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快遞單,貴州玉屏的字跡像是被歲月的洪流洇染,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神秘與詭譎。那水痕,恰似被山霧浸透的眼淚,無端地勾起人內心深處的不安。打開包裹,一支玉屏簫笛安靜地躺在其中,竹節泛著詭異的暗紅色,仿佛是被陳年的血水浸泡過,每一道紋理都像是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血腥往事。


    “這玩意兒真有人敢吹?”我對著手機那頭的客戶冷笑一聲,玻璃櫃台倒映出我略顯憔悴的麵容,發青的下眼瞼昭示著我這幾日糟糕的睡眠。自從三天前鬼使神差地吹奏了半闕《梅花三弄》,每晚,我都能聽見閣樓上傳來細若遊絲的哼唱,那聲音縹緲空靈,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


    “蘇老板,這可是清代老物。”對方的聲音像是蒙著一層濕紗布,透著模糊與神秘,“您仔細看笛身,血沁入骨,必是經年累月……”


    突然響起的門鈴驚得我差點摔了手機。外賣小哥的黃色頭盔卡在門縫裏,雨水順著他的睫毛不斷往下淌,“蘇河先生?您點的鮑汁撈飯。”


    我盯著他胸前的工作牌,“王俊傑”三個字被水泡得有些發脹,像是隨時都會融化。接過餐盒時,觸碰到他冰涼的手指,那溫度讓我瞬間想起停屍房的金屬抽屜,寒意從指尖直竄心底。


    “等等!”我下意識地扯住他濕透的袖口,急切地問道,“你送餐路上……有沒有看見穿紅衣服的女人?”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什麽可怕的東西擊中,手中的餐盒“砰”地一聲掉落在地。油亮的湯汁在地磚上蜿蜒流淌,仿佛一條詭異的蛇。就在這時,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在貨架後的明代銅鏡倒影裏,一抹猩紅的裙角一閃而過。


    當晚,我正在擦拭那支透著邪異氣息的笛子,新聞開始播報。液晶屏幕的藍光閃爍,外賣小哥蒼白的臉打著馬賽克,播音員用沉穩卻又帶著幾分震驚的聲音說道,他在高架橋突然打開車門,像是一片飄零的落葉,墜入了深夜的車流之中。


    手機在掌心劇烈地震動起來,李剛的視頻請求彈了出來。此時,我正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笛孔邊緣的刻痕,這一看,卻讓我毛骨悚然,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竹紋,而是密密麻麻的符咒,像是一道道禁錮著邪惡力量的封印。


    “你從哪搞來這兇器?”屏幕裏的民俗學教授李剛扶了扶金絲眼鏡,眼神中透露出專業的敏銳與深深的擔憂,“玉屏簫笛講究‘雌雄合鳴’,單支現世必是兇兆。更別說這支……”他忽然噤聲,瞳孔中映出我身後貨架的某處。


    我下意識地看向銅鏡,隻見紅衣女人的發梢正垂落在我的肩頭,那發絲仿佛帶著千年的寒意,讓我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


    閣樓裏彌漫著一股陳舊的黴味,混合著線香的氣息,仿佛是歲月沉澱下來的腐朽與神秘。我在滿地的舊賬本中瘋狂翻找,終於找到了祖父的筆記。上麵記載著,民國六年春,貴州玉屏武館送來一支血沁竹笛求鑒定,當夜,武館三十七口人暴斃,隻留下一支斷笛。


    手機突然自動播放起昆曲《牡丹亭》,杜麗娘的水磨腔婉轉悠揚,卻在這詭異的氛圍中,夾雜著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我抄起桃木劍,毫不猶豫地衝上閣樓。隻見老式留聲機的銅喇叭裏正汩汩地淌出黑血,那支笛子靜靜地擺在八仙桌上,隻是末端不知何時多了一圈紅繩,像是一道來自地獄的詛咒。


    “蘇老板,查到了!”李剛的語音消息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三天前的主播猝死案,死者是古風up主,最後直播吹奏的竹笛……”


    我顫抖著點開那個名為“午夜笛聲”的錄屏。女主播身後的穿衣鏡裏,紅衣女人正對著鏡頭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當笛聲吹奏到《遊園驚夢》時,鏡麵突然炸裂,飛濺的玻璃碴裏,竟混著帶血的指甲,那血腥的畫麵讓我胃裏一陣翻湧。


    冷汗不停地順著脊梁往下淌,貨架上的銅鏡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仿佛被一種邪惡的力量操控。我慌亂地抓起笛子衝向保險櫃,指尖觸碰到笛孔內壁的刻字——“秋棠”。這個名字,正是民國六年玉屏武館當家弟子的名字。


