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跳舞,那是不可能的。


    身為一國皇後,母儀天下,在眾人麵前唱唱跳跳成何體統。


    夏時錦雖是個現代靈魂,不太懂古代的規矩禮法,可基本的社交禮儀和形象維護,還是知道的。


    至於吟詩作對,她肚子裏的這點墨,在滿朝文武權臣麵前,簡直就是賣弄。


    為了皇家的體麵,夏時錦端起酒盞,自罰了三杯。


    隻是這蕭澤似有意要玩她。


    擊鼓傳花玩了十次,有六次到他手裏,那花就卡殼。


    鼓聲一落,花就插進夏時錦的手中。


    三六一十八,她喝了十八杯濁酒。


    夏時錦前世為了工作,沒少喝酒應酬,紅酒、洋酒、炸彈酒,那也都是試過的。


    若說酒量,邢貴人敢說自己是千杯不倒,夏時錦就敢吹自己是萬杯不醉。


    可十八杯酒下肚後,她腦子便開始昏昏沉沉的,隻因這原身的體質著實不勝酒力。


    渾渾噩噩,夏時錦終於熬到酒宴散席。


    “皇後該是醉了,朕扶你迴去。”


    蕭澤朝夏時錦伸出手,等著她的迴應,卻被一手打開。


    夏時錦堅持自己沒醉,為了證明,還特意走直線給蕭澤看。


    走著走著,她又被自己絆倒。


    便索性仰麵朝天,躺在了床板上,將皇後的威嚴和端莊都拋到了腦後。


    她眨眼望著夜空,含含糊糊地嘟囔著。


    蕭澤走到她身旁,俯身蹲下:“皇後醉了。”


    夏時錦固執地搖頭。


    “我沒醉。”


    她瞧著夜幕上一閃一閃的星星,平靜地道:“世人皆醉,我獨醒。”


    “這世界,就沒有一個人會比我更清醒的了。”


    夏時錦偏頭看向蕭澤,長籲了一口酒氣。


    “蕭澤。”


    按理說,這樣直唿人名與罵人無異,乃是大忌諱。


    可此時此刻,蕭澤卻並不介意,狹長的眸眼反倒透著柔光,看著夏時錦輕聲“嗯”了一下。


    隻聽夏時錦又含糊道:“你知道嗎,這世界是假的。”


    她抬手指向夜空,“星星是假的。”


    手指轉向蕭澤:“你是假的。”


    “太後是假的,愛你的婉貴人是假的。”


    “深情似海是假,恨意滔天是假,陰謀詭計是假,權利地位也是假.....\"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一聲輕哂,似是對整個世界的嘲諷。


    “假得跟真的似的,你說可笑不可笑。”


    所有人都聽不懂夏時錦的話。


    蕭澤聽不懂,一旁的秦野也聽不懂,可又覺得夏時錦的話深奧玄妙,好像透著幾分道理。


    見夏時錦躺在地板上睡著了,蕭澤將她攔腰抱起,順著廊道,朝夏時錦所住的客房走去。


    秦野則帶著其他禁衛軍,與九思公公緊隨其後。


    走著走著,秦野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在蕭澤的肩頭,瞧著夏時錦頭搭在那處睡著的模樣。


    秦野想起了昨夜的事。


    萬事隻在一念之差,他差點因姐弟情誼,而毀了別人的一生。


    昨夜若是事成,恐怕夏時錦此時早就不在這畫舫之上了。


    等待她的要麽是毒酒,要麽就是三尺白綾和冷寒的匕首。


    秦野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幾分,視線難免就在夏時錦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


    不愧是蕭時宴看上的女子。


    雖不如阿姐那般嫵媚傾城,可卻也生得清麗明豔,而眉眼間還透著一股憨萌倔強的勁兒,可比那個跋扈狠辣的阿姐可人多了。


    他瞧得久了,一旁的九思公公低頭輕咳了一聲。


    秦野識趣地收迴視線,轉頭看向船外。


    而船板上,林盡染將剛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一旁的宮婢替她不值:“為了今夜能討皇上歡心,小主苦練了那麽多日的舞,結果,卻被皇後娘娘勾了過去。”


