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有個地方,有個酒坊叫“醉仙坊”。這牛娃子剛接手這酒坊才三個月呢,就碰上了一連串稀奇古怪的事兒。


    那天,牛娃子像往常一樣去掀青石板窖蓋。好家夥,這一掀,濃烈的酒香夾著一股腐臭味,直往他天靈蓋上衝。再往窖池裏一瞧,窖池裏本該是金黃的酒糟,這會兒卻泛著暗紅色,就跟浸透了凝固的豬血似的,看著怪滲人的。


    這時候,穿著綢緞馬褂的陳三水晃晃悠悠地就進了酒坊。他嘴裏鑲著顆大金牙,在晨光裏一閃一閃的,可刺眼了。陳三水大著嗓門就喊:“來兩壇新醪!都說你爹釀的斷頭酒最夠勁,喝完還能見到穿紅旗袍的美嬌娘呢!”牛娃子聽了這話,攥著竹舀的手忍不住微微發抖。


    也就在這時候,更奇怪的事兒發生了。酒缸裏沉浮的糯米突然劇烈地翻湧起來,泛紅的酒液在陶甕裏咕嘟咕嘟直冒泡。牛娃子恍惚間好像聽到有女人的嗚咽聲,順著蒸汽就飄了出來。陳三水抱著酒壇剛跨出門檻,隻聽“啪”的一聲,他腰間的玉佩突然崩裂成了八瓣。碎玉掉在青石板上,竟拚出個歪扭的“卅”字。這可把人給驚到了!


    到了黃昏,老夥計杜瘸子拄著拐一瘸一拐地蹭到了窖池邊。他神神秘秘地對牛娃子說:“你爹沒說過?這窖裏摻著三十年前的酒娘子血!當初六個股東在臘月二十三……”話還沒說完呢,酒坊的梁柱突然簌簌地往下落灰,就跟要塌了似的。緊接著,房梁上還垂下幾縷烏黑的發絲,發梢上竟然還粘著幹枯的桂花,這可把牛娃子嚇得不輕。


    沒幾天,陳三水暴斃的消息就傳開了,比梅雨季來得還快。仵作去驗屍的時候,發現了一堆奇怪的事兒。陳三水胃袋裏全是生糯米,指縫裏還嵌著半截翡翠簪頭。最最詭異的是,他渾身的毛孔都在往外滲酒,那酒還是摻著桂花香的女兒紅呢。這酒從他七竅裏汩汩地往外流,在青磚地上竟然匯成了個“冤”字。


    這時候,曾經的賬房先生趙滿囤氣勢洶洶地踹開酒坊大門,手裏還攥著發黃的字據。他大聲嚷嚷著:“八三年臘月二十三,六個股東把釀酒師傅沉了窖!”說完,他抖開一本舊賬簿,裏麵還夾著半張婚書。這婚書上新娘林秀娥的名字被血指印給抹去了,再仔細一瞧,新娘的生辰八字竟然跟牛娃子早逝的娘親一模一樣,這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到了深夜蒸糧的時候,牛娃子又發現了怪事。每粒糯米都在滲血,就跟活了似的。蒸汽裏漸漸地凝出了一個穿紅旗袍的女人輪廓。這女人脖頸纏著三圈麻繩,發間的桂花簪正插在心口,那被血染透的繡鞋一步步地踏在酒甑邊緣,嚇得牛娃子大氣都不敢出。


    牛娃子心裏又害怕又好奇,舉著火把就鑽進了老窖夾層。嘿,這青磚縫裏竟然滲出粘稠的紅酒漿,就跟有人在裏麵偷偷倒了血似的。再一瞧,褪色的喜字下壓著一具白骨,頭骨天靈蓋還釘著六枚銅錢,肋骨間卡著半塊翡翠玉佩。牛娃子仔細一看,這不就是陳三水祖傳的“陳記銀樓”信物嘛!


    正嚇得不知所措呢,一個穿著絳紫壽衣的老者從酒缸後麵轉了出來。這老者脖頸上的勒痕泛著青黑,看著怪嚇人的。老者慢悠悠地說:“他們說酒曲發黴了。其實啊,黴變的是人心。”話音剛落,三十年前的那些股東們竟然一個一個地現身了。有被酒壇碎片割喉的孫瘸子,泡在酒池裏腫脹發白的李掌櫃,還有吊在房梁上的錢老板,舌頭垂到胸口還滴著血酒呢,那場麵,別提多恐怖了。


    這時候,酒坊外突然傳來了嗩呐聲。牛娃子迴頭一看,好家夥,送親隊伍正踏著血酒走來呢。一陣陰風吹過,新娘的紅蓋頭被吹了起來,牛娃子定睛一瞧,這新娘的臉竟然和他娘親一模一樣。花轎簾子一掀開,六個紙紮人捧著帶血的合巹杯,齊刷刷地跪成了一排,這可把牛娃子嚇得差點昏過去。


    後來,趙滿囤也死了。在他的葬禮上,牛娃子盯著棺材裏的屍體,渾身直發冷。隻見老賬房雙手交疊在胸前,掌心裏還攥著發黑的銅錢,嘴角殘留著和婚書上血指印相同的朱砂色。這時候,醉仙坊門口的老槐樹突然開了花,血紅的桂花紛紛揚揚地落進新釀的酒缸裏,整條街都聞到了那股摻著鐵鏽味的酒香。


    再後來呀,這酒坊的招牌就換成了“血醪記”。每逢雨夜,就有人說能看見有個紅衣女人坐在櫃台打算盤。那些買酒的人,總能在壇底撈到翡翠碎片。據說呀,要是連飲三碗這酒,就能看見六個渾身沾滿酒糟的男人,在蒸汽繚繞的酒甑裏,一邊哀嚎著,一邊被碾成血紅色的酒曲。這事兒,可真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乎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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