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被溫儀景的話逗得哭笑不得,提醒她,“您想想自己為什麽想要個孩子?忍心讓孩子沒有父親疼愛?”


    溫儀景閉上眼不說話了,半晌哼唧道,“蕭玉京若是真的樂意,那自然最好不過,若他不樂意,那我也隻能忍心了。”


    “慢慢來,玄英說了,公子雖然看起來像個活死人,沒多少求生欲,但身體可比很多四肢完好之人要好太多,很多事情都還在心結上。”長離安慰她說。


    溫儀景懶洋洋嗯了一聲,被長離這麽一按摩,酸疼的腿舒服多了。


    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最好如此,不過如今他不常同我用飯,滋補調理的膳食也喂不進去。”


    “這都是時間問題,前日不還親自給您烤魚吃了?”長離起身,將備好的帕子遞給她,“可還要練劍?”


    “今日偷個懶。”溫儀景自去通發。


    長離收了帕子,又去給她梳頭。


    看著鏡子裏的人溫聲說,“您是沒瞧見那晚青鸞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樣子,私下裏和我說兩年多沒見過公子這麽有活人味兒的時候了,這可都是您的成果。”


    溫儀景得意笑了,“這倒也是,我真心待他,隻要他不是蠢的,應該能感覺到。”


    “公子身份尊貴,一身傲骨,若是他不願意的事情,誰也勉強不了他。”長離幫著分析,“他能全程都自己處理,說不定早已經心動而不自知。”


    溫儀景黑眸亮了亮,“真的嗎?”


    “隻要有心,不是蠢的,應該能感覺得到吧?”長離模棱兩可的說。


    溫儀景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你竟然敢打趣我了。”


    上午她沒出門,在院中休息看書。


    那本小尼姑的故事終於是看完了,曖昧的拉扯看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可最精彩的也就是小尼姑還沒開竅的時期,好在等小尼姑一開竅,二人大婚,故事也就結束了,反倒是讓人有了些意猶未盡。


    吃過午飯,徹底休息夠了,溫儀景便換了一身大紅色的短襦長裙準備出門。


    日頭正烈,出門前她寫了一張字條,交給院外侍奉的小廝,“送去綠卿園。”


    小廝緊張地接了過來,不敢逗留。


    “您也不帶個信封。”長離看著跑遠的小廝說。


    “也沒寫什麽見不得人的話,何況他不一定有這個打開看的膽子。”溫儀景手中搖著團扇慢悠悠上了馬車。


    這些日子,她發現了,蕭家的小廝應該都是家中老人,人不多,但一個個都規矩的很。


    正午天正熱,沒必要折騰蕭玉京跑一趟,反正蕭玉京不會和她一起出門,寫個紙條是她的誠意,她也不用多折騰一趟。


    溫儀景開心出門,剛歇晌醒來在床邊喝茶的蕭玉京打開青鸞遞進來的紙條。


    上麵就簡單的幾個字:下午茶樓聽書。


    青鸞忐忑看了一眼自己主子,上午在院中修剪了一早晨的花枝,下午起晌比往日也早了一刻鍾。


    蕭玉京垂眸沉默著將信紙重新折好,夾在了桌案上的佛經裏,然後若無其事地喝茶看書。


    ……


    茶樓。


    京都最好的說書先生每日輪流在此說書,生意極好,座無虛席。


    溫儀景來的時候隻有樓下大堂還有幾個零散的座位,但茶盞和幹果殼都還沒人收拾。


    “去看看溫首陽今日有沒有來。”溫儀景吩咐長離。


    對於今日所見的場麵並不意外,長離已經提前來觀察過這裏的情況。


    她是來聽書的,卻不隻是來聽書。


    溫首陽日日來,應該按月訂了包廂。


    台上說話先生講的是一出‘換子’的故事,客人們都很安靜的聽著,隻有在停頓或者中場休息的時候,才會七嘴八舌地討論一番。


    能隨著遷都來到京城的,家底都很厚實,如今還沒有科舉選拔,京都城卻也已經漸顯了幾分繁華之勢。


    溫儀景喜歡這樣的熱鬧,期待更盛大的太平盛世。


    她剛在一個女客多的桌旁落坐,就到了說書先生中場休息,正是客人們表達欲最旺盛的時刻。


    “被家中婆子調換了女兒,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女兒,卻竟然偏心一個鳩占鵲巢的養女,這一家子腦子都進了水吧?”


    帶著一朵芍藥花一身鵝黃高腰襦裙的圓潤婦人已經克製不住想罵人的衝動。


    “也不知道這從小在鄉野裏長大的真千金在這個家裏還要遭受什麽磨難。”另一個夫人也是滿目心疼,恨不能衝進話本子的世界裏幫人一把。


    “這還隻是個故事,你們是不知道,這現實可比故事精彩多了。”有人心中也是不吐不快,一句話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溫儀景也看了過去。


    “我聽我曾祖母說,她小時候住的隔壁巷子裏,有個男的養了個外室,不敢帶迴家。”


    “正逢親弟弟喪妻,那外室便懷著他的孩子在人家喪妻都沒過三七的時候,爬了床……”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可憐他弟弟那從出生就癡傻的女兒還小,什麽都不知道,以為那惡毒的繼母是親娘,幾次都差點被磋磨死,可偏偏人人都說那不要臉的外室最賢惠和善。”


    溫儀景接了熱情婦人遞過來的一把瓜子,融入得很快,“然後呢?那癡傻的女子如何了?她的父兄可有發現這些?”


    “說來也是奇怪,那婦人說癡傻女貪玩墜崖身亡,正要辦喪,那女子卻突然迴來了,人也不傻了。


    “後來那婦人就消失在了巷子裏,說是身體不好被送迴老家修養了。”女子搖頭,“估計是都明白過來了。”


    溫首陽身穿圓領印花的白袍站在一群婦人身後,看著人群裏聽得津津有味的溫儀景。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溫儀景,如此——接地氣。


    不再是那個別致雅苑裏隻會繡花撫琴插畫沒有任何情緒的假人。


    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要對父兄動手的太後娘娘。


    大哥前兩日找他喝酒說了許多,兄弟二人都有了醉意,大哥就從他這裏拿走了三十兩。


    有人爆料自己聽到的故事,立馬就有人也偷偷說自己街坊鄰居的醜聞,什麽小叔子勾搭了嫂子,年輕繼母和繼子沆瀣一氣圖謀家產……


    溫首陽看向旁邊也豎起耳朵聽的長離,手中的扇子敲了敲長離的肩膀,“我看你家主子也沒有那麽想上雅間。”


    長離心道可不是的,卻也連忙正了神色,朝著溫首陽頷首,上前拉了拉溫儀景的胳膊,指了指身後的溫首陽。


    目光相撞,溫首陽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種嗜好,喜歡聽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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