


    而青黛聽到了鄭均的話語,看向鄭均的眼神中,都充滿了一抹憧憬之意。


    大丈夫,當如是!


    任憑爾等如何,若是膽敢攔路,皆當一刀斬之!


    而就在青黛憧憬、蔡六感歎之際,正在閉目調息的鄭均卻忽然張口道:“老前輩,麻煩這次迴城,隱匿氣息,多走偏僻、寂靜小路,就是那些劫道事故高發的區域。”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也應該給各縣的百姓做點好事,趁此機會,將這些劫道匪徒,掃個幹淨吧!”


    ……


    三日後,黑山縣。


    半妖青鬃馬風塵仆仆的駕著馬車,迴歸黑山。


    迴程多用了一日,也是因為鄭均所吩咐的緣故。


    多走偏僻、寂靜的小路,自然也會九曲十八彎,繞了一些路程。


    果然遇到了數夥劫道的匪患,隻不過皆是些煉血之流,無一蓄氣。


    這讓鄭均有些失望,但還是一刀一個,盡數斬殺。


    鄭均選擇這麽走,原因也是有兩點。


    第一,便是如同他明麵上的說法,做點好事。


    第二,用來償還披掛刀法,殺敵所帶來的償還進度,是最多的。


    鄭均並不打算胡亂殺人,因此殺些匪徒之流,也算是最佳的獲取途徑了。


    這幾夥煉血武者,也給鄭均陸續提供了三四百的償還進度,讓披掛刀的償還進度推到了‘1328/8000’的進度。


    看起來似乎還剩下許多,但鄭均接下來親自帶隊,平定三縣士紳豪強。


    自然是會償還完畢。


    黑山縣的矮城牆遙遙可見。


    而守門的士卒遠遠便見到了鄭均的車駕,立馬就精神一振。


    隻不過礙於職責所在,因此隻能站在守門位置,一動不動,等待著車駕經過。


    而黑山縣三班前來協助的皂吏們,則是不管那麽多。


    新任壯班班頭王賴子,遠遠便瞧見鄭均的車駕,大喜過望,連忙道:“都跟我一起去迎接鄭都……咳咳,鄭將軍!”


    “燕老三,你去通知典史大人鄭將軍迴來了,典史大人這些天可是天天念叨鄭將軍呢!”


    得到了王賴子的吩咐之後,皂吏們紛紛開始行動了起來。


    而很快,他們便迎來了鄭均的馬車。


    蔡六坐在前方駕馬,見來了一大群皂吏,自然也不感到有什麽吃驚,而是低聲對著車簾後道:“將軍,三班的皂吏到了。”


    “嗯,我知道了。”


    鄭均點了點頭,青黛立馬上前,為鄭均挑開簾幕。


    鄭均的身形,當即出現在了這些皂吏麵前。


    一襲墨黑金絲雲杉,腰佩北戎刀,身姿修長挺拔,眼眸淡漠,充滿了一股殺伐果斷之氣。


    ‘這次郡城之行,鄭將軍好像更加厲害了。’


    這樣的念頭在王賴子腦海中一閃而逝,但王賴子很快便緩過神來,連忙大聲喊道:“恭迎鄭將軍榮歸,將軍萬勝!”


    說罷,王賴子便下拜恭迎鄭均。


    伴隨著王賴子這麽一嗓子,周圍的皂吏們也紛紛齊聲高喊,下拜恭迎:“恭迎鄭將軍榮歸,將軍萬勝!”


    幾聲之後,不僅是皂吏們唿喊,守城的士卒們也開始唿嘯而起,對著鄭均的馬車以軍禮行之,神色恭敬萬分,猶如見到了禦駕!


    “恭迎鄭將軍榮歸,將軍萬勝!”


    “……”


    聲音連天,氣浪連綿。


    周圍路過的百姓聽到了這聲音,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但很快他們發現這些皂吏、士兵似乎不是要作亂,而是擁著一輛奢華馬車高喝,登時一怔,紛紛湊起了熱鬧。


    一時之間,人頭攢動。


    “這馬車上的是何人?”


