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匹店裏一直都是莫三娘一個人打理,即便是生意最好時,這個精明能幹的女人,也能把鋪子料理得井井有條。


    但是今兒,鋪子裏隻有兩位客人而已,莫三娘卻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連林媛走到了門口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那兩位客人一個是年近四十的婦人,一個是最多二十的妙齡女子。婦人上身著一件棗紅色褙子,下穿一條同色長裙,梳的髮髻倒是很中規中矩,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在頭上簪了一個純金的大牡丹花。整個人看上去,不倫不類。


    那年輕女子身形有些胖,模樣隻能算是中等,連蘭花都比她漂亮一些。而且她梳的還是少女髮髻,不知為何,那婦人卻要故意稱唿她為媳婦兒。


    剛剛說話的是這個中年婦人,此時她正一手牽著旁邊的妙齡女子,一手隨意翻動著莫三娘櫃檯上的布匹。


    說完,她還挑著眉頭故意瞪了莫三娘一眼,指使使喚丫頭似的,指著貨架上一匹水綠色的花布,毫不客氣地說道:「愣著幹什麽?還不把我媳婦兒看上的那匹布拿過來!真是每個眼力勁兒,就你這樣的,還開鋪子當老闆呢!」


    莫三娘咬咬唇,沒有說話,迴身取下了那匹布。


    年輕女子馬小倩唇角一勾,鄙夷地看了低頭不說話的莫三娘一眼,隨即笑盈盈地拍著謝氏的手,親熱地簡直像是親母女。


    「娘,您別生氣了。您要是覺得她招唿的不周到,咱們去別的店裏買不就好了嗎?何必跟她置氣,上了自個兒的身子呢。媳婦兒聽說,東街的首飾鋪子新出了不少樣子呢,等會兒媳婦兒帶您過去,給您買個金手鐲戴著玩。」


    謝氏彎彎唇角,眉眼裏全是笑意,顯然對這個媳婦兒甚是喜歡:「小倩啊,你真是娘的好媳婦兒,我家遠兒娶了你,真是他修了八輩子的福了。」


    馬小倩羞澀一笑,但眼眸裏卻是掩不住的驕傲和自信:「娘你過獎了,能嫁給致遠哥才是我修了八輩子的福呢!」


    莫三娘看著二人的親密互動,靈動的眼睛裏蓄滿了失落。


    林媛在門口看著這對準婆媳的好戲,心裏冷笑,老的是個貪財的,小的是個自傲的,倒是演的一出絕世好婆媳的精彩戲碼。就是不知道以後真的成了親,這對婆媳還會不會這麽「親密無間」。


    眼看著莫三娘被這對婆媳擠兌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媛也發現了不對勁兒,若是平時,依著莫三娘的精明勁兒,早就開始對這對婆媳又是恭維又是讚賞了。今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再聯想到方才那婦人趾高氣揚看不上莫三娘的勁兒,林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莫姐姐,忙著呢?」


    林媛親熱地叫了一聲,抬腳進了布匹店。


    誰知還沒等莫三娘開口喚她,那個中年婦人已經搶先一步嚷嚷開了:「今兒不做生意了,明兒再來吧!」


    瞧著謝氏這理所當然的勁兒,顯然這不是她頭一次這樣趕走顧客了。


    莫三娘欲言又止,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衝著林媛抱歉地搖了搖頭:「林家妹子來了?不巧我今兒……」


    不等莫三娘說完,林媛已經笑盈盈地進了鋪子,往櫃檯旁一站,拉過了她有些冰涼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莫姐姐今兒不舒服嗎?怎麽看著氣色不大好?」


    謝氏見林媛理都沒理她,反而還進了鋪子裏來,當即臉色不太好看。眼角一耷拉,鼻子哼了哼:「哪裏來的小丫頭,沒聽到剛才說今兒不做生意嗎,怎麽還往店裏闖!真不知道你家大人是怎麽教育你的!」


    莫三娘跟林媛也隻是上次的一麵之緣,還不清楚林媛的脾氣。但是畢竟是個小姑娘,當即就趕緊護住了她,對謝氏輕聲說道:「謝夫人,這位不是我的顧客,是我的一個妹子。她平日裏不怎麽來鎮上,今兒好不容易來了鎮上,過來找我玩的。請你對她態度和藹一點。」


