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耳邊唿嘯而過,卷起地上的落葉,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旋渦。我跨坐在疾馳的摩托車上,微微偏頭,提高音量對著身後的阿兮喊道:“阿兮,你記得這是第幾年去看父親了麽?”


    阿兮雙手緊緊環著我的腰,聞言將頭湊近一些,大聲迴應:“應該是第五年了!……哥哥,有什麽問題嗎?”


    她的聲音裏帶著些許疑惑,被風一吹,那聲音有些飄散,我從倒車鏡中,偷看著她,如今她已經成了一個大姑娘了,她現在的個子很高,都快趕上我了。


    “哥哥,有什麽問題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盡管她看不到,還是迴了句:“沒有,你可抓緊了,一會兒就要到了!”


    說罷,我放下了擋風麵罩,加大了油門。 摩托車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在蜿蜒的道路上飛馳。


    這些年,每到飄葉的季節,我總會騎著這輛摩托,載著阿兮,在同樣的時刻,沿著同樣的路,奔赴東岸監獄看望她的父親。那熟悉的風聲,路邊一成不變的景色,還有心底湧起的複雜情緒,一切都如往昔那般,未曾改變。我有時挺會騙自己,用一些看似不變的事物將自己帶迴前幾年,路旁的樹木目送著我們一次次經過,它們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 隨著距離監獄越來越近,阿兮環在我腰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我能感受到她內心的緊張與期待。那些塵封的往事,在我腦海中不斷閃現。可即便前路布滿陰霾,這一刻,隻要阿兮在身邊,我就有勇氣陪著她繼續走下去。


    我從不陪她一起進去,都是她自己與鄭強會麵,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提及我和她之間的故事,總之,最好一個字也別說,因為我和王老師,對他的印象始終不是很好。


    待阿兮出來後。她腳步有些遲緩,神色略顯凝重。我趕忙迎上前去,焦急地詢問:“怎麽了,一切是否正常?他還好嗎?”


    阿兮抬眼看了看我,嘴唇微微動了動,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傾訴,可最終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她沒說,我便沒有再多問,默默將頭盔遞給她,說道:“上車,我們走吧!”


    摩托車發動,引擎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車子緩緩前行,開出大約五十來米,我眼角瞥見路邊那一排銀杏樹,金黃的葉子如蝴蝶般紛紛揚揚飄落,美得如夢如幻。我下意識地停下了車,側過身子對阿兮說:“阿兮,這些銀杏樹的落葉很美,要不要撿一些迴去做書簽?”


    “不要了,哥哥!”阿兮依舊搖了搖頭,語氣裏透著一絲疲憊與低落。


    “那好,我們迴家,外婆還等著我們吃飯呢。”


    我重新發動摩托,心想也許迴到家,熟悉的氛圍能讓阿兮心情好些。


    然而,摩托才剛啟動,阿兮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哥哥,父親說他表現很好,會提前釋放!”


    “這……是好事啊,那麽……你為何這般無精打采?”我有些詫異。


    阿兮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他釋放後,我該如何麵對他呢?”


    我心中一緊,明白她心中的糾結與困惑。阿兮從小就和父親聚少離多,父親的所作所為給家庭帶來了太多傷痛。如今父親即將提前釋放,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一時不知所措。


    我輕輕歎了口氣,放緩語速安慰道:“那是你的自由,見,或不見,時常見,或偶爾見,不必為未發生的事情而煩惱,一切隨遇而安吧……”


    說罷,我伸手打開了摩托的音響,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正是那首《往事隨風》。在這悠揚的歌聲中,希望阿兮能慢慢釋懷,無論未來麵對什麽,都能勇敢前行。


    在高嵩律師事務所……


    略顯靜謐的空間裏,柔和的燈光灑在每一個角落。唐嬌邁著輕盈的步伐進來,手中端著一杯熱水,笑意盈盈地朝我走來:“陳先生,勞煩您又跑了一趟……”


    我微微皺眉,目光掃過那杯冒著熱氣的水,開口問道:“你這兒有冷水嗎?最好是加冰塊的那種?”


