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這個婢女抓起來。”楊媽媽一聲令下,兩個家丁越過裴玉興去拿沈月清,裴玉興用他那單薄瘦小的身軀與他們撕扯阻擋,“誰敢動她!”


    裴玉興還在用全力在護著他的姐姐,眼眶布上氤氳。


    他從記事以來,身邊若是沒有這個姐姐看護,他早不知道死過多少迴了。


    很小的時候,侯府克扣他的吃食,沈月清會省著自己的那一口不吃,也要偷偷拿來給他吃;侯府那些欺軟怕硬的下人欺負他,她總是第一個跑出來護著他;侯府的主子們辱罵毆打她,她總是擋在他前麵,替他挨打受罰……


    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裴玉興。


    沈月清在他身後低語,“星兒,信我,我不會沒事的。”


    裴玉興畢竟身小力弱,還是被兩個家丁越過得了手,順勢鉗製住沈月清,帶到楊媽媽身前。


    “賤人,說!是不是你勾引三老爺來此處行那齷齪之事兒,被五公子撞見,才又出手打暈喝醉的三老爺,謊騙五公子為你遮醜?”


    簡直漏洞百出、一派胡言。


    “楊媽媽你是老糊塗了嗎?”沈月清譏笑的表情,假作澄清的語氣,“剛才五公子不是都說了嗎?是他打暈了三老爺,我隻是受害者……我就算勾引三老爺,也不可能傻到在這花園裏光天化日之下跟他……”


    眾人的眼睛亮了!


    “快!捂住她的嘴!”


    楊媽媽被沈月清這沒來由的質問震得一時不知所措。


    “把她……送去柴房……”繼而惡狠狠的補充著,“此婢女,按中傷家主之罪論處,杖責一百,打死不論!”


    “不行!”裴玉興瞪大眼睛喊著不服,正要去拽被拖走的沈月清,卻一把被哭得悲切三夫人拉住,“兒啊,這等婢女不要也罷,迴頭為娘再給你填補一個更好的便是……”


    他之前弱小,連活下去都難,三夫人見他無望,對他從來不管不問。


    如今,他長大了,功課也好到出類拔萃,這三夫人倒是開始以母親的身份自居了?


    裴玉興看著她的眼淚,卻沒有絲毫的同情,眼神繼續追向沈月清的方向,此時,被拖走的沈月清正在用嘴型一字一字地告知他,「裴-遠-成!針!」


    此時,他忽然想起來,裴遠成身上,還有沈月清紮進去的銀針。


    他雖然不懂,但憑著這些年來,姐姐一次次險中求生的本事和能耐,便聽話地不鬧了,轉身朝攬月軒方向去了。


    趕緊去拔掉裴遠成身上的兩根針。


    留下還在主持公道的楊媽媽還有哭得淒淒慘慘的三夫人忽然看不明白了。


    晌午。


    楊媽媽一通連吹帶捧地將自己早上在花園裏處理裴三爺被打的經過,添油加醋地給大夫人描述完。


    坐在銅鏡前梳洗穿戴一新的大夫人表示很滿意。


    “老三這個孽障這般繼續胡作非為下去,早晚是個不中用的,反倒是老夫人給他們抱養來的那個臭小子越來越爭氣,非但學堂的夫子時常誇讚,就連珩兒也很是看好他的功課。”


    “可不是,老奴當時也是這樣想的,一個是老夫人的最偏愛的小兒子,一個是侯府未來的左膀右臂。橫豎,咱們哪個都得罪不起,幹脆就讓那個倒黴的婢子頂了這罪名,圖個侯府安寧。”


    大夫人點頭,從梳妝台的首飾盒裏掏出一麵銀梳子遞給楊媽媽,“聽說你們楊家添了個小孫女,這個就當是我送給小丫頭的禮物吧?”