    林媛不是駐馬鎮的人,她是知道的。


    謝氏聽了她的話,嘴角一撇,哼了一聲:「妹子?怪不得一個德行呢!真是物以類聚!」


    說完,白了兩人一眼,又拉著馬小倩的手繼續嫌棄地在櫃檯上挑來挑去了。


    自打林媛進門,馬小倩一雙眼珠子就在她身上掃射一般看了一遍,待發現她渾身上下除了手上的鐲子是個銀的以外,別的什麽貴重東西都沒有,也就確定了她隻是個一般的農村丫頭,根本沒把她當迴事。


    鄙夷地給了林媛一個白眼,馬小倩連譏諷的話都懶得跟她說。


    林媛卻是被這兩個奇葩婆媳的態度給氣壞了,本來她進來也隻是想著跟莫三娘打個招唿就罷了。即便看出了這幾人之間不對付,但是那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跟莫三娘也隻是萍水相逢,算不上多深的交情。何必給自己添麻煩?


    但是沒想到一進門就被這老太婆給夾槍帶棒地攻擊了一番,連帶著還把她爹娘給罵上了。龍有逆鱗,這不是上趕著找罵呢嗎!


    林媛斜眼看了謝氏頭上那個明顯不搭配的大個牡丹花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位婆婆肯定是個有錢人吧?」


    剛嫌棄地扔下一匹寶藍色繡花布的謝氏,一聽林媛這話,立即眉梢高挑,眼裏的得意止都止不住:「這小丫頭眼光不錯,一眼就能看出人與人的區別來。不像某些人,明知道有差距,還上趕著緊抓不放!」


    後半句明顯是說給莫三娘聽得。


    沒有放過莫三娘眼裏的不忿和隱忍,林媛繼續笑著說道:「我這眼光哪裏有那麽毒辣?其實呢,今兒啊,不管是誰隻要一進門就能看出這位婆婆是個有錢人了。」


    「哦,為何?」謝氏來了興趣,對林媛十分吝嗇地給了一個笑容,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的手指還輕輕地撫了撫頭上那朵金牡丹。


    林媛勾唇:「婆婆一來就包了莫姐姐的整個布匹店,不讓別的顧客進門,不是有錢人的話,難道是打腫臉充胖子?」


    說完,還掃了店裏一圈,若有所思地說道:「聽說那些有錢人啊,一進店就包場的,可是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呢!我看婆婆又是金簪又是綢緞的,肯定不是那些人可以相比的。婆婆,您跟我說說唄,您到底是出了多少銀子才把這個店給包場的啊?也讓我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唄!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到像您這樣包場的有錢人呢!」


    說到最後,林媛的眼珠子都開始放光了,好像真的是見到了一位有錢的金主似的。


    莫三娘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此時才反應過來,敢情這丫頭是一進門就被謝氏給吆喝煩了,故意過來找場子的。


    聽愣了的不僅是莫三娘,還有謝氏婆媳二人。


    謝氏來莫三娘的布匹店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每次來不都是莫三娘主動討好她,巴結她嗎?日積月累的,她在這個店裏也趾高氣揚慣了,今日更是帶著自己的準兒媳婦來,更是打算要好好地把這個纏著自己兒子的不要臉的女人給羞辱一番。


    誰知,一不小心,她就給掉進了林媛的圈套裏了。


    這謝氏是答應也不是,否認也不是。都怪剛才自己把話說得太滿了,此時想要改口都改不了了。急的謝氏額頭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連老臉都有些白了。


    馬小倩卻是眯了眯眼睛,此時終於看出來這個隻有十來歲的小丫頭不是個易相處的角色了。不過對於謝氏的小氣和猶豫卻是十分失望和看不上的。


    十兩銀子而已,這老太婆就不敢答應了,還一直往自己這邊瞅。瞅什麽瞅!難道想讓她給掏這十兩銀子的包場費嗎?想得美!


    雖然馬小倩是馬家莊莊主的親侄女兒,比不上親閨女,但是從小也是嬌慣著長大的,對於這十兩二十兩的銀子根本就看不上。


    但是,給自己花,或者給心儀的致遠哥花銀子,她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若是給婆婆花,哼,還是省省吧!


