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意第三次在畫室裏瞧見那盒朱砂位置變動時,後脖頸的寒毛“唰”地豎了起來。慘白的月光,像一把把利刃,透過雕花的木窗,直直地切進屋內,在她正修複到一半的清代仕女圖上肆意遊移。畫中女子身著的紅嫁衣,在昏暗的光影裏,泛著冷冷的幽光,衣褶之間,隱隱約約透出幾道暗褐色的紋路,怎麽看,都像幹涸已久的斑斑血跡。


    這是她從城南沈家老宅帶迴來的第七件文物。三個月前,拆遷隊在老宅的古井裏,發現了一個青花瓷壇。壇子裏裝著半壇渾濁不堪的井水,還有一具蜷縮成嬰兒模樣的骸骨。壇底沉著一支斷裂的銀簪,簪頭精心雕著並蒂蓮的圖案,巧的是,這和畫中女子發間所戴的簪子,竟是一模一樣。


    “劉老師,您有沒有覺著……”助手小周欲言又止,眼神裏滿是不安,“這畫裏的娘子,眉眼看著跟活過來似的?”


    劉意緊握著羊毛筆,蘸取新調好的胭脂色,筆尖微微顫抖,懸在畫中人的唇畔。這段日子,她每次下筆添上一筆,都能真切地感覺到畫紙微微發燙,好似有生命一般。尤其是補全畫中女子左眼瞳仁的時候,紫毫筆剛一觸碰到宣紙,就猛地洇開大團紅漬,像極了是誰在暗處無聲哭泣。


    深夜十一點,畫室毫無征兆地突然斷電,黑暗瞬間將一切吞噬。劉意摸索著去找蠟燭,冷不丁一腳踩進一灘粘膩的東西。手機屏幕亮起的刹那,她驚恐地看到,滿地都是蜿蜒曲折的血腳印,從裝裱台一路延伸到存放古物的西廂房。那些腳印極小,明顯是三寸金蓮留下的痕跡,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第二天清晨,古井考古隊的張教授打來緊急電話:“骸骨檢測結果出來了,盆骨有陳舊性裂痕,死者死亡時應該正在分娩。而且……”電話那頭傳來紙張急促翻動的嘩啦聲,“我們在井壁夾層找到半本浸爛的日記。”


    劉意趕到現場時,幾個工人正對著井口焚燒紙錢,神色慌張。深不見底的井水裏,漂浮著幾縷黑絲,打撈上來一看,竟是人的頭發,濕漉漉地纏在一起。張教授遞給她一個密封袋,裏麵裝著殘頁,泛黃的宣紙上,字跡娟秀卻透著淩亂:“光緒廿三年臘月初七,他說要給我畫幅小像。我穿著新裁的茜色襦裙,發間別著他送的銀簪。可顏料裏摻了朱砂,畫到眼睛時,肚子突然疼得像要裂開......”


    劉意的手指輕輕撫過“朱砂”二字,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幅仕女圖詭異的色變。她猛地轉身,望向正在取樣的工作人員,隻見井水中的特殊礦物質成分在采樣瓶裏泛著詭異的淡紅,活脫脫像是被稀釋的鮮血。


    隨著調查的深入,劉意發現這並蒂蓮銀簪可不簡單。簪體被清理幹淨後,內側刻著一個小小的“沈”字。原來,婉娘的丈夫是沈家的長子,他偶然間發現了婉娘與畫師的地下戀情,妒火中燒,動了殺機。


    而井水中的特殊礦物質成分,在雷雨天氣時會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產生一種特殊的磁場,這便是怨靈每逢雷雨夜就會顯形的原因。井底暗藏的八卦銅鏡殘片,則暗示著當年有人試圖進行鎮魂儀式,想要鎮壓住婉娘的怨氣。


    在對畫師的調色盤進行x光掃描時,一個驚人的發現浮出水麵。仕女圖底層,竟然還隱藏著另一幅畫像,畫中描繪的是婉娘懷抱嬰兒的溫馨場景。那些暗紅紋路,經過檢測,竟是用臍血調製的特殊顏料,其中蘊含著婉娘對孩子無盡的思念與不舍。


    又一個月圓之夜,月光如水,灑在古井之上。劉意手持仕女圖,緩緩來到井邊。突然,一陣陰風吹過,井口處出現了一個虛幻的身影,正是婉娘。她麵色蒼白,眼神哀怨,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你為何一直執著於此,不肯離去?”劉意鼓起勇氣問道。


    婉娘的聲音幽幽傳來:“我隻想再看一眼我的孩子,他被他們奪走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劉意心中一陣酸澀,她想起從日記殘頁和其他線索中拚湊出的故事。婉娘與畫師相愛,有了孩子,卻被封建的家族視為恥辱。婉娘難產時,狠心的丈夫不僅沒有救助,還將她活埋在了這口古井之中。


    就在這時,嬰靈的血淚緩緩滴落在畫軸上。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畫中的場景開始變化,婉娘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被一戶好心人家收養,平安長大。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身上的怨氣也漸漸消散。


    隨著婉娘的身影慢慢消失,古井周圍的詭異氣息也一同散去。那幅仕女圖,恢複了原本的色彩,不再有詭異的血痕和發燙的異常。


    第二天,劉意將整理好的資料和文物交給了相關部門。她知道,這段跨越百年的悲劇終於畫上了句號。


    迴到家中,劉意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月光,心中感慨萬千。她深知,每一件文物背後,都可能隱藏著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而這些故事,正是曆史的見證,也是人性的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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