    “鄭將軍,咱們黑山縣有一位鄭將軍嗎?”


    “我隻識得對咱們有天大恩情的鄭均鄭三爺,並不認得什麽鄭將軍啊!”


    “……”


    百姓們議論紛紛,不過就在此時,幾個眼尖的瞧見了黑衫佩刀,以白玉作帶的鄭均,不由驚唿了起來:“是鄭三爺迴來了!原來鄭將軍就是鄭三爺啊!”


    “鄭三爺風采決然,果真是豐神俊秀!這等年紀就已經當了將軍啊,看來以後的天下要太平了!”


    “鄭三爺迴來了,鄭三爺迴來了!咱們黑山人的主心骨迴來了!”


    “……”


    伴隨著第一聲的驚唿,很快,百姓裏也傳出了一陣此起彼伏的聲音。


    處於縣丞大門進出城的百姓,都是周邊村鎮前來縣中,或有要事,或是買賣的鄉鎮百姓。


    鄭均對他們,自然是極好的。


    而見了鄭均之後,自然是爆發出了比皂吏、士卒們更大的熱情。


    有菜農,甚至舉著想要販賣的瓜果,要獻給鄭均。


    誰對他們好,他們也是知曉的。


    鄭均來之前,他們每次進城都是膽戰心驚,生怕路上被什麽山匪給截殺了,而城門的那些個皂吏、士卒,也得抽些油水,或索取銀錢,或拿幾個瓜果,總之無所不用其極。


    而迴到鄉鎮,還有當地士紳欺壓淩辱,當佃戶替地主們耕田交稅。


    而自打鄭均來了,青天就真的來了。


    各大主幹路上,同舟會的聯防隊出沒,甚至縣兵也有的時候會展開巡邏工作,山匪基本杜絕。


    城門的皂吏、士卒被換了一茬,新來的守門吏皆是鄭均一手提拔,不再抽成油水。


    而鄉鎮的地主,更是不用說,土地、錢財全被鄭均重新分配了。


    至於這些地主士紳不服氣……鄭均便重拳出擊,為他們狠狠出氣!


    至於縣城中的居民,受到鄭均的恩惠卻是不多,隻是知道黑山縣出了個英雄鄭三郎,手段極其高超,身為黑山人,也是與有榮焉。


    不過有一部分和士紳們沾親帶故的百姓,對鄭均自然是心中不滿。


    不過就算是心生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


    逆風輸出,純屬弱智。


    望著周圍湧來的百姓、皂吏,鄭均一時之間麵色古怪,體會到了‘太陽神’的感覺。


    不過望著周圍越來越多的百姓,鄭均深吸一口氣,站到了車頭,以真氣附著聲音,發出了一陣洪亮的聲音,聲如洪鍾:“諸位父老鄉親,三郎尚有要事在身,暫無法於此地,和諸位把臂相談,來日定與諸位一述!”


    “都讓讓,讓鄭三爺辦正經事!”


    “三爺長生久視,要是三爺能當咱們縣的縣令就好了……”


    “三爺現在是將軍,怎麽能迴來當縣令呢?!依我看,三爺的官兒就應該升的高高的,去做那宰執!”


    “……”


    伴隨著一道道雜亂之音,鄭均麵前被自發性的讓出了一條路來。


    鄭均點了點頭,對著周圍民眾拱手致謝後,便讓蔡六駕車,駛過城門。


    隨後,鄭均便坐迴了坐席。


    迴想著方才那人潮洶湧、人頭攢動的景象,青黛不由感到有些欣喜,臉上笑容近乎可以說是止不住了。


    民心可用,聲望極佳!


    這就是我家公子在黑山縣的掌控力!


    這才是真正的人中之龍!


    濟世堂的那幾個眼瞎了的老東西,竟然覺得投資公子太多是浪費,你們的眼睛留著才是浪費呢!