    楊媽媽撲通跪倒在地磕頭,嘴裏更是千恩萬謝。


    “去把世子和夫人叫來,與我一道去攬月軒安撫下受傷的裴老三,我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明兒和他那嬌滴滴的小媳婦總要學學這管家之道。”


    大夫人劉氏帶著裴玉明和妻子張氏等一行人托著幾樣補品,興師動眾地到了攬月軒。


    三夫人慌忙帶著丫鬟來接,一激動又拿帕子抹淚起來。


    攬月軒三房這邊一向冷清,平日裏裴遠成又是個不務正業的酒鬼,整個攬月軒裏的花銷全被他拿出去暢快了,所以這攬月軒常年失修、到處破破爛爛、風雨飄搖。


    大夫人和世子裴玉明以及世子夫人張氏忍不住唏噓,都知道攬月軒簡陋,但卻不知竟如此的……破爛不堪。


    攬月軒沒了份例領,這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關係寬的就托人都跑去別的院子裏做事去了,留下三兩個不走的,也是生性難纏、難聽招唿使喚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大夫人雖然看著三夫人可憐,但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就她這軟綿的性子,若是這養子再支撐不起來,隻怕日後的生活會比這更慘。


    “三弟現在怎麽樣了?”大夫人和裴玉明夫婦被三夫人引領進了房間,不見有人上茶,大夫人也沒打算久坐,便直奔主題問向三夫人。


    三夫人抽噎一下,拿帕子擦了下眼淚,“一早興兒進來給他擦洗一遍,醒了會兒,鬧著還有些頭疼便又睡下了。”


    大夫人點頭,“如此,這五公子還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三夫人也跟著點頭附和,“是啊,多虧了這院裏有他照應。”


    大夫人轉身示意裴玉明夫婦一同進去看望下受傷的長輩。


    裴玉明夫婦例行公事的強撐著笑臉起身。


    楊媽媽掀開簾子,夫婦二人一前一後不情願地走進去。


    “三叔醒了嗎?”此時,裴遠成正呆坐著榻上癡癡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呆滯的眼神當看到裴玉明身側的紅衣女子靠近時,忽然就從床榻上跳起來,一把抱住那麵容嬌媚的世子夫人張氏,摁在床上就開始猛力一通親……


    “小美人兒,你可算來了!”


    “三爺我想死你了!”


    “啵啵啵——”


    “三叔!”裴玉明一時嚇傻了,慌慌張張去拉開他,沒曾想裴老三有點兒蠻力,卻一把將瘦弱的裴玉明推出幾米開外,裴玉明踉蹌後退,直接一屁股坐在後麵的牆上瓷器架子上,“乒乒乓乓——”滿牆的瓷器擺件,一個個都對著裴玉明的腦袋砸了上去!


    “嗷嗷——嗷嗷!”


    還在外麵跟三夫人聊家常的大夫人聽到兒子裴玉明的吼叫,慌忙起身去看。


    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兒氣得要昏死過去。


    “三老爺,您快住手,那可是您的侄媳婦啊!”楊媽媽早先一步越過大夫人伸手去拉丟人現眼的裴老三,卻也被像還在發酒瘋的裴遠成一巴掌唿過去,捂著耳朵應聲倒在地上。


    大夫人見狀,氣急之下,轉身拎起地上一件還沒摔碎的白瓷大花瓶,對著那還在強行撕世子夫人的裴遠成狠狠砸上去,“大嫂不要!”


    “碰!”


    這一下子下去,這裴三爺隻怕後半輩子不死也殘了……


    “老爺!”三夫人直接癱軟在地,哀嚎聲整個侯府都能聽見。


    半個時辰後。


    聽到消息的裴玉興一路小跑迴攬月軒。


    “母親,父親怎麽了?”人未到,焦急的聲音已經傳進來。


    三夫人看到裴玉興,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拉著兒子就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大夫人和世子夫婦一家的罪行。


    裴玉興氣惱的語氣,“我這就去找大夫人理論!”


    說完,轉身就往蘭園跑。


    -


    花花迴去自己的住處,慌慌張張地把自己從入侯府以來攢下來的贖身錢,全都翻找出來。


    一路小跑進了下人後院,負責對沈月清行刑的是蘭園平時對花花頗有照顧的王婆子,“王嬸,這是我姐妹,麻煩王嬸能給她留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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