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錦越說越有底氣。


    略作停頓,忽然語調一轉,聲音溫和了幾分,卻更添幾分譏諷的意味。


    “再者,皇上日理萬機,鞠躬盡瘁,登基一年來,心係江山社稷,後宮妃嬪無人問津,至今未有皇嗣誕生。”


    “本宮身為六宮之首,皇上的結發妻子,理應分憂解勞,協助聖上綿延皇嗣,延續皇家血脈。奈何皇上心係天下蒼生,獨獨不曾在此事上多費心思。本宮見陛下日夜勞碌,愁容難展,便想著用些新鮮法子,博皇上一笑,既能寬解聖心,又能讓後宮妃嬪雨露均沾,豈不兩全其美?”


    她環視四周,聲音逐漸高昂,字字句句皆擲地有聲。


    “諸位大人不想著民生一事,去勾欄瓦肆混跡也就罷了,竟還把心思都用在了皇上的家事和房事之上?”


    “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殿內鴉雀無聲,眾臣麵色各異,雖有人憤憤不平,卻再無人敢貿然開口。


    夏時錦從容立於殿中央,神色自若,她的一番話,將滿朝文武駁得啞口無言,氣勢淩然,盡顯皇後之威。


    夏時錦目光依次掠過幾名臣子的臉,紅潤的花唇勾起得意的壞笑來。


    不是想拉她下水嗎,那她就將長留聽來的那些八卦醜聞抖出幾個來。


    “李大人,皇上可管你在府上怎麽跟大房嫂子調情了?”


    她將長留聽來的那些八卦醜聞抖出幾個來。


    “還有虞大人,春花宴時,本宮可是從不少貴夫人口中聽到你的閑話呢?”


    “說你豪擲千金買了上京城某位花魁的梳攏之夜,被夫人提刀到青樓捉奸時,可是在玩多人行呢?”


    殿內登時響起一片嘩然。


    夏時錦頻頻搖頭咋舌。


    “嘖嘖嘖,真會玩!”


    “同是男人,本宮都要可憐我們皇上了。”


    夏時錦迴頭看向蕭澤,隻見他坐在龍椅上,正眸眼含笑地瞧著她。


    她義正言辭道:“身為臣子,理應所思所慮皆在國家大事之上,糾正的應是皇上的治國之道,處事之則,而非皇上的家事、房事!”


    “諸位大人倒好,朝堂議政的正事不談,反倒個個成了後宮的‘知情人士’。吃飽了撐的,竟熱衷於打聽後宮之事。”


    語氣陡然一沉,夏時錦的質問如疾風驟雨般接連而至。


    “本宮倒想問問,諸位大人手中的政務可都處理妥當?”


    “各州呈報的民生疾苦可曾一一解決?”


    “邊陲戰事如何,叛賊餘孽可盡數剿除?”


    “大商疆土上,多少將士為國捐軀,他們的家眷子嗣如今過得如何,你們可曾關心打聽過一星半點?”


    她的話如同重錘敲擊在眾臣心頭,讓那些質疑她的大臣都心虛地低下頭。


    秦野的心頭也為之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目光不由看向那個孤身而立、卻傲然無懼的女子身上。


    她的身影雖單薄,卻如山般堅定。


    她所言之事,竟是連滿朝文武都鮮少提及的百姓疾苦。


    “該操心的你們不去操心,不該操心的倒是津津樂道。怎麽?朝堂之上議不了國事,非要琢磨各宮妃嬪如何侍寢的‘學問’了?”


    “聊這些,來勁兒是不是?”


    夏時錦嚴聲高喝:“朝廷給你們俸祿,就是讓你們這麽吃的?”


    夏時錦的這番話,聽得安國公夏塵都為之一震。


    昔日這個女兒雖文靜可人,處事卻是唯唯諾諾,沒什麽主意。


    更別提說出這些犀利激昂之詞。


    此時,就連安國公都突然對這個女兒刮目相看了。


    有大臣上前拱手道:“後宮不得幹涉內政,還請皇後娘娘注意。”


    夏時錦冷冷地笑了一聲。


    “是啊,本宮管好後宮的那一畝三分田,各位大人管好朝前內政便好!”


    就在夏時錦漸漸扭轉局勢,柳太後突然來到大殿內。


    蕭澤的龍椅之後,一張輕紗簾垂下,隱約可見柳太後的身影。


    “後宮妃嬪侍寢一事,哀家今日想要說幾句公道話。”


    “皇後所作所為雖是為蕭家開枝散葉,除了方式上有些欠妥外,還有借機徇私之嫌。”


    “這後宮總共有十多位妃嬪,可最先懷上皇嗣的卻是皇後自家的妹妹夏嬪,而另外一個沈答應,也就是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


    “而且,皇後身為六宮之主,皇上的妻子,臥病在床一年餘載,卻始終未能給皇上生下一兒半女。”


    “若論尋常人家婦人的七出之罪,皇後已占三罪,分別是膝下無子、多言、有惡疾。”


    柳太後這一句話,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開始竊竊私語。


    夏時錦心頭猛沉,越過蕭澤那烏沉沉的臉,望著簾後之人。


    她知道,柳太後這是下了決心想逼蕭澤廢了她。


    朝臣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有一大半的人齊刷刷下跪。


    柳太後的兄長柳丞相帶頭,高聲言道:“皇後德不配位,實難掌六宮之權,還請皇上三思。”


    沉默了半晌的蕭澤終於開口。


    “朕的家事,自會跟太後商榷,就不勞眾位愛卿費心了。”


    “退朝!”


    蕭澤起身,肅殺之1氣從他周身散發而出,威凜的氣場壓迫感極強,讓人不敢比忤逆。


    他衣袍翻飛地大步朝夏時錦走來,隨後牽起她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同離開了大殿。


    秦野則與九思公公帶著幾名禁衛軍緊隨其後。


    目光不由落在夏時錦的手腕上,隻見蕭澤那隻大手將她握得很緊很緊。


    腦海裏閃過幾個畫麵,還有蕭時宴的那張臉,秦野收迴了視線。


    朝勤政殿和後宮去的宮道上,蕭澤與夏時錦並肩而行。


    兩人誰也不說話,氣氛沉默得近乎凝滯。


    輕風吹過,拂動著兩人衣袂,卻吹不散縈繞在他們之間的無形情緒。


    走至分岔路口,蕭澤腳步微頓,似有話要說。


    他側頭看了夏時錦一眼,眼神深邃,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最終卻隻是淡淡道了一句:“皇後今日說得很好。”


    蕭澤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


    像是在權衡什麽,又似在斟酌未出口的話,他若有所思地點了幾下頭,緊緊握了下夏時錦的手。


    “皇後先迴千禧宮休息吧。”


    話音落下,蕭澤便頭也不迴地朝勤政殿而去。


    蕭澤沒有說保她,也沒有說不保她。


    夏時錦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指尖微微蜷緊,卻沒有上前追問半句。


    因為,比起原書中蕭澤廢後時的冷酷絕情,他此時的猶豫和糾結反倒是個好兆頭。


    先等等看。


    實在不行,再亮出最後的底牌,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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