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照片洗出來了!” 童蕾的聲音裏透著幾分興奮,她笑意盈盈地從外麵迴來,走進小院時,我見她手裏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那信封裏裝著的,正是我們最近這段時間四處遊曆、探尋時拍攝下來的照片,每一張都承載著一段獨特的記憶。


    她將信封遞到我手上,我趕忙接過來,迫不及待地和她一起,坐在院中的小桌上逐張翻看起來。照片裏有沿途的美麗風景,有我們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和有趣的事兒,每一張都仿佛帶著當時的溫度與氣息,讓我們一邊看,一邊不住地迴憶、笑著。


    然而,當翻看到那張拍有宋老板的那麵銅鏡照片時,我的笑容不自覺地微微一滯,原本輕鬆愉悅的氛圍也仿佛瞬間染上了一絲別樣的凝重。


    “童小娘,你那天為何說,這宋老板的銅鏡,是個贗品呀?” 我皺著眉頭,滿心疑惑地看向童蕾,實在是想不明白她當時為何會那般篤定地給出那樣的論斷。


    童蕾微微揚起下巴,語氣裏帶著幾分理所當然,反問道:“不是假的,難不成是真的啊?”


    我被她這迴答弄得更是一頭霧水了,趕忙追問道:“為何這麽說呢?”


    童蕾聽了我的追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甚至還特意睜圓了眼睛,仿佛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我更清楚地明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有多麽重要。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有些東西,是不能買賣的!” 那嚴肅的神情,讓我瞬間意識到,這銅鏡背後可能有一些隱藏的秘密,恐怕遠不止真假這麽簡單,或許還牽扯到了一些不能觸碰的禁忌或是複雜的規矩。


    那麵銅鏡在照片裏透著一種神秘的古樸韻味,可它背後似乎牽扯著諸多複雜的事兒,讓我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這張照片上多停留了些許時間。


    “這兩張銅鏡的照片送給我吧?”


    “好,你拿去!”童蕾果斷地迴答道。


    轉天的傍晚,我懷揣著諸多的疑問與複雜的心情,去拜訪了葉教授。我們相約來到了那家熟悉的小麵館,館子裏彌漫著食物的香氣,暖黃色的燈光營造出一種溫馨又略顯懷舊的氛圍。我們各自點了一碗大肉麵,不多時,熱氣騰騰的麵就端上了桌。看著那碗麵,葉教授率先讚歎道:“這家麵真不賴!”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愜意的笑容,像是沉浸在了對麵條美味的享受之中。


    我聽了,也跟著點了點頭,隨後,葉教授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落寞,他輕聲說道:“我以前常和葉穎在這家店吃麵……” 那話語裏,滿是對往昔時光的懷念。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頭猛地一顫,我們的目光下意識地對視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間,那句話似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彼此一下子不小心觸及到了對方心裏最柔弱的部分,思念、遺憾與不舍在我倆兒的臉上藏也藏不住。一時間,空氣都變得有些沉重和尷尬起來,我們趕忙像是逃避什麽似的,都低下頭默默地吃麵,隻聽得見哧溜哧溜吃麵的聲音在店裏迴響。


    吃完麵後,我跟著葉教授起身,一同往他住處走去。那二層小樓,曾經於我而言是個無比熟悉的地方,往昔在這裏,有著許多難忘的迴憶。隻是自從她走了之後,我便很少再來了,此刻再次踏入,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和淡淡的傷感交織在一起,縈繞在我的心頭,讓我不禁有些感慨萬千。


    葉教授慢悠悠地打開冰箱門,隨後拿出了一罐可樂,朝著我遞了過來。我下意識地伸手,正準備接過來,沒想到他卻突然改了主意,接著說道:“喝橙汁吧,女兒告訴我,讓你少喝可樂!”


    我先是一愣,不由得驚訝地問道:“啊!那不會是買了好幾年的可樂了吧?”


    葉教授挑了挑眉毛,一臉疑惑地反問道:“你怎麽斷定是很早以前的!反正我平時是沒買過可樂!”


    他那副模樣,好像對我這話很是不解。 我指了指那罐可樂,笑著解釋道:“那個上麵有個代言人,前幾年很火!現在都不怎麽見著了,所以我猜這可樂應該是放了挺長時間了。”


    聽我這麽一說,我們倆對視了一下,緊接著,屋裏便響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這笑聲打破了之前略微有些傷感的氛圍,逐漸變得輕鬆愉快了起來。我一邊笑著,一邊忍不住感慨,我以前總說葉穎不會照顧自己,現在看來,原來是葉教授的生活才叫個糊裏糊塗。葉教授也隻是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將可樂丟在了垃圾桶中。


    葉教授坐了下來,我從包裏取出了照片,遞給了葉教授。


    “葉教授,你認得此物嗎?”


    “這是……雙魚紋銅鏡,這照片是哪裏來的?”


    “天寶樓,有一掌櫃有此物,讓我朋友去掌眼,但是……我朋友說,這是仿製的贗品!”