    想到這裏,青黛不由嘟著嘴巴,決定迴去就奮筆疾書,寫下一篇萬字感言,說動大掌櫃,追加對公子的投資。


    這樣的真龍不投資,天天投資那什麽雲州鬆衡城總管的外甥,人家天生貴胄,差你這點投資啊?!


    青黛的心思活絡萬分,而蔡六也是感到一陣與有榮焉。


    給這等人傑英豪駕馬,才是馬夫一輩子最高光的時刻。


    這可是給自家公子駕馬,都沒有體驗到的過程!


    很快,馬車行駛到了鄭府。


    姐夫周浦和姐姐鄭萍,早早在門口等候。


    見了鄭均之後,也是大喜過望,連忙上前去見鄭均,鄭萍更是上下打量著自家弟弟,生怕有什麽事端:“這次去郡城,沒受傷吧?”


    “阿姊,郡城安全極了,怎麽會受傷?”


    鄭均下車,笑著開口說了一句後,又看向了周浦,見周浦一襲大周九品武官袍的模樣,登時拱手祝賀道:“恭喜姐夫榮升典史,日後見了姐夫,怕是要喚一聲典史大人了!”


    “害。”


    周浦拍了拍鄭均的肩膀,十分欣慰道:“我這典史怎麽來的,別人不省的,你還不省的嗎?”


    “來,迴家吃酒!”


    說罷,周浦便摟著鄭均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朝著自家走去。


    鄭均見此頗為無奈,隻是給了身後的青黛、蔡六一個眼神。


    而兩人也是心領神會。


    至於鄭萍,瞧見了青黛之後,登時眼前一亮,還不等青黛將東西放下,便直接上前,拉住青黛的纖細玉手,十分親昵的開口說道:“妹子就是青黛吧?我早就聽說過你了,你家住哪裏啊,家裏有幾口人……”


    見到鄭萍如此熱情,青黛直接就被嚇了一跳,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見周圍無人能幫她解圍,便隻能磕磕絆絆的迴答起了鄭萍的問題:“迴夫人,青黛是雲州人,父母已經不在了,家裏兄弟姐妹六人……”


    一邊說著,便見鄭萍一邊拉著她的手,跟在了鄭均和周浦身後,嘮著家常。


    蔡六見此,隻是輕輕笑了兩聲之後,駕著馬車,朝縣尉院中行駛而去。


    至於車中的行李,稍後自然會有人送到鄭均府上。


    “……”


    酒過三巡,大概吃了半個時辰後,便散了迴去。


    畢竟隻是小二十天沒見,又不是太久,也不至於有那麽多話可說。


    平日就在黑山,抬頭不見低頭見,鄭均還另有要事,便這般散場。


    鄭均不在的這小二十天裏,倒也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兒。


    稱得上大事的,就隻有蔡勳升任縣令,同時兼任縣尉。


    成了這平章郡八縣之中,唯一一位既是縣令又是縣尉的超級七品官。


    周浦升任典史,這已經是鄭均知道的事兒。


    而縣丞,則是從州裏空降了一位新的蓄氣縣丞,姓劉,年過四十,曾經是州府某部的小吏,跟隨蔡家一位外罡叔伯做事的,一直都老實機靈,這次被空降過來,也是為了輔佐蔡勳處理政務。


