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尚書這一輩子都沒有這般倉皇過,他死死握著馬車的邊緣,有心想跳下去,但一路皆是尖銳的石頭,跳下去怕是當場就要沒命了。


    可一猶豫,斷崖就在眼前,盧尚書不敢耽擱,縱身而下,在地上翻過四個圈,最後一頭撞上了一塊大石頭昏死過去。


    白虹悄然無聲地藏在林子裏,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


    盧尚書是一隻秋蟬,死活不重要,她要捕的是那隻螳螂。


    果然,有一黑衣人匆匆而來,查看著盧尚書的傷勢,顯然他還未死,抓住了來人一隻手臂苦苦哀求,而那人則抓住盧尚書的頭,死命地磕了上去,幾次之下,盧尚書緊握著對方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來人緩緩起身,四下環顧一番,又走到斷崖前查看了馬車的情況,這才掩蓋了自己的腳印,悄然離開。


    白虹如黃雀,輕盈在後。


    來人一路狂奔,到了淩霜書院,白虹跟著,來到一個小屋前,隻見那來人進去了,再也沒有出來,白虹輕輕取掉麵紗,將黑衣一脫,小心藏好,悠悠哉哉地抄近路從淩霜書院正門而入,一路邊走邊觀賞,不多時就走到小屋前。


    正在觀望之際,身後忽然有一人道:“你是誰,在這裏幹嘛?”


    白虹陡然汗毛倒立,她武功高強,鮮少有人靠自己這般近,都毫無察覺。


    白虹迴過身來,見是一個同她年紀差不多的的女子,布裙荊釵,端著一個竹簸箕,裏麵盛了些野菜,站在她身後一步外,神情警惕地看著她。


    “我不知不覺走到這裏來的,想討口水喝。”


    “那你原本要到哪裏去?”


    白虹一時語塞,正要說話,卻聽有人遠遠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白虹抬眼望去,見一穿著藍衫的男子走來,行步類鶴,分外優雅。


    “離大人。”白虹行禮道:“本來是要去找大人的,結果走錯了路,倒是累大人來尋我了。”


    離庚白點點頭,望著白虹身後這女子,問:“這是劉先生的住所吧?”


    女子行禮,低聲道:“是的,離大人怎麽來了?”


    “今日來會成學士的,這位是溫二姑娘的婢子,來為溫二姑娘取書的。”離庚白道:“既是想要討口水喝,不知道可否叨擾劉先生?”


    “離大人客氣了,家父求之不得。”


    女子推開柴門,將兩人安置在院中,拍門進屋,屋內出現一個頭發花白的男子,與離庚白過來見禮,兩人寒暄了數句,女子擺下茶具,坐在一旁煮茶。


    白虹不動聲色地瞧著,劉先生手指修長,指甲幹幹淨淨,衣衫整潔,有微微熏香,竟是滴水不漏,看不出任何痕跡。


    倒是那女子,一眼看去,指縫間有黑泥,但她極機敏,對劉先生道:“爹爹,我先前拔了野菜,髒汙不堪,就不擾貴人們的眼睛了。”


    “好,你自去吧。”


    離庚白與劉大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待白虹喝了盞茶後,離庚白便起身告別。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盧尚書方才死了。”


    離庚白聽得腳步一頓,“今日他出現在環山樓,我是看著他進門的,他進門後,環山樓再也沒人進去過,但他出門後到現在,環山樓裏也沒有出去過人。”


    “盧尚書被人打死,我是跟著兇手來的,兇手進了方才小院,並沒有出來過。”


    “可是劉先生?”


    “不是,身量不對,也沒有一絲血腥味,手指幹燥,不是剛處理過的。”


    “這倒是奇怪。”


    “我不會跟錯人,所以兇手定然是長期在淩霜書院生活的人,大概是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密道。”


    離庚白點點頭,話鋒一轉,“你家姑娘最近是在東軍署衙吧?”


    “嗯。”白虹知道溫雲沐並沒有隱瞞離庚白,便道:“前陣子東軍出事,想來離大人也知道,現在不是給秦氏幾人身份定論的時候,未塵埃落定前,軍中勢必會有人動搖不安,侯爺在小侯爺安葬後,處置完一切就要去衡州了,是以這幾日都在幫姑娘熟悉京中東軍的事務。”


    “小侯爺的屍體到京了?”


    “到京了,和侯爺一起迴來了,明日下葬。”


    白虹見離庚白欲言又止,道:“侯爺和姑娘的意思,既然決定了不發喪,就自家人送一程,所以才沒有知會離大人,不過我今日本來也要去一趟府上,是給黎黎姑娘送信,姑娘問,她是否願意以未亡人的身份,送大公子一程。”


    “我會轉達的,黎黎定然是願意的。”


    白虹說罷,掏出白色的拜帖來,“那屆時,請到這裏來。”


    “好。”


    “對了,今日若見了殿下,可同他講,工部左侍郎蘇少卿是可用之人,盧尚書一死,此位空懸,不可交於他人之手。”


    “是,今夜便將話帶到。”


    今夜,離庚白心上似乎被小針戳了一下,殿下今日果然是到場的,對溫家而言,他的確算是家人。


    “謝離大人解圍。”白虹正欲告辭,又停下了腳步,“離大人,我們正在追查淩霜書院老院主的下落,可否——”


    “你家姑娘已經將此事告知我,我已委托師叔幫忙尋找,若有消息,會告知姑娘與殿下。”


    “多謝。”


    “白虹!”離庚白忽然喚住他:“讓你家姑娘,多保重!”


    離庚白心中五味雜陳,溫徐清的死對溫雲沐來說,仿佛是人生的分水嶺,在此之前的她,靈秀機敏又快樂,在此之後的她,謹慎沉穩又老練。


    這兩者,在離庚白看來,都是極好的。


    可是,她不再是純粹的溫雲沐了,她似乎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全然為成為溫徐清而努力著,從外貌、性格到思想,她把自己嚴絲合縫地卡進了溫徐清的模具裏,而剩下作為溫雲沐的部分,通通被砍掉了。


    如果她的哥哥還活著,見她如此,也必不會快樂。


    畢竟,哥哥的心思總想讓妹妹天真無邪地在父兄的庇護下,盡情享受這個世界的春光,可是他們的妹妹,都不盡人意地陷入了黑暗的漩渦,無法自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危!剛重生就惹到必死的王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雜食動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雜食動物並收藏危!剛重生就惹到必死的王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