    “單從照片看,是不是贗品,無法判斷,但是雕刻精美,的確是女真之物,也是金人表達祥瑞之意的物件!”


    我疑問得問道:“一麵銅鏡而已,何來祥瑞之說?”


    “你有所不知,金代這種銅鏡出土也有幾麵,唯獨這麵頗有來曆!”葉教授點上了一支煙,深吸了幾口:“陳墨,這本是個不該說的!曾經牽涉一些機密,而今應該已經無足輕重了。”


    “貞佑三年,金代的女真族的岐國公主,又名完顏小姐姐,她是金國衛紹王的第四個女兒,嫁給了成吉思汗為妾,她一生跌宕起伏,卻無兒女,孤獨終老。生前她有一麵寶鏡,女真喜愛鯉魚,逐浪嬉戲,鏡背滿布水波紋,這就是特征。所以正如你照片中的樣子,二十年前曾出土現世,之後便不知所蹤,我們一直都在找它!它是一麵寶鏡,亦是一麵妖鏡”


    “這麵銅鏡為何稱作妖鏡?”我不解道。


    “因為有書籍記載,它不是一麵普通的雙魚紋銅鏡,有許多關於鯉魚神靈傳說的記載,如隋唐時《大業拾遺錄》和《女真骨誌》中記載,岐國公主所用銅鏡乃獻祭而來,可測旦夕禍福。女真人視鯉魚為祥瑞,以鯉魚獻祭,王公大臣均配掛鯉魚標誌,較漢人而言,對鯉魚的崇拜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麽神奇,有沒有敘述如何測得禍福的方式?”


    “古文《說邪錄》中的記載的意思是,將鏡立於中間,兩側放置兩根蠟燭,將自己容顏置於鏡中,盯著觀看少許時刻,鏡中人如果呈現笑容,則心想之事安,如果呈現哭臉,則是大兇之兆。”


    “葉教授,您相信嗎這些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許多不解之事,怪誕之說,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那麽之後呢?”我連忙追問。


    葉教授語氣凝重地說道:“二十多年前,北國阿城一帶在挖礦井,意外挖到了不明金代古墓,其中出現了大量的陪葬品,但因管理不善,丟失了大部分!”


    “管理不善是指什麽?是什麽人管理?”


    葉教授輕輕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那時候剛剛粉碎小幫派,國家亂著呢,很多東西誰拿了,誰搶了,既管不了,也查不到。”


    “那確定是岐國公主之墓嗎?”


    葉教授輕輕搖著頭:“不能確定,現場破壞得太厲害了,本應是研究那個時期曆史文化的絕佳資料!”


    “我還是未曾聽出此為妖鏡的不詳之說。”


    “寶鏡,本是幸福、吉祥的象征,雙魚鏡中的雙魚,兩兩相對,嬉戲於水中,古人含蓄的表達了男女之間恩愛纏綿、形影相隨的願望和祈福。葉穎是不是曾經借給你一本書,叫做《幻鬥妖境》?”


    我托著腮幫子:“有印象,但是那本書我可看不懂,都是古文,很多還是甲骨文,非常難以理解!”


    葉教授鄭重地說:“那本書中也曾記載寶鏡有辨吉兇的功能,隻是這世上誰也沒有親眼見過。”


    “那我有一事不解?為何您說這麵寶鏡就是岐國公主所用的那麵雙魚紋銅鏡,既然沒人看過它,您又為何篤定?”


    “因為它出土後,當時的考古工作人員有拍下照片作為檔存,隻可惜,那時候是黑白照片,沒有彩色照片那麽生動,但是當時還算清晰。”


    “那麽你看我這張照片,至少也過了二十年了吧,為何您一定說,就是當年出土的那麵寶鏡,因為雙魚銅鏡,世上可不止這一麵。”


    葉教授拿著照片,伸手指向照片中的一處細節,一邊比劃一邊說道:“你看照片這裏,雖然不明顯,但是照片中可以看出,在鏡子背麵,這處用兩條弧線交叉,刻了個條魚形。因為做贗品的人不知道這是什麽,為了逼真效果,也做了個類似的圖案,這處是別的銅鏡不可能出現的扣子,我料想當年這個圖案並不是鑄造師做上去的,應該是銅鏡的主人或者說擁有過銅鏡的人。”


    葉教授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我又接著問道:“葉教授,有沒有一種可能性,製造這個贗品的人,他見過真品,或者說,這是一個一比一仿製的產品。”


    “陳墨,你說的沒錯,你的照片能洗多兩張給我嗎?我得和上級報告此事!”


    “沒問題,照片你拿去吧!”


    “陳墨,這件事,你別管了,也千萬不要隨便和任何人說!”葉教授語氣十分鄭重。


    我雖然不解,但還是答應了他。


    葉教授表示感謝,我隱隱覺得葉教授並沒有全部告訴我實情,它背後所隱藏的秘密、牽扯的過往,或許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就像一團迷霧,正等待著我去一點點撥開,去探尋那背後的真相,而這麵雙魚紋銅鏡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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