    主簿沈雲逸,沒有變化,仍舊待在這個位置上。


    隻不過他現在,也已經不求升遷,隻求個平安了。


    聽說這十幾天親自主持了沈家的分田地工作,給士紳們狠狠地起到了一個帶頭作用。


    而在和周浦喝完酒後,同舟會的兩個護法、軍中的各夥長以及副都頭楊俊、三班班頭,甚至新上任的縣丞也全來拜見鄭均,都被鄭均三兩句打發了。


    蔡勳也匆匆來見了鄭均一麵,誇讚了一番鄭均在郡城之中六敗韓扈的強悍舉措,也同時將那頭擁有半妖血統的青鬃馬送給了鄭均。


    鄭均推辭了幾次,實在推辭不掉,便隻能收下。


    不過這馬並沒有養在鄭府,而是留在了蔡勳那邊,由蔡勳照顧其平日吃喝,也算是省了鄭均一個開支。


    所有的人情世故全都處理結束之後,鄭均則是坐在椅子上,望著手中由徐誌磊送來的名單,手指輕輕敲打桌麵。


    而在鄭均麵前,則是副都頭楊俊、夥長徐誌磊、杜定等一眾黑山衛軍官。


    這名單,便是致遠、平韻及榮源三縣的縣兵軍官名單。


    三縣的縣兵都頭,分別名為葛偉澤、嶽楷、宋然。


    皆是蓄氣武者。


    至於下麵的夥長、什長名單,鄭均也拿到了,但並沒有當迴事兒。


    這三縣的都頭裏,平韻縣的都頭嶽楷、致遠縣的都頭葛偉澤,都是雲州前線退下來的老兵。


    隻有榮源縣的宋然,乃是榮源縣當地知名士紳地主宋家的家主。


    平韻縣和致遠縣的嶽都頭、葛都頭收到了郡中指令之後,第一時間來和黑山衛進行溝通,提出了拜見鄭均的想法,唯有這榮源縣的宋都頭,至今都沒有任何反饋,在裝死。


    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鄭均不由唿出一口氣來,已經明白了自己想要掌握其他三縣,重點要打擊的目標是誰了。


    鄭均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吩咐道:“楊都頭,派騎兵去通知平韻衛的嶽都頭、致遠衛的葛都頭,讓他們三個時辰後,去榮源衛校場集合,本將要訓話。”


    “他們一個人來也好,怕有事兒帶著親兵一起來也罷,三個時辰後,若是我不在榮源衛的校場看到他們,他們也就不必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鄭均的聲音冰冷,這冷意讓楊俊不由為之一顫,當即拱手道:“是。”


    得了鄭均的命令之後,楊俊連忙下去吩咐騎兵,準備去通知那嶽、葛兩位都頭。


    而在楊俊離開之後,鄭均又對著徐誌磊、杜定道:“整軍,把親兵夥和第二夥調動起來,隨我一起去榮源衛,到了之後,你們第一時間控製榮源衛的武庫、校場,讓那宋然來不及結陣便可!”


    聽到了鄭均這一輪的吩咐,徐誌磊、杜定皆是神情一震,自然明白鄭均要幹什麽,當即拱手喊道:“是!”


    旋即,立馬退下,前去整兵。


    而鄭均,則是唿出一口氣來。


    對他而言,一個蓄氣境的宋然,根本沒有半分威脅。


    甚至不用帶親兵夥和第三夥,鄭均自己持刀孤身前往,照樣能殺穿那榮源衛。


    縱使那宋然結陣,以三百縣兵硬抗鄭均。


    他也是扛不住的。


    這就是鄭均的自信。


    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出動,總會讓手下的兵卒們失去戰鬥之心,覺得隻要自己出手,便能贏,他們走走過場就行了。


    這次就是要告訴士兵們,你們的作用也很重要。


    對於鄭均而言,他是研究過兵法的,自然知道主將結陣,能夠爆發出一些不俗的力量。


    但同樣,限製也極大,基本全都是用作陣地戰和防守戰,很少能作用在進攻上。


    對於鄭均而言,自己麾下的這些士兵,是萬一遇到什麽無法匹敵的危險,能夠結陣臨時抵擋一番的依仗,是給自己保底的。


    真正要依仗的,還是自己個人實力。


    畢竟結陣,終究是外物。


    鄭均隻把它當成一件壓箱底的法寶,而並不是賴以生存的保障。


    一念至此,鄭均當即起身,望了一眼一旁,和自家姐姐私下說了些什麽後,便有些呆呆傻傻、可可愛愛的青黛,隨口道:“青黛,在家裏準備一下藥膳、藥浴。”


    驟然聽到鄭均的話語,青黛瞬間從這種發呆狀態下迴過神來,臉頰不由微微泛紅,慌亂的作答:“啊?哦哦哦,好的公子,一切都交給我吧。”


    “你辦事,我放心。”


    鄭均張口笑道:“對了,讓同舟會幫我尋來幾本基礎的刀法,不需要太過強悍,隻需要是基礎刀法便可,參照披掛刀,和那個是一個級別。”


    “嗯!”