    “要奴婢看,皇後娘娘肯定是裝醉。”


    林盡染遙望著蕭澤的背影,眼中各種情緒交雜。


    她總覺得皇上最近看皇後的眼都神變了。


    每每提起皇後時,他時常說著說著,臉上就會溢出清淺的笑意來。


    林盡染心裏是越來越沒底。


    她重生後最大的長處,就是能把握先機。


    可如今夏時錦的重生,卻讓很多事情都變得跟前世不一樣。


    就像這場春花宴,前世的夏皇後因大火燒傷,麵目全非,躺在宮裏,根本沒法出來見人。


    更別提昨晚鬧得雞犬不寧的刺客事件,她上一世更是從未聽入宮的妹妹提起過。


    “婉貴人不是挺會勾引皇上的嗎?”


    嫿妃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林盡染緊忙迴身,作揖行禮。


    “與其在這兒眼巴巴地瞧著,婉貴人倒不如想法子把皇上勾過去。”


    嫿妃趾高氣揚地從林盡染身旁走過,正眼都不瞧她一下,慢慢踱步言語著。


    “皇後都醉成那樣兒了,還怎麽服侍皇上。”


    “給皇後娘娘送碗醒酒湯什麽的,穿得少點去,裝乖扮俏,一勾一個準兒。”


    虞嬪、文答應和溫常在也陸續從林盡染身邊經過,一起跟著進了嫿妃的那間客房。


    “聽說,溫常在昨夜突然身子不適。”


    嫿妃狐媚眼直勾勾地盯著溫常在,“不知是哪裏不適,可找過太醫瞧瞧?”


    溫常在低頭怯懦道:“多謝嫿妃娘娘關心,嬪妾昨夜隻是突然感到腹部絞痛,疼得走不了路,但迴到房間喝了些薑糖水後便好了。”


    而貼身侍奉溫常在的宮婢則微微抬頭,與嫿妃和虞嬪二人匆匆對視了一眼。


    嫿妃紅唇斜勾,笑得意味不明。


    “溫常在無事,那本宮就放心了。”


    ......


    畫舫的客房內。


    阿紫等人退下,蕭澤與夏時錦躺在床榻上。


    屋內的燭光透過紗帳映照著床內,鋪染出一片嫻靜柔和。


    窗外河水潺潺,船身偶爾隨波輕動。


    借著微弱的燭光,蕭澤靜靜端詳夏時錦熟睡的模樣。


    他好像從未這樣認真、仔細地瞧過她。


    想著夏時錦今晚說的那些醉話,蕭澤若有所思地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龐,指腹掠過挺翹的鼻梁,轉而去勾勒她今日畫的遠山眉。


    濃密卷翹的睫羽緊貼在眼下,用指腹去觸碰,毛茸茸的,甚是可人。


    蕭澤唇角勾起極淺的弧度。


    哪來的假,眼前的人明明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指尖重新掠過鼻梁,點過鼻尖,最後滑落在夏時錦的唇瓣上。


    目光定在那處,拇指指腹輕按揉搓,蕭澤的臉忍不住靠近。


    紅潤肉感的下唇觸感極佳,蕭澤竟然有點好奇吻上去會是何種滋味。


    他從不與任何人行口舌之交,總覺得是不潔之事。


    許是今夜多喝了酒,少了那些矯情,便忍不住想與夏時錦試一試。


    麵與麵漸漸靠近,隔著拇指,蕭澤在她的唇上輕吻了一下。


    心髒怦然跳動的那瞬,夏時錦突然睜開眼,醉眼迷離地看著他。


    “流氓!”


    啪的一計巴掌,毫無預兆的落下,蕭澤的腹部隨即又被踹了一腳。


    蕭澤坐起身,捂著火辣辣的臉,看著榻上轉個身繼續熟睡的夏時錦,是有火也無處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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