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的正堂,溫侯坐著喝一盞茶,臉黑如炭,散發著要殺人的威壓,而衛國公夫婦陪在身旁,神色尷尬。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上不得台麵直說。


    溫雲秀出嫁前,被溫雲婉投毒,這件事礙於侯府的臉麵,不能捅出來明說,但衛三、衛國公夫人、秦氏都是知情的,而前陣子溫雲沐來國公府探病,迴去就在溫侯和秦氏麵前大哭了一場,說溫雲秀自感不是風寒,似是中毒。


    當時秦氏就聽得心驚肉跳,好在溫雲沐並牽連出溫雲婉投毒的事。


    溫侯當即就要往衛國公府來,秦氏連拉帶拽才把人攔住了,讓趙姨娘來小住貼身照顧,美其名曰是來拿到實證再發作,其實,是來從衛三嘴裏撬出實話來。


    誰知,衛三的嘴比褲腰帶還鬆,都不用撬,趙姨娘剛來待了兩天,隻遲疑著問了一句,衛三就全部抖摟了出來。


    最大的結症便是:沒有解藥。


    陳氏手上隻有劉氏給的一點點藥,之前就對衛大郎院裏的妾室用過,壓根就沒有解藥,而劉氏雖然不想溫雲秀死在衛國公府,可她現在手裏沒有解藥,一時半會,隻道是溫雲秀無能,被氣得一病不起,等到衛三來質問她時,劉氏才知道這遭瘟的陳氏,居然下毒!


    可便是衛三把話挑明了,房裏能砸的都砸了,劉氏也拿不出解藥來。


    原本想著下午出門,可誰料溫侯突然上門,竟封了衛國公府大大小小的門,一個人都走不出去。


    “我好好一個女兒嫁進來,居然中了毒,國公府要給個說法,否則,我們去京兆府堂上說話。”溫侯冷道。


    茶盞子放的輕,話說的重。


    劉氏的手在袖管裏,不自覺地抖著,心中萬分後悔,當年想用陳氏的嫁妝充公賬,她為了籠絡這個兒媳婦,才給了她一點藥,讓她去處理掉那個眼中釘妾室,沒想到就是這一點藥,惹來了天大的麻煩,先是坑了自己兒子,又坑了自己兒媳。


    而這一切,衛國公並不知情,若是這一切被翻出來,衛國公自然會聯想到他心愛的妾室是如何死的,未來她還怎麽能在衛國公府立足?


    劉氏把求救的目光投在了秦氏麵上。


    事情如此突然,也令秦氏措手不及。


    她當然希望溫雲秀死在國公府,但絕不想讓人知道溫雲秀死於這種毒藥,畢竟這毒藥的另一頭關聯著徐聞,而她怎麽也想不到,劉氏竟然沒有給溫雲秀解毒?還被溫雲沐捅破了此事。


    幸虧,溫侯還不知溫雲秀中毒的症狀,也不知道和溫雲婉投的是一種毒,若是此事再追究下去,說漏了嘴,溫侯疑心衛國公和侯府用同一種毒,莫說劉氏了,連她也脫不了幹係。


    “侯爺,此事前因不明,國公爺和夫人查清真相,也需要時間,不妨等個三五日——”


    “國公爺,你若查不了,那我來查。”溫侯長身而起,吩咐熬出兩個黑眼圈的衛彥,“頭前引路,我先去看看我女兒。”


    “侯爺。”劉氏忽道:“侯爺便是有什麽要發作的,也容我先出去一趟,雲秀的藥有一味極重要,需要我親自去驗了取迴。”


    溫侯停步,望向劉氏,他雙目微沉,不喜之時,肢體都繃緊了,像隨時可以撕碎獵物的猛獸。


    劉氏不自覺地退了一步,腿腳都軟了。


    幸而,溫侯收迴自己的目光,道:“好,夫人請速去速迴。”


    劉氏慌慌忙忙地去了,出門之時,她與秦氏交換了個目光,秦氏輕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姑娘,劉氏往淩霜書院來了。”


    “好,我盯著這邊,你去盯著藥廬。”


    “你小心些。”


    “嗯。”


    溫雲沐提前藏在了房頂,瓦片被早早移開了幾個縫,確保能看得到,聽得清屋中發生的一切。


    半個時辰後,奔跑著帶了一身熱意的劉氏,狼狽地拍開了徐聞的木門。


    徐聞一手挽住她,一手倒了碗水,輕輕順著她的背,關切地道:“出了什麽事。”


    “我家那個天殺的大媳婦,居然對溫家那個下毒,三郎今日找我鬧時,我才知道。”


    徐聞蹙眉,秦氏明明一早就知道了,竟然沒有提醒她?


    “溫侯現在來興師問罪,偏巧我這裏沒有解藥了!你快取些給我!”


    徐聞並沒有著急取解藥,隻問:“毒藥和解藥的分量,我都是配好的,你如何有毒藥,而沒有解藥?”


    “陳氏之前對三郎投毒,我怕他留下病根,就讓他多吃了些解藥,那次我已逼問過陳氏,她說沒有毒藥了,誰知竟還私下留了些,才招致今日之禍!”


    徐聞嗯了一聲,轉身去屋中一角,打開一個陳舊的木箱,拿出個小瓷瓶來,道:“這次務必要把根子清幹淨,我這裏也沒有多餘的了。”


    “是送給貴人了嗎?”


    “嗯。”


    劉氏將解藥握在手裏,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抱緊了徐聞,貼在他胸口,喃喃道:“我好容易才見你一麵,便要立即走了,又要迴去見那個老鬼,若不是為了大郎和三郎,我又怎麽能忍得下去!”


    “大郎如今羽翼未豐,還沒有全部接過國公爺的人脈手段,且先容忍著吧。”徐聞對劉氏極耐心,甚至比哄秦氏還溫柔,他親了親她的額頭,道:“過兩日消停了,你來書院住一兩日,我一直都在這裏等你的。”


    劉氏發狠似的吻著徐聞,許久才分開,微喘著抱怨,“哪裏有消停的時候,為了給你籌錢,我娘家那些人一直有抱怨,但礙著要靠衛國公府發家,才不敢說話。”


    “誰有話說?”


    “還不是我那哥哥,在一個肥差任上,認識了幾個人就覺得自己手眼通天了,嫌我要得太多。”


    “嗯,知道了,我會讓人敲打敲打的。”


    “那便好了——”劉氏又攬著徐聞膩了一會子,方才撒開手,徐聞為她整理好衣飾,“天黑了,我送你出去。”


    “好。”


    倆人開了門出去,溫雲沐將瓦放迴原處,這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淩霜書院。


    現如今完全可以確認,秦氏的藥、劉氏的藥都是徐聞給的,而且徐聞還供著宮裏的藥。


    “白虹,衛國公府的事,你了解嗎?衛大郎之前,衛國公有過孩子嗎?”迴城馬上,溫雲沐問。


    “殿下讓阿荊查過,我迴去問問。”


    溫雲沐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秦氏可以鳩占鵲巢,劉氏未必不可以!而且劉氏嫁入衛國公府,遠早於秦氏。


    一條路走通過,才又依瓢畫葫蘆,再有第二條路。


    夜風冷冷拍在麵上,溫雲沐渾身燥熱不安,她想了想給淩霜書院捐助的名單,這上麵是不是還有別的人,也是徐聞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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