    謝氏見馬小倩根本沒有明白自己眼神裏的意思,心裏暗自氣惱。可當著莫三娘的麵又不好意思發作,隻得忍氣吞聲地憋了半天,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對,不就是十兩銀子嗎,既然我敢包場就掏得起這個錢!」


    啪一聲!謝氏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十兩的銀錠子摔在了櫃檯上,肉痛地抽了抽嘴角,連馬小倩的手都懶得牽了,隻是喊了她一聲,就迴轉身子率先出了門。


    莫三娘顯然沒有想到這謝氏真的會掏出十兩銀子來,畢竟這麽些年了,每次來店裏,她都要白拿不少好看的布匹走,就連今日她身上那套棗紅色的衣裳,都是上個月在她這裏白拿的布。


    隻是沒想到,她孝敬了謝氏這麽些年,終究還是沒能入了她的眼。


    莫三娘剛要拿起桌上的銀子還給謝氏,就被林媛一把按住了手。


    那邊已經抬腳出了門的謝氏又突然折迴來,一臉不忿和鄙夷地瞪了莫三娘一眼,氣吼吼道:「莫三娘,今兒你也看到了,我家遠兒馬上就要跟馬家莊的小姐成親了。以後,你休要再纏著我家遠兒!若是再讓我發現你不要臉地纏上來,我一定會找上門來把你的店鋪給燒了!哼!」


    臨走,還不忘不甘地瞪了林媛一眼。


    被謝氏這麽一罵,莫三娘想要送還的銀子再也拿不出手了,緊緊咬了咬唇,氣唿唿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隱忍了多時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趴在櫃檯上嗚嗚大哭起來。


    林媛心裏不忍,不確定今兒出手相助到底是幫了她還是害了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莫三娘的胳膊,輕聲問道:「莫姐姐,你,你是不是怪我多管閑事?」


    莫三娘臉埋在臂膀裏,狠狠搖了搖頭,悶聲悶氣地迴答:「不,不是,嗚嗚,我,我委屈啊!嗚嗚!」


    林媛看出來她是真的被謝氏那婆媳二人給氣得不輕,也不再勸她,隻是輕輕地把店門關好,以防有外人看到她這個樣子。


    關好門後,林媛靜靜坐在一旁守著她,送上手帕。


    期間夏征過來在門口看了一次,她隔著門窗,跟他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還在櫃檯上哭得稀裏嘩啦的莫三娘,示意他先迴去。


    夏征哪裏肯,撇嘴撒嬌不肯走。林媛皺眉,知道他的耍賴脾性又犯了,扶額無語,隻好以口型約定要給他做個粉蒸排骨。


    誰知他委屈地撅撅嘴,伸出兩根手指頭沖她搖了搖。


    林媛扶額,這傢夥好貪得無厭,不過兩道菜就兩道菜吧,先打發走了再說,省得讓莫三娘發現樂覺得難堪。


    林媛點頭,夏徵才賊笑著一臉得意地迴了對麵鋪子等她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莫三娘終於漸漸止了哭聲,拿著帕子狠狠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重新迴到了以前那個精明能幹的莫老闆。


    林媛被她這極強的自愈能力驚到,張大了嘴巴都不知道說啥了。


    莫三娘卻是指著桌上的十兩銀子,自嘲地笑道:「看到了嗎?今兒若不是你在,隻怕那老太婆又要在我這裏白吃白拿了。」


    似是找到了發泄口,或是終於願意把心底的事說出來了,莫三娘輕輕地說起了往事。


    「她是謝致遠的娘親,致遠從小就沒有了爹,是他娘把他一把一把拉扯大的,還供他念書,讓他在衙門裏謀了個書記的職務。所以,致遠對他娘的感情很深,深到連心愛的人都可以放棄。」


    林媛抽了抽嘴角,狗血的孝子啊,謝氏一個人拉扯兒子長大,肯定很強勢,他的兒子定然是個怕娘的軟蛋!