    唐嬌微微一愣,臉上浮現出一絲擔憂:“陳先生,天氣已經轉涼了,你不怕冷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習慣了,一位老朋友說,我們的祖先曾經征戰過西伯利亞。”


    “好的,我這就給您拿來!”唐嬌轉身,快步走向一旁的小冰櫃。 她彎下身軀在裏麵取出一瓶礦泉水,她身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製服,身姿曼妙,活脫脫就是我印象中典型的ol形象。平日裏,每次與她相見,皆是為了那些棘手又重要的事情,心弦始終緊繃著,實在沒有心情去留意她的容貌和身材。此刻,趁著她取冰水的間隙,我才認真多打量了她幾眼,隻見她長發束起,露出修長的脖頸,五官精致而幹練,眼神中透著職業女性特有的聰慧與堅定。忽然,發覺自己盯著看久了,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多時,唐嬌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瓶礦泉水,倒在了放著幾枚冰塊的杯中,裏麵的冰塊在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我加了冰塊。不夠涼,再告訴我。”


    她說著將杯子遞給了我,我接過杯子時無意觸碰到她的指尖,然後便將頭閃到了一側,我看了看那在水中沉浮的冰塊,二話不說,仰頭便一飲而盡。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瞬間驅散了我心中的燥熱與煩悶。


    “還需要嗎?”


    我擺了擺手,便放下杯子,我神色一正,看向唐嬌:“唐律師,我帶阿兮去過監獄了,我們可以安排時間了,另外,聽說他可能會被提前釋放!”


    唐嬌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坐在我的對麵,神色淡定從容:“表現不錯,有減刑期,不過那不要緊,他還得待上很長一段時間,至少事情查明之前,他是安全的。”


    她看了看我,又說道:“……您少喝涼水,容易濕氣重!”


    “謝謝提醒,隻是我偶爾感覺火燒心,焦躁不安,發冷汗,有時夜裏也如此,不過不要緊,我從小喝涼水,習慣了!”


    “您會不會是腎上腺素分泌出現了問題?”


    “小看你了,這個兒你也懂!”


    唐嬌笑了笑:“有時間,我可以為您調理一下。”


    經過我們一番商議和計劃,我和唐嬌最終約好了,後天下午兩點半去東岸監獄。這一次,我滿心期待能在那裏獲得一些意外的收獲,解開更多縈繞在心頭已久的謎團。


    東岸監獄


    那座森嚴的建築仿佛一座隔絕塵世的孤島,彌漫著壓抑與沉重的氣息。第一次走進會見室,我與阿兮的父親鄭強相對而坐。雖說我和他僅僅見過一次麵,但他卻牢牢記住了我的模樣。當他再次見到我時,瞬間便認出了我,眼中滿是感激,嘴裏也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語。我心想著,我照顧阿兮,似乎還輪不到他來這套虛情假意,我告訴他此次會麵時間緊迫,有些重要的事情亟需問清楚。


    “鄭叔,阿兮的事您就放心吧,隻要您繼續表現良好,一定會提早重獲自由的。”


    果不其然,他先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可轉瞬之間,淚水卻奪眶而出,泣不成聲。我心想,真能演戲啊,你這是真在念著阿兮,還是念著你自己,鄭強給我的感覺,是個城府很深的人,永遠沒有他表麵看上去那麽真誠。


    “您別難過,應該高興才是呀,快樂點,我想阿兮也希望看到您這樣。”我也隻能順水推舟地勸著。


    鄭強用袖口胡亂地擦了擦眼角,這些年,不知他是否因良心的譴責而備受煎熬,眼前的他看上去的確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麵容憔悴,眼神中滿是滄桑與疲憊。


    “鄭叔,今天我們來,時間比較倉促,這是我的朋友唐律師,她有幾個問題想跟您溝通一下。”


    鄭強揉了揉哭得紅腫的眼睛,緩緩說道:“好的,有什麽事,你們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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