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雪的鮮血順著蘇逸塵的眉心蜿蜒而下,在皮膚上凝結成蛛網般的冰藍色紋路。她死死咬著下唇,感覺到掌心緊貼的胸膛裏,那顆心髒正以非人的頻率震顫——仿佛有千萬柄利刃在其中衝撞,要將這副軀體撕成碎片。


    “蘇逸塵,你給我撐住……”她嗓音嘶啞,指尖深深掐進他肩胛骨。方才強行注入的血契之力,正與她體內暴走的冰魄玄體互相撕扯,寒氣沿著血管攀爬,在她睫毛上凝出細碎的冰晶。


    突然,地底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


    整座妖神塚開始劇烈搖晃,無數骸骨從岩壁簌簌墜落。蘇逸塵腳下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漆黑的地縫中驟然伸出三條森白臂骨——那骨頭泛著玉質冷光,關節處纏繞著血紅色符咒,以摧枯拉朽之勢纏上他的腰腹!


    “鬆手!”蘇逸塵猛地推開林清雪,額角青筋暴起。那些骸骨像是嗅到血腥的毒蛇,沿著他的經脈瘋狂遊走。他能清晰感覺到每一節指骨刺入皮膚的銳痛,更可怕的是骨髓深處湧動的某種共鳴——仿佛這具骸骨原本就是他丟失的軀殼。


    “不……這不可能……”墨無痕踉蹌後退,手中操控黑蓮血傀的骨笛“哢嚓”斷成兩截。他死死盯著從地縫中升起的龐大骸骨——那是一隻完整的左手骨,掌心向上托舉著一頂由脊椎骨編織而成的王冠。無數細小如發絲的咒文在王冠表麵流轉,將蘇逸塵散落的黑發吹得狂舞。


    林清雪撞在岩壁上,喉間湧上腥甜。她看著蘇逸塵被骸骨拽向半空,冰魄玄體自發凝聚的護體寒氣竟無法靠近分毫。那些纏繞他的白骨正在融化,不,是滲入——液態的骨漿順著毛孔鑽進血肉,在他皮膚下遊走成金色的脈絡。


    “啊啊啊——!!”


    蘇逸塵仰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劇痛讓他的意識在清醒與混沌間浮沉:恍惚間看到漫天血雨中,有人將繈褓中的嬰兒塞進虛空裂縫;轉眼又是仙宮玉階上,自己握著滴血的長戟,腳下橫陳著生母殘破的屍身……


    “淩霄君,你還要逃到幾時?”


    一道蒼老的聲音直接在識海炸響。蘇逸塵艱難抬頭,發現那頂白骨王冠已懸浮在頭頂三尺處。王冠中央鑲嵌著一枚菱形晶體,其中封印著一滴暗金色的血——正是他在輪迴鏡中見過的,初代妖神的心頭精血!


    地縫中突然爆出刺目血光。


    更多骸骨破土而出,卻不是攻擊,而是匍匐。數以萬計的妖獸遺骨朝著蘇逸塵的方向跪拜,頜骨開合發出“哢嗒”脆響,宛如朝聖者的吟誦。林清雪捂住耳朵,仍有古老的語言直接灌入腦海:【恭迎吾王歸位】


    “閉嘴……都給我閉嘴!”蘇逸塵一拳砸向太陽穴,卻觸到正在異變的皮膚——原本溫熱的血肉正在玉質化,指尖拂過時發出金石相擊的錚鳴。他猛地看向不遠處一塊碎鏡,鏡中映出的雙眼已化作鎏金色豎瞳,眼尾蔓延出妖異的血色紋路。


    王冠緩緩落下。


    在觸及發絲的刹那,蘇逸塵聽到體內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封印了二十年的妖神血脈徹底蘇醒,丹田處的黑蓮瘋狂旋轉,將墨無痕種下的詛咒盡數吞噬。地底湧出的骸骨化作流光沒入他四肢百骸,左手指節不受控地暴漲,指甲延伸成泛著冷光的骨刃。


    “快阻止他!”墨無痕突然嘶吼著撲向祭壇。他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的黑蓮印記,鮮血噴濺在操控血傀的陣盤上:“要是讓妖神骨完全融合……”


    話音未落,一道雷光劈開妖神塚穹頂。


    玄霄踏著雷雲俯衝而下,手中弑神槍直指蘇逸塵咽喉。槍尖距離心髒僅剩半寸時,卻突然劇烈震顫——蘇逸塵破碎的衣襟下,露出一塊月牙形胎記,正與弑神槍柄鑲嵌的玉玨產生共鳴!


    “這是……”玄霄瞳孔驟縮,收勢不及的弑神槍擦著蘇逸塵鎖骨劃過,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詭異的是,流出的血並非紅色,而是泛著金光的墨色,落地即燃起妖火。


    趁這間隙,林清雪突然躍起。


    她發梢凝結的冰晶不知何時已染上幽藍,掌心浮現的冰魄蓮台猛地撞向王冠。兩股力量相撞的瞬間,妖神塚的時間仿佛靜止——王冠上的精血化作光點融入蘇逸塵眉心,而林清雪被反震之力掀飛,後背重重砸在刻滿符文的石柱上。


    “清雪!”


    蘇逸塵下意識伸手去接,暴漲的骨刃卻在觸及她衣角的刹那急速收縮。鎏金瞳孔劇烈顫動,屬於“人”的情感正在艱難壓製“神”的暴戾。這個細微的破綻被玄霄精準捕捉,弑神槍調轉方向直刺他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


    那頂懸浮的白骨王冠突然炸開,無數骨片在空中重組,最終化作一副覆蓋蘇逸塵半張臉的麵甲。麵甲額心處的精血印記紅光暴漲,竟將弑神槍生生定格在虛空中!


    “天要弑神,我便……弑天。”


    蘇逸塵緩緩抬頭,鎏金豎瞳鎖定玄霄。他每說一個字,地麵就多裂開一道深淵。當最後半句落下時,整座妖神塚開始崩塌,無數被鎮壓的妖魂尖嘯著衝入他體內。


    林清雪蜷縮在角落,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冰魄玄體正在瘋狂預警,警告她遠離這個比玄霄危險萬倍的存在。可她隻是顫抖著伸出手,任由一縷妖火爬上指尖——那是蘇逸塵的血濺落時,特意繞過她的方向。


    玄霄盯著槍柄上裂開的玉玨,突然低笑起來。他撫過蘇逸塵鎖骨處的胎記,指尖沾上墨金色妖血:“淩霄啊淩霄,你當年剜心剔骨也要藏住的秘密,終究是……”


    雷雲深處傳來鎖鏈拖曳之聲。


    蘇逸塵還未來得及反應,整片穹頂已被血色籠罩。三十六根刻滿符咒的鎮魂釘穿透雲層,釘死他周身要穴——仙界真正的殺招,此刻才顯露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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