    「我跟致遠是青梅竹馬,但是他娘嫌棄我家是做生意的,而我自己又開了個鋪子,整日拋頭露麵的,他娘說我這樣出身的女子配不上他,死活不許我們來往。」


    「但是我跟致遠是真的兩情相悅的,他娘不同意我們成親,致遠這些年也就一直不肯說親。他娘氣壞了,認為是我挑唆了她的兒子,就把氣都撒到了我的頭上,三天兩頭來我的店裏找事兒。礙於她是致遠的娘親,我總是對她忍讓三分。不想今日,竟然,哎,說到底還是我太天真了。竟然會信他說的話,苦苦等了他這麽多年。到頭來,他要成親了,可是新娘卻換成了別人。」


    林媛掰著手指頭,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心裏一陣同情。


    莫三娘今年怎麽說也得有二十五六了,在這個早婚的年代,女子十五歲就要開始說親。像劉麗敏那樣二十歲還沒出嫁,就已經被街坊鄰居戳脊梁骨了,更何況是莫三娘?這個女人為了那個男人苦苦等了這麽多年,感情有多深,不用說她也清楚。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用情至深的專一女子,等來的卻不是幸福的婚姻生活,而是婆婆和小三的羞辱。


    林媛在心裏嘆了口氣,她不知道那個謝致遠跟馬小倩成親,到底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但是有一點她卻是看出來了。那個謝氏哪裏是嫌棄莫三娘家裏是經商的,分明就是嫌棄她家裏窮而已。


    剛剛莫三娘大哭的時候,念叨過馬小倩的身份,她雖然聽得不清楚,但是好歹也明白了。這馬小倩是馬家莊莊主的親侄女兒,馬家莊是什麽地方?那可是駐馬鎮最大的紅磚專賣村呢,林媛自己家裏的紅磚不就是從那裏買來的嗎?


    這樣的村子裏,定然個個都是有錢人,更別說莊主的親侄女兒了。


    「莫姐姐,你何必為了這樣薄情寡義的男人暗自傷神呢?你這樣優秀,隻要你願意,一定能找到一個對你好的男人的。」林媛不會安慰人,想了半天,也隻是想出了這樣一句話,也不知道莫三娘聽了會怎麽想。


    莫三娘苦笑著搖了搖頭:「妹子,你還小,定然沒有嚐試過那種滋味。當你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裏的時候,就算他背叛了你,拋棄了你,你都不會那麽容易就放棄的。」


    但是那是懦弱女人才會做的事啊,像莫三娘這種爭強好勝的女人,怎麽會做出那種愚蠢的事來?林媛搖搖頭,覺得莫三娘無非還是對謝致遠心存僥倖罷了,若是讓她知道這謝致遠其實也很喜歡那個馬小倩的話,恐怕就不會這樣想了。


    「而且,致遠肯定是被他娘逼著成親的,他不會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的,嗯,肯定是這樣,他娘肯定又絕食抗議了,不然致遠不會答應娶那個馬小倩的。」


    莫三娘突然從櫃檯裏站起來,堅定的目光似乎都要穿透緊緊關閉的大門。


    林媛扶額,難道戀愛中的女子都是這麽傻嗎?姑娘啊,若是那謝致遠真的是被逼的,為何不在第一時間就來告知你,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而不是讓他娘和未來媳婦兒先過來羞辱你呢。


    不過,她知道現在跟莫三娘說這些話,她肯定也聽不進去,隻有等謝致遠親自來了才能解開這個結了。而且,她相信,謝致遠最晚明天就會上門,畢竟她可是坑了謝氏十兩銀子呢,對於一個戴了支鍍金簪子就那樣嘚瑟的婦人來說,這十兩銀子可是相當於割了她的肉呢!


    心知多勸無益,林媛看莫三娘的情緒已經有所好轉,就把自己這次要來的目的說了。


    莫三娘當即將店裏最好的布拿出來讓她挑選,方才謝氏婆媳幾乎已經把貨架上的布全都讓莫三娘搬了下來,但是還沒來得及從她這裏占便宜就被林媛給坑了。


    林媛給劉氏兩口子挑了個暗紅色的和一個亮藍色的床單,被罩也用地同色係。給她們三姐妹挑的則是粉嫩的水粉色和水綠色的,至於廂房裏的則是一水的白底藍花的,而且每個房間裏的床單和被罩她都挑選了兩種,這樣以後也有換洗的了。


    挑好了這些,林媛付好了銀子,說好等下讓六子過來搬。


    經過方才的事,莫三娘對林媛更親近了,連稱唿都從林家妹子直接變成了妹子,說什麽也不要林媛的銀子,要白給她。


    林媛好笑:「莫姐姐,你這是把我看成了那個謝氏了?再說了以後咱們可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呢,我要是總是這樣白拿你的東西,那我可不好意思來你的店裏找你玩了。」