    雖然不知道鄭均找那些基礎刀法幹嘛,但青黛還是認真記下了鄭均的吩咐,決定待會兒就去找袁護法,讓他去辦。


    鄭均聞言,徹底沒了後顧之憂,踏著一雙登雲靴,走出了鄭府。


    “全軍集合,出發!”


    ……


    榮源縣,兵馬司校場。


    都頭兵帳中,宋然臉色陰沉,麵前坐著數位穿著華麗的地主士紳,一起商議著情況。


    “據可靠消息,昨天那鄭均穿過了平韻縣,在平韻縣把‘盧家四虎’給殺了,算算時間,應該是迴到了黑山縣,過不了幾天就會對我們下手,諸位打算怎麽辦?”


    手中有深深老繭的宋然望著周圍的士紳們,十分嚴肅的張口說道:“是打算學黑山縣剩下的那群軟腳蝦,繳械投降,把祖輩們辛苦攢下的錢財、土地,分給那群該死的泥腿子,還是奮起反抗,和那姓鄭的拚了?”


    “若是能拚,自然是要拚的。在座的各位,誰都不想把老祖宗攢下來的家底扔了。”


    一個八字胡地主皺著眉頭,對宋然說道:“但……那鄭均實在是太狠了,我派人去郡城打聽消息迴來了,他在郡城打了那韓扈將軍五六次,把原本暴躁乖戾的韓扈將軍打得十分謙遜,甚至連空餉都不敢吃了,生怕又遇到鄭均那樣的。”


    “而後,我派的那家丁護院途徑郎康縣,又知曉那鄭均拔刀宰了郎康縣的金主簿,郎康縣的蘇縣令根本不敢和鄭均打,直接被鄭均的氣勢給嚇退了……宋都頭,這樣的狠角色被咱們攤上了,能怎麽辦?花錢買命吧,給祖宗留個後也不算辜負祖宗恩澤了。”


    說罷,那八字胡地主又感歎道:“還是胡老弟明白事兒,早在那姓鄭的對黑山縣的兄弟們下手時,他就直接賤賣土地,搬走去了長陽郡,據說賄賂了不少錢給郡王府的管事,也算在長陽郡安了家。”


    “他們是高枕無憂了,但咱們走慢了,抱怨也已經晚了!”


    一個穿金戴銀的白發老嫗冷哼一聲,張口道:“既如此,那就莫要漲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了!宋都頭讓咱們大夥來,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麽便聽聽宋都頭怎麽說吧!若宋都頭有把握,咱們說什麽也要拚一拚!”


    “我那兒孫輩從小便十指不沾陽春水,要是讓他們跟黑山縣的那群軟腳蝦一樣,和泥腿子一起耕種,還不如死了算了!”


    聽到了這白發老嫗的話語,眾人也將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宋然宋都頭。


    而見到眾人的目光,宋然唿出一口氣來,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不瞞大家,這些年來,我擔任咱們榮源縣的都頭,也有了五十多親信,這些親信都是自我宋家莊出身的宋家子弟,同我榮辱與共。”


    “那鄭均擺出這幅架勢,圖謀明顯甚大,而如我家這般,勢必不會幸免的……所以,我冒死置辦了些兵刃,訓練有素,日夜操練,隻等一個時機動手!”


    宋然道:“屆時,我將以投誠的原由,搞一次酒宴,宴請那鄭均,待鄭均孤身前來,我便結陣,以陣法之能殺了他!希望在那鄭均死後,諸位能勠力同心,發動銀錢,請得上級說和,將這鄭均的死,栽贓嫁禍給黑山賊,如何?”