    手機瘋狂震動,一個陌生號碼發來彩信:泛黃的舊報紙上,《黔東慘案!玉屏武館全員離奇自戕》的標題格外醒目,下麵是三十七具屍體在武館院子裏擺成蓮花狀的驚悚畫麵,中央,正是那支斷成兩截的竹笛。


    玉屏山的霧是青灰色的,厚重得如同裹屍布,緊緊地纏在盤山公路上,讓人看不清前路。李剛的白大褂早已被露水打濕,他握著金屬探測儀的手微微發抖,聲音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衛星地圖顯示,舊武館就在斷崖下麵。”


    腐葉在腳下發出黏膩的呻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柔軟的屍體上。我緊緊攥著那支越來越燙的笛子,仿佛握著一個隨時都會引爆的炸彈。自從進入貴州地界,每夜夢裏都在重複同一個場景:紅衣女人被鐵鏈鎖在武館的柱子上,館主舉著燒紅的鐵釺,狠狠地捅穿她的喉嚨,滾燙的鮮血濺在竹笛上,發出“嘶嘶”的聲響,仿佛是來自地獄的詛咒。


    “就是這兒。”李剛的聲音變了調,帶著幾分恐懼與震驚。殘破的武館隱在瘴氣之中,褪色的楹聯寫著“拳腳打出真功夫,忠義鑄就古武魂”,隻是如今,這曾經的豪情壯誌早已被血腥與恐怖所取代。腐朽的木板下突然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音,仿佛有無數冤魂在掙紮、在控訴。三十七道黑影在霧氣裏緩緩直起身,他們的身影虛幻卻又透著無盡的怨念。


    笛子在我掌心劇烈震顫,暗紅的竹紋裂開細縫,滲出黑稠的血,那血腥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幾近窒息。李剛突然拽著我往斷崖跑:“看碑文!”


    殘碑上爬滿青苔,民國六年立的往生碑,落款竟是祖父的名字。碑陰刻著鎮壓邪祟的密宗咒文,最後一行小字讓我的血液瞬間凝固:“怨氣附笛,百年為期。雌雄重逢,血債血償。”


    背包裏的雌笛突然發出淒厲的嗡鳴,崖下傳來雄笛的應和,那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佛是一場來自地獄的合奏。濃霧中浮現出武館鬼魂,他們抬著猩紅的花轎,轎簾掀開的刹那,秋棠腐爛的臉貼上了我的鼻尖,那股腐臭的氣息讓我幾乎昏厥。


    當桃木釘穿透雌雄雙笛時,山間響起千萬人的哀嚎,那聲音震耳欲聾,仿佛是所有冤魂的最後宣泄。李剛捧著混著朱砂的糯米灑向火堆,火焰裏浮現出秋棠清麗的容顏。原來當年她被武館館主虐殺製笛,用無盡的怨氣詛咒每個吹笛人,唯有真心懺悔者能平息冤魂。


    返程的飛機上,李剛突然說:“其實那晚在你店裏,銅鏡映出的紅衣女人……”他摘下眼鏡擦拭,眼白裏閃過一抹血色的光。


    我摸著口袋裏燒焦的竹片,想起火焰熄滅時,武館殘骸中那具穿著現代衣服的焦屍,腕表指針永遠停在民國六年。舷窗外的雲層裂開一道縫,恍若女人猩紅的嘴角。


    迴到家中,一切似乎都恢複了平靜。我將那片燒焦的竹片鎖進保險櫃,試圖將這段可怕的經曆一並封存。然而,平靜的生活並未持續太久。


    一天夜裏,我突然被一陣細微的笛聲驚醒。那聲音若有若無,卻又異常熟悉,正是從保險櫃的方向傳來。我驚恐地瞪大雙眼,顫抖著打開保險櫃,那片竹片竟發出幽幽的紅光,原本燒焦的紋路再次浮現出血色。


    與此同時,手機收到一條陌生短信:“血債未償,詛咒不休。”我意識到,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第二天,我去找李剛,卻發現他的家中一片狼藉,仿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搏鬥。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牆上還殘留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咒文。


    在李剛的書房裏,我發現了一本他的研究筆記,上麵詳細記錄了關於玉屏簫笛詛咒的破解方法,以及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原來,李剛的家族與這詛咒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的祖父曾參與了當年武館的慘案,而他之所以幫助我,也是為了完成家族的贖罪。


    筆記的最後一頁,寫著一行潦草的字:“我已深陷其中,唯有找到雌雄雙笛的真正主人,方能解除詛咒。”看到這,我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起。我警惕地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空無一人,隻有一個包裹靜靜地放在地上。我顫抖著打開包裹,裏麵竟是一支完整的玉屏簫笛,正是當年斷裂的雌雄雙笛重新拚接而成。


    笛身上刻著一行字:“百年輪迴,血債血償。你,就是下一個。”我望著這支笛子,冷汗濕透了後背,一場新的噩夢,似乎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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