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勳並沒有直接前往州學衙署,而是先入住了一家叫做雲來居的客棧。


    相比剛入城的那些連在一片的客棧,雲來居從外觀上看明顯檔次高一些,入內後也是如此,一樓十二張桌子擺放整齊,小二驅趕著蚊蟲,見來了人殷勤上前。


    掌櫃的從櫃台走出,施禮問安後令小二出去將馬車牽到馬廄之中。


    “公子安康,可是剛入城,是先歇息片刻,還是果腹一番。”


    掌櫃的是個小老頭,頭發花白相貌尋常,臉上掛著令人親切的笑容。


    趙勳叫祁山將行李送上了三樓客房,馬夫則是帶著孔文尋一家醫館再仔細看看傷勢。


    習慣性尋了個靠窗的位置,趙勳對掌櫃的笑道:“掌櫃的怎麽稱唿。”


    “小姓王,四鄰八舍都管小老兒叫王掌櫃的。”


    掌櫃的很熱情,給趙勳倒了杯茶:“公子穿著儒袍,是讀書人吧。”


    “是,學生是讀書人。”


    “讀書好,讀書將來做大官,公子您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將來定是做大官的。”


    說罷,掌櫃的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坐在了對麵:“公子可是第一次來府城?”


    “不錯,是第一次來。”


    “公子仙鄉何處,入城是尋友還是讀書?”


    趙勳捧著茶盞,似笑非笑:“平常的時候,住客都要被掌櫃的盤問一番,還是掌櫃的隻問我?”


    掌櫃的老臉閃過一絲尷尬之色,連連擺了擺手:“是小老兒失了禮數,公子見諒,這不還是因那城中狂徒一事嗎。”


    “城中狂徒?”


    “看來公子當真是第一次來咱州府。”


    掌櫃的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出了那事兒後,城中人心惶惶,也不知官府何時才能抓了那狂徒。”


    趙勳無語至極:“你說的這狂徒到底是?”


    “事情還要從入夏那會說起,那也是第一樁慘案,人是在北城城牆根兒發現的,那姑娘慘的很,頭上包著粗布,脖頸纏著細繩,遍體鱗傷,不著片縷,慘的很呐,府衙早前當是采花惡徒,查了三日,一無所獲,誰知第三日夜裏,又出了事兒,還是個姑娘,受那狂徒所害,隻是這次是在城西尋到的,也是頭上包了一層又一層粗布,脖頸纏著細繩,身上絲毫遮掩沒有,至今接連出了六次事兒,同一人所為,喪心病狂。”


    趙勳猛皺眉頭:“害了這麽多女子,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那些被害的女子隻知是夜中在房裏睡著,發覺闖進來人不等喊叫就被勒暈了過去,再睜開眼時已是被蒙了黑布,那殺千刀的惡賊將她們打了極慘,又瞧不見兇徒是個什麽模樣,隻知說話文縐縐的,像是個讀書人。”


    掌櫃的幹笑一聲:“若不然,小老兒哪敢對公子如此冒失盤根問底,如今城裏呐,大家看讀書人也不恭敬了,瞧見誰都像是兇徒,這不,連州城的監察副使陳大人都來督辦此案了,追查了這麽久也沒個線索,聽聞州府派人告知京中刑部了,不知刑部來了人後能否將那狂徒捉拿。”


    “讀書人,讀書人…”


    趙勳的眼底掠過一抹異色,正好祁山走了下來。


    “二少爺,都收拾妥當了,三間房,您一間甲字房,小的在您左麵一間乙字房,馬夫和那小白臉在您右側丁字房。”


    “不是,為什麽你是乙字房,他倆是最差的丁字房啊?”


    “小的不是您的跟班兒嗎,是您的心腹,他倆不比小的。”


    趙勳哭笑不得,懶得計較。


    路上幹糧都被孔文吃了,祁山摸著肚子坐了下來:“掌櫃的,去,叫後廚上些酒肉,趕了一夜的路,我家少爺都餓了。”


    “成,這就去。”


    掌櫃的離開後,趙勳壓低了聲音:“去打聽點事,現在就去。”


    “您說。”


    “府城最近出了王八蛋,和采花賊似的專挑女子下手,接連害了六個姑娘,您去打聽打聽,事無巨細都打聽清楚,包括時間、兇徒的一些描述、官府是否有線索等等。”


    祁山不明所以:“您打聽這事做什麽?”


    “那逼養的可能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祁山神情微變:“您是說孔文?!”


    “先打聽打聽。”


    “哦,好,您別亂跑,候著小的。”


    祁山不敢耽誤,快步走了出去。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一大早的,都是些清粥小菜。


    趙勳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祁山還沒等迴來,馬夫迴來了。


    相比祁山,人家馬夫可規矩的多,站在了旁邊沒坐下,彎腰說話,恭恭敬敬。


    “皮外傷,未傷到骨頭,郎中倒是驚著了,頭一次見到能從猛虎山熊嘴裏撿迴命的人。”


    “坐,邊吃邊說。”


    馬夫坐下,沒動筷,繼續說道:“傷的不重,敷著藥,郎中說是靜養幾日,那孔文滿不在乎,活蹦亂跳。”


    “是嗎,問你個事。”


    趙勳將一碗粥推了過去:“你吃你的,就是你覺得,那孔文,是好人嗎?”


    “這世道,好人壞人小的可看不出,不過…”


    “不過什麽?”


    “剛剛在醫館外,也不知是誰家公子哥出行,騎著馬,馬速也快,嚇的醫館外的一個老丈摔在了菜攤旁,孔文嘴上未說什麽,臉上卻滿是憤恨之色,見老丈不好爬起來便幫了把手,瞧著心善。”


    “哦?”趙勳頗為意外:“會不會是裝的?”


    “裝的?”馬夫不明所以:“為何要裝。”


    “沒什麽,總之你和他形影不離。”


    趙勳三言兩語將掌櫃和他說的情況講述了一遍,馬夫聽過之後要了搖頭。


    “應不是孔文。”


    “為什麽?”


    “官府絲毫線索沒有,隻猜測是個讀書人,姓甚名誰不知,身材樣貌不知,統統不知,既不知,又無法查,若是孔文的話,為何要逃進山中,府城讀書人多如牛毛,在府城中繼續躲藏多好,無需出城。”


    “有道理,最好不是他,是他的話咱們很有可能引火上身,總之你不能讓他離開你的視線。”


    “小的明白。”


    馬夫霍然而起,快步跑出了客棧,找孔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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