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心其實心中早有盤算。


    她微微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不過,還是半遮半掩地衝沈承頡解釋。


    “你查出來那裏麵一部分殺手是相府的吧。”


    夾著釋然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幾分篤定。


    沈承頡聽到這話,眉頭瞬間皺成了一個“川”字,並沒有第一時間迴答。


    目光深邃地望向遠方,陷入了沉思。


    這正是他最為擔憂的地方,相府的人與侯府的人攪和在一起,局勢愈發錯綜複雜。


    如今朝堂之上,金鑾殿那位疑心漸起。


    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其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和猜忌。


    他又何嚐沒有想過帶宋如心一起走,一方麵擔憂她的安危,畢竟前路危險重重,稍有差池便可能萬劫不複。


    另一方麵,他覺得以宋如心的性子,大概率會拒絕自己的提議。


    此刻,宋如心的主動,著實讓他心中為之一顫,可這複雜的局勢,又讓他不得不謹慎思量。


    沈承頡皺眉思索的模樣,讓宋如心心裏泛起一陣漣漪,她試圖從他的表情中解讀出些什麽。


    卻發現這個男人的情緒起伏如深海漩渦,藏著她讀不懂的心思。


    他這是害怕自己拖累嗎?


    宋如心暗自揣測,摸不準他的態度,索性不再多言。


    畢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兩人幾經生死,她深知沈承頡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冷漠無情。


    於是,宋如心決定將這個主動權交給他。


    於她而言,一方麵現在藥王穀事務繁雜,諸多事情亟待處理。


    師父沈無極的身體越發虛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穀中必然會陷入大亂。


    另一方麵,她此刻毫無準備地迴去,即便再怎麽隱秘行蹤,付晴對自己恨之入骨,必定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於情於理,都不是迴去的最佳時機。


    除非……除非能有萬全之策,既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又能將背後的陰謀徹底揭露。


    兩人各懷心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沉默。


    誰都沒有挑破心裏那點彼此明白卻又心照不宣的心思。


    就在這時,陸長弓一臉喜色地匆匆走進來,腳步輕快,臉上洋溢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師妹,師父他決定讓你明日晌午,接任穀主之位。”


    “這麽突然?師父是不是……”


    宋如心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下意識地瞥了眼不遠處站崗的侍衛。


    餘光又從沈承頡臉上掠過,她強壓住心裏的擔憂,故作平靜地迎上前去,低聲問:“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說罷,她仔細端詳著陸長弓臉上那喜憂參半的神情,心中隱隱覺得事情並非師兄所說的那麽簡單。


    宋如心轉身,朝著沈承頡微微欠身,禮貌地說道:“王爺,我先處理一下。”


    沈承頡微微挑眉,神色平靜,示意她去忙。


    兩人並肩走到外麵,陸長弓見周圍無人,終於忍不住將師父的身體真實情況說了出來。


    “師父自從去年那一場大病以後,身子一直不見好,你若接任了穀主之位,他老人家便可安心養病了。”


    宋如心聽完,心中滿是對師父的感念與愧疚。


    這些年,師父含辛茹苦,將自己培養成人,如今穀中諸多紛爭卻因自己而起,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覺得愧對師父,也愧對同門。


    見她凝神不語,陸長弓心中疑惑,忍不住問:“接任師父衣缽,一直是你的夙願,你怎麽……該不會還對那個姓季的餘情未了?”


    提到季和光,陸長弓的語氣中盡是怨懟。


    宋如心聽到這個名字,眼神瞬間變得鄙夷,“好好的你提他作甚!”


    宋如心難掩惱惱怒。


    丟下這句,便不再停留,邁步先行,朝著前麵的議事廳走去。


    前院裏的海棠樹正值盛花期。


    滿樹的花朵層層疊疊,一陣微風拂過,花瓣如雪花般紛紛揚揚飄落。


    令議事廳外的小徑鋪上了一層夢幻的粉色花毯。


    穀中各位長老和同門早已落座,氣氛卻略顯凝重。


    當得知穀中明日將傳位給宋如心時,人群瞬間炸開了鍋,不少人站出來反對。


    佟長老“噌”地一下站起身,雙手用力背在身後,臉上滿是傲慢與偏見,扯著嗓子道:“宋如心不過是一介女流,怎能接任穀主之位?更何況她早已嫁為人婦,按道理來說,早就不是我們藥王穀的人了,這穀主之位,她絕不能接!”


    “就是就是,師父您可得三思啊!”吳長老也站起身附和:“穀主之位關乎我們藥王穀未來的存亡,如此重任,還是得挑選一位穩妥可靠、能擔得起這份責任的人來接任,可不能草率行事。”


    “佟長老,您這話可就不對了!”一個和宋如心相熟的師弟站出來大聲反駁:“師姐從小就天賦異稟,這些年行醫治病,救過的人不計其數。就說這段時日,穀中哪次遇到危機,不是師姐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就因為她是女子,就剝奪她接任穀主的資格,這對她太不公平了!”


    “我讚同趙師弟的話!”性格直爽的周師妹也站起身,雙手叉腰,語氣堅定地說,“女子怎麽就不行了?我朝律例規定,女子可以讀書入塾,考取功名,也能入關拜相。當今陛下麵前的紅人許少卿,不就是女子嗎?人家為國家效力,兢兢業業,忠心耿耿,能力比很多男人都強,哪裏比不上了?”


    “哼!”孫長老不屑地嗤笑一聲,鼻子裏輕輕哼出一口氣,臉上帶著一絲嘲諷的冷笑,“她不過是個被夫家拋棄的棄婦罷了,也敢和許少卿相提並論?簡直是自不量力!”


    一時間,激烈的爭論聲此起彼伏。


    宋如心靜靜地站在門外的海棠樹下,暖風吹過,撩動著她的發絲。


    立春之後,萬物複蘇,整個藥王穀呈現出一片繁榮生機的景象,可她卻覺得自己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團亂麻。


    越來越糟糕。


    原以為逃出相府,就能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廣闊天地。


    可現實卻給了她沉重的一擊,很多事情遠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比如,她明明已經離開了相府,為何還會被追殺?


    隱藏在暗處的危險,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徹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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