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伍們衝進去後,整個郭府雞飛狗跳,所有下人都被攆出了房門,驚恐不安。


    郭尚文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望著輕笑的趙勳,眼眶不斷暴跳。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明白了,趙勳的確汙蔑了郭晉安,隻是這種汙蔑更加高明,高明到了大喊大叫的郭晉安直到現在還誤以為他真的“收買”了獄卒,不斷叫嚷他根本不知道獄卒為什麽要偷走公文賬目。


    隻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趙勳,知道郭晉安有多冤枉,因此嘴裏隻吐出了兩個字----拿下。


    拿下二字出口,祁山與另一名軍伍拿著繩索,不由分說就將郭晉安捆了起來押出郭府,任由這倒黴催聲嘶力竭的叫喊著。


    直到郭晉安的聲音徹底消失,郭尚文如同泄了氣的充氣娃娃一般,搖搖欲墜,險些癱倒在地。


    趙勳一個箭步上前,攙扶住了郭尚文,滿麵關切之色。


    “大人平日俯首案牘忙於公務,可得好好保重身體。”


    郭尚文如同觸電一般推開趙勳,咬牙切齒:“你好歹毒的心思!”


    趙勳聳了聳肩:“倆逼炒菜一個鳥味,和您學的嘛,大人。”


    “你有意將晉安放迴來,他入了府,你便有理由帶著人闖進府中,又編織賬目被盜一時,你可借此由頭搜查府中,再將所尋之物納入證文帶迴衙署之中,此事必會鬧到州府之中,本官…本官再無翻身可能,你這卑賤商賈之子欲將我郭家置於死地!”


    虎入羊群的軍士們倒是懶得搭理郭尚文,也沒聽到這家夥在說什麽。


    倒是站在趙勳身後的祁山,張大了嘴巴,一會看看郭尚文,一會又瞅瞅趙勳的後腦勺,嘴巴越張越大。


    趙勳交代他做了好多事,但是沒具體解釋,祁山也是聽之任之沒細想,現在可算明白了什麽意思。


    “如我所料,能將你置於死地的證據,果然都被你放在家中。”


    趙勳背著手走向了角落,隨即衝著郭尚文勾了勾手指。


    郭尚文麵色一變再變,最終一咬牙,快步走了過去。


    “趙勳,本官與你爹相交十餘年,雖因為晉安一事有所誤會,可終究不是不可化解的仇怨,不如…”


    “先迴答我一個問題。”


    趙勳見到沒人注意到這裏,輕聲問道:“按理來說,我不過是一個書呆子罷了,你的第一想法,應該是知州大人授意並設計的這一切,你為什麽篤定是我一手策劃的?”


    “賬目!”郭尚文深吸了一口氣:“你趙家,好城府,好隱忍。”


    “賬目?”趙勳不明所以:“什麽賬目。”


    “事到如今,趙二郎你還在裝傻不成。”


    說到這裏,郭尚文滿麵慘然之色:“老夫認輸了,老夫輸的心服口服,曆年關於你趙家賬目,竟無絲毫漏洞可尋,看似可要挾你父的賬目,卻無一不是令老夫生死兩難之絞索。”


    趙勳更懵了,完全沒聽明白。


    郭尚文哪裏還有一絲一毫縣令的威勢,語氣近乎哀求。


    “放我郭家一馬,老夫日後必有…”


    趙勳輕聲打斷道:“如果被衝進家中的是趙家,大人您…會放過我趙家嗎?”


    郭尚文呆住了,望著趙勳那平靜的雙目,原本甚至可以卑躬屈膝的求饒之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勳的目光,平靜且堅定,堅定的沒有任何動搖的可能性。


    “大人體麵一些吧。”


    趙勳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拍拍郭尚文的肩膀,伸到一半,又收了迴來。


    “你這身儒袍,似乎比官袍還要肮髒幾分,是讀書的時候,你的靈魂就已汙穢不堪,還是當了官之後呢,大人你…多保重吧。”


    說罷,趙勳轉過身就要離開。


    “慢著。”郭尚文咬牙低吼:“本官要如何體麵!”


    “主動辭了官職,脫掉官袍,入獄吧,白大人迴來時,我不會為你求情,不過我可以盡量嚐試郭晉安活著,雖然他以後活著可能比死了還要痛苦。”


    趙勳說這番時沒有迴頭,背對著郭尚文,說完後,帶著祁山進入了月亮門。


    他要挨個翻看賬目,翻看信件,翻看所有記錄於紙上之物,確保郭尚文垮台時不會波及到老爹,不會波及到自家,更要確保郭尚文,一定垮台!


    進入了後院,趙勳輕聲對祁山囑咐幾句,後者點了點頭,拿著火把來到井口,伸著頭望著。


    “看不真亮啊。”


    祁山舉起火把,剛要扔進去,趙勳一把攔住了他。


    “生時已是夠可憐了,不要損了屍身,下去吧。”


    祁山哦了一聲,將繩索固定好後進入了井中。


    趙勳迴頭走向惶恐不安的管家,指向井口:“有屍骨嗎。”


    “老朽…老朽不知你…”


    “郭家完蛋了,我會掘地三尺找出所有秘密,所有郭大人試圖隱藏的肮髒秘密,將你知道的說出來,若不然,以共犯嚴懲。”


    “噗通”一聲,管家跪倒在地:“有,在馬廄,馬廄下,當年晉安少爺在城外玷汙了一農女,她那不知死活的…她爹爹尋上門來,因衝撞了老爺,被府中下人無意中用棍棒打…打死了,就埋在馬廄之中。”


    “去,挖出來,親手挖出來,少了一根骨頭,我打斷你十根骨頭,若有絲毫敢褻瀆死者之舉,我要你一起陪葬。”


    管家汗如雨下,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趙勳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大喊出聲。


    “張貼告示,郭家伏法,縣令郭尚文已無官職,罪不可恕,明日辰時開堂,縣中百姓皆可狀與公堂之上,郭家所得不法之財,無需充入州府,留於肅縣縣衙,分文不留,皆償於冤苦百姓。”


    一語落畢,周圍軍伍無不止住腳步,齊齊看向趙勳,麵色莫名。


    亦是親軍的丁三猶豫了一下,湊上前來輕聲道:“公子何苦,此舉不合規矩,恐惹火燒身,不利仕途。”


    “我是商賈之子,或許…或許沒機會入仕為官了。”


    趙勳聳了聳肩:“既然沒辦法當官,至少也要讓我餘生能睡上踏實覺,走在城中時也可挺起腰杆。”


    “可如若白大人責怪於公子,怕是…”


    “如果他責怪我,我更不會跟他入京科考入仕為官了,就這麽定了,命人張貼告示吧。”


    丁三麵露動容,隨即單膝跪地:“公子高義。”


    周圍軍伍無不單膝跪地,齊聲呐喊:“公子高義。”


    甲片摩擦之聲傳來,一身甲胄的馬岩快步走來。


    “馬兄怎麽來了,不是說身體欠安要在衙署中休息嗎。”


    “帶著我麾下兒郎做這事,哥哥我哪還能脫的開幹係。”


    說罷,馬岩突然衝著趙勳施了一禮。


    “馬某,代肅縣百姓,謝公子為民除害!”


    趙勳幹笑一聲,摸了摸鼻子:“自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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