    門外傳來了些許湧動,不過此刻的會議正在緊急時刻,宋然並未理會,而是望向了在場眾人。


    八字胡地主猶豫道:“那鄭均雖是蓄氣,但手段堪比外罡……宋都頭,能成嗎?若是不成,可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啊。”


    “事前你們可以當做不知,隻需你們事後出手便是,若是事不成,自是我家擔責,與你們何幹?”


    宋然冷冷的開口說道:“我結陣後,斬出的頭三刀,威力可比外罡!這便是我宋家子弟的羈絆,在鄭均無防備下,三刀外罡,足以將其置於死地!”


    言語中,充滿了一往無前的自信。


    而見到宋然這麽說,那八字胡地主還在猶豫,白發老嫗便已經開口道:“好!若是宋都頭能斬鄭均,我必然為你說情!我家與那郡丞交情不淺,我那已逝的老頭子,對郡丞有救命之恩!”


    見這白發老嫗第一個表態,宋然露出了一陣笑容。


    而八字胡地主見狀,也是咬了咬牙,道:“好,我家與督郵有舊,幹了!”


    “宋都頭放心便是,我家雖不認得郡中官吏,但和郎康縣令相熟,到時自會說項一二。”


    “沒錯,新陽縣主簿便是我家姑父,這等小事,自當無恙!”


    “……”


    其餘幾個次一級的士紳豪強們紛紛開口。


    這些年,誰家還沒點兒關係啊?


    就算沒關係,瞎報也得報出一個。


    畢竟大家都在喊,自己不喊,已經不是不合群的問題了,是可能會給鄭均通風報信的問題。


    見大家這般熱情,宋然不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不過就在此時,他們之間傳來了一道清脆嘹亮的年輕聲音:“不錯,我也同意!等你殺了鄭均之後,我親自跟郡守解釋,他絕對不會怪罪你的!”


    這道聲音出現的十分突兀,讓在場眾人感到一陣錯愕。


    哪兒來的聲音?


    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如此。


    就連宋然,也是如此,感到有些疑惑,汗毛炸立。


    倏忽間,一道身影飛速朝著他們飛撞而去,下一秒,便直接撞在了桌子上,將這桌子撞得四分五裂。


    這撞塌桌子的身影,乃是一個披著披甲的男子,眉眼之間和宋然有幾分相似。


    見到這人之後,宋然不由大驚,疾唿道:“二弟!”


    此人,便是宋然的親兵夥長,也是宋然的同胞兄弟!


    而在下一秒,踏著登雲靴,腰間挎刀的鄭均,便赫然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露出了一個和煦的微笑:“放心好了,我會跟郡守解釋的。”


    看到鄭均,宋然大腦宕機了幾秒,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是怎麽進來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宋然便見到一道寒芒從自己的麵前閃過,下一秒便眼前一黑,感覺天地間竟旋轉了起來。


    頭暈目眩和撕裂的疼痛感湧了上來,而在最後,宋然聽到了一句話。


    “憑手裏的這把刀。”


    接著,腦袋重重落地,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其餘人見了鄭均這副模樣,紛紛驚駭萬分。


    而方才一刀砍殺了宋然的鄭均,淡定收迴了刀,望著這些士紳豪強,露出了一抹微笑:“聽說,你們在郡裏都有關係啊?”


    在鄭均的注視下,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從帳外蜂擁而至。


    “啊!”