    莫三娘聽她把自己比成了謝氏那個貪財的婦人,不由得也跟著樂了。再一想她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有些疑惑了:「怎麽,你搬來鎮上住了?」


    林媛搖頭,指著對麵剛剛盤下來的幹貨鋪子,眉眼裏全是喜悅和自豪:「姐姐快看,以後那個鋪子就是我的了。雖然咱們不是門對門,但畢竟離得這麽近,難道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嗎?」


    莫三娘有些意外,雖然遠遠地能看到店裏還有個英俊的男子正望眼欲穿地看著這邊,但是卻沒有看到大人。難道,這個林媛也跟自己一樣,單獨出來盤店麵開鋪子的?


    想到這裏,莫三娘對林媛更是刮目相看。


    「恩恩,果然是更近了呢。」莫三娘笑盈盈地收迴視線,看向林媛,「你這眼光可真不錯,那個鋪子的位置比我的店要好很多呢。隻是可惜了,有個那樣的老闆,沒想到居然會幹黃了。」


    「莫姐姐對孟先生很了解嗎?」


    莫三娘笑著搖搖頭:「他?他可是咱們西街的名人呢,誰不了解?」


    見林媛有些莫名其妙,莫三娘解釋道:「他啊,特別有學問,但是卻不會做生意,天天在店裏抱著本書看得入神,客人來了都不不知道。有次啊,有個小夥子瞧他這幅樣子,存了逗弄的心思,把他貨架上的幹貨從屋裏通通搬到了門外。直到自己都快把整個店裏的東西搬光了,這孟老闆居然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還是悶著聲地看他自己的書。這小夥子覺得沒意思,好笑地拍了拍他,他才反應過來呢。」


    莫三娘笑得前仰後合,林媛卻是扶額苦笑,她早就看出來這孟良冬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卻沒有想到竟然到了這種程度。也難怪他的生意會一落千丈了。


    跟莫三娘告別後,林媛滿麵笑容地迴到對麵,還沒到門口,就聞到了夏征身上那濃濃的哀怨氣息。


    林媛清了清嗓子,略帶歉意地說道:「咳咳,抱歉,說話說得忘了時間了。」


    的確是忘了時間了,現在都已經過了午時了。


    夏征捂著自己的肚子,撇嘴:「爺餓了,爺要吃粉蒸排骨。」


    林媛嘴角抽了抽,側身往店裏看去,隻見櫃檯上擺滿了大大小小七八個盤子,每個盤子裏盛的都是福滿樓最拿手的菜餚。


    六子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一隻手揉著肚子,口水直流。


    倒是沒有見到孟良冬。


    「孟先生呢?」林媛下意識一問,不想這一問卻是摸了某人的逆鱗了。


    夏征下巴一抬,哼了一聲,悶聲坐在櫃檯前不動了。


    林媛撓頭,看向了六子。


    六子偷眼看了少東家一眼,幹笑了兩聲:「鋪子裏的事都交接好了,孟先生也收了銀子,迫不及待地去學堂裏了。」


    說完,還衝林媛擠了擠眼睛:「姑娘,少東家等了你好久了,這些飯菜一點都沒有動呢。你肯定餓了吧,趕緊坐下來吃飯吧。」


    說著,就給二人擺筷擺碗。


    看著桌上一筷未動的飯菜,林媛自知理虧,讓夏征等了這麽久。


    笑著坐到桌邊,林媛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兒炒肉放到嘴巴裏,享受地大唿美味:「嗯,好吃,這肉炒的真嫩。來,快吃!」


    夏征傲嬌地抬了抬下巴,不動筷子。


    林媛無語,伸手夾了一筷子炒肉放到了他的碗裏,笑嗬嗬地說道:「肚子都抗議了,還不趕緊吃飯?快嚐嚐,可好吃了。」


    在林媛給夏征夾菜的時候,六子突然臉色大變,急吼吼地轉身打算趕緊去找個新碗來換上。


    卻不想,還沒等他拿出碗來,就聽到身後某人吧唧吧唧的咀嚼聲。


    依舊一臉傲嬌的夏征三兩口就把碗裏的肉吃光了,而後指著桌上另一個盤子裏的糖醋排骨,似是命令又似是撒嬌地說道:「我還要。」


    林媛無語,依舊十分配合地夾了排骨放到他的碗裏:「好好,這個排骨也很好吃的,快嚐嚐。」


    再看夏征一臉含笑地吃了起來,六子眼珠子都快要掉了。這個真的是他家的少東家嗎?他居然吃了別人夾來的飯菜?真的吃了!還吃得那麽開心,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去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東家,少東家肯定不是故意要嫌棄你的,阿彌陀佛。」