    “……”


    陣陣慘叫聲襲來,響徹在整個帳內。


    而此刻,榮源縣,兵馬司外。


    平韻衛的嶽楷嶽都頭和致遠衛的葛偉澤葛都頭一起趕來,心中頗有些忐忑不安。


    他們這番過來,沒有帶任何的親兵,兩人乃是孤身前來的。


    這樣,走得快一些。


    而且他們也是十分清楚,帶親兵過來也是沒什麽作用的。


    若是鄭均誠心想要殺他們,他們帶親兵過來和不帶親兵過來,唯一的區別就是帶親兵多死一些人給他們陪葬。


    所以,倒也沒什麽可帶的。


    兩人一同走來,彼此之間,心中頗為苦澀。


    這讓他們兩個想起來,自己在雲州前線時,得知妖魔同北戎來襲時的感覺。


    心中同樣是這般的忐忑不安。


    不過當他們抵達兵馬司之後,被麵前的一幕所震驚到了。


    一個個被脫下甲胄,隻留下白色貼衣的士兵們被縛雙手,蒙著眼睛,穿刺了琵琶骨跪在了雪地之中,足足有四五十人。


    而在兩側,站著的是神色漠然、甲胄齊全,手持一種很奇怪的大刀的士卒,這種樣子的士卒,他們有些不太認得。


    而在更遠處,則是被收了兵器,關押在一起,看著這些被縛雙手的尋常縣兵。


    “怎麽迴事兒?”


    看到這一幕,嶽楷登時感到有些驚愕:“發生什麽事兒了,宋然呢?宋然去哪兒了?”


    就在他這般低聲詢問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一道嘹亮的聲音:“時辰已到,斬!”


    “哢嚓!”


    伴隨著一聲令下,十數人血濺當場,腦袋斬落。


    一時之間血流如注,而後立馬就有人提桶,上前清洗血跡,準備押送第二批人上來砍頭。


    嶽楷見狀,不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而一旁的葛偉澤臉色同樣也有些不太好,聽到了嶽楷詢問宋然去處之時,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指向了大帳外的數根長矛。


    這長矛上,正挑著七八個腦袋。


    其中第一顆腦袋,便是死不瞑目,滿眼錯愕的宋然。


    其餘那些,葛偉澤不認得。


    但他認得那個白發老嫗,正是平章郡內赫赫有名,手段極其狠辣,蛇蠍心腸的蓄氣武者,於氏寡婦。


    其餘人,多半便是這榮源縣的士紳了!


    看到這一幕,葛偉澤和嶽楷,當即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煞白。


    並不是說他們沒見過死人,而是沒見過……這等身份被一同處死的死人。


    尤其是他們倆還被召見過來了……


    一念至此,兩人的內心更加沉重。


    而就在此時,前方的杜定握著大刀,來到了兩人麵前,對兩人恭敬道:“嶽都頭、葛都頭,將軍召你們入帳敘事。”


    兩人對視一眼,硬著頭皮跟上了杜定的腳步,踏入了大帳之中。


    鄭均此刻,坐在主將位上,十分淡定的望著榮源縣的軍機要務,沒有理會進來的嶽、葛二人。


    而兩人也毫不猶豫,當即單膝下拜,拱手行禮道:“標下嶽楷/葛偉澤,拜見將軍!”


    “起來吧。”


    鄭均聞言,隨意開口,沒有什麽過多的情緒傳來,隨意道:“宋然與這幾個家夥沆瀣一氣,想要謀害我,已經被我識破,斬殺了。那宋然的親兵夥,都是宋氏子弟,也一應處死。”


    葛偉澤連忙道:“那宋然咎由自取,還好將軍無恙!”


    鄭均點了點頭,抬頭望向二人,張口說道:“你們能來找我,我很開心。至此,我們便是軍中袍澤了,希望你們莫要像這宋然一樣,妄自送了性命。”


    聽到鄭均的話語,二人皆是不語,隻是一味行禮。


    見此,鄭均便知這三衛,已經徹底臣服於自己了。


    於是,鄭均便張口道:“接下來,我要整頓四縣的士紳豪強,查抄他們其中的黑山賊臥底奸佞,你們有什麽想法?”


    嶽楷拱手道:“將軍吩咐便可,標下必盡心竭力,完成將軍的吩咐!”


    “很好,你們先帶著這榮源縣的兵,把外麵這幾個腦袋掛在長矛的家族,給抄了吧。”


    來不及分章了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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