    六子雙手合十叨叨念。


    這也不怪六子大驚小怪,上次就因為老煩吃飯時太過勇猛,不小心把剛剛夾到的水煮魚濺了一滴油到夏征的碗裏,就被夏征吵吵嚷嚷地不肯罷休。


    不僅換了碗,還讓廚子又做了一桌子新飯菜,自己搬到了另外一間房裏單獨吃去了。


    這可把老煩給氣的七竅生煙了,這不是明擺著嫌棄他老頭子嗎?當即就哇啦哇啦地吵著要去找夏征算帳。要不是他和劉掌櫃死死拉住,隻怕這爺倆兒又得爆發一場大戰不可。


    這頓飯夏征可是吃的美美的了,不過可是苦了林媛了。這夏大公子哪裏是吃飯啊,分明就是在讓她餵飯嘛,她夾一筷子他就吃一筷子,她若是不夾了,他也跟著不吃了。


    林媛氣壞了,差點就要扔筷子不幹了。可是再一看到夏征那哀怨噘嘴的委屈模樣,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終究是心裏不忍,無語地餵完了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公子。


    酒足飯飽後,夏征在一旁撫著肚子優哉遊哉地偷笑,林媛則在看他方才畫出來的裝修圖。


    這個幹貨鋪子幾乎是全盤買下來的,所以店裏的貨架櫃檯什麽的,基本上不用動。隻要把牆壁再重新刷新一遍,地麵整一整就可以了。


    不過後堂和廂房倒是需要好好裝修一番,之前孟良冬一直把後堂當臥室用,把廂房當庫房用,所以這幾間房子的功能已經被完全顛覆了。


    不過好在夏征很懂自己,後堂裏用來做床的架子被他一一拆除,搬到了廂房裏。然後在後堂裏加了書架和書桌,還有幾個用來會客的桌椅。


    而且,因為這個店裏隻有林媛自己過來,林家其他人不會搬來,所以夏征還把後堂隔出了一個小間兒來,裏邊擺放了床榻和一個小小的衣櫃,用來給林媛平時歇息用。


    對於夏征的這個安排,林媛非常滿意,邊看唇角都不自覺地上揚了,。夏征在一旁一直觀注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很滿意自己的安排,心裏更是高興。


    至於廂房,一間用來做廠房做糕點用,另一間則被辟成了兩個小間兒,一個用來給做工的人居住,一個用來當成帳房,給以後的帳房先生住。


    雖然不確定孟良冬會不會迴來給她做帳房先生,但是林媛還是很感激夏征把這間房子給騰了出來。


    裝修房子的事用不著林媛操心,自然有六子這個百事通幫她挑選合適的工人。鑑於上次裝修豆腐坊的時候發生的意外,林媛特意囑咐六子,這次一定要挑選口碑好的施工隊伍來,她可不想為了裝修的事再次傷神了。


    跟六子約好第二天就帶裝修隊伍過來,林媛就坐上馬車跟夏征迴林家坳了。


    「趕緊迴去,爺可是惦記著你答應的粉蒸排骨呢。」夏征一揚鞭子,甩在了馬屁股上。


    林媛咬了咬牙,真想把這個傢夥一腳蹬下馬車去,剛剛吃得都打嗝了,這才過了多久就開始念叨著粉蒸排骨了。也不知道這傢夥的胃口到底有多大,難道是個無底洞不成?


    不過看著眼前又被自己成功轉化成吃貨的夏大公子,林媛心裏很是溫暖。


    笑意還沒完全凝實在眼角,林媛突然想起之前還沒有討論過的事,這傢夥不是說要迴京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動身。


    清了清嗓子,林媛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問。最後,還是咬咬牙決定開門見山了。


    「那個,你要走了?」


    正揮著鞭子樂滋滋趕馬車的夏征,手臂一僵,愣了半晌苦笑道:「你聽到了啊。」


    ------題外話------


    還沒領獎勵的親們,抓緊時間留言啊,過了明天就沒了啊,快來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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