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要維護,製片人也不好說什麽,隻是敬酒寒暄,誇讚程序,把表麵功夫做好。


    那些誇讚的話,也就程序聽進去了。


    沈佳看著他滿心歡喜的樣子,生出幾分厭煩。


    她垂眼看被倒滿的酒杯,心緒飄遠。


    她想到了顧非,讓他送衣服那次,隻是喝了一杯酒,他就倒下了。


    他解釋說是因為吃了頭孢又喝了酒。


    真的隻是這樣?


    這次醫生說是做心髒穿刺時出血,才下病危通知。


    可是無緣無故,他為什麽要去做心髒穿刺。


    她又想起顧非和她要了一筆錢,說是拿去治病。


    當時她隻覺得那是顧非的借口,現在迴想覺得不對,真的像他想的那樣嗎?


    顧非那消瘦的手臂在她腦海裏浮現。


    他又是什麽時候瘦成那個樣子了?


    無數疑點浮現,讓人難以忽略。


    沈佳放下酒杯。


    正在侃侃而談的製片人停下,看向程序,用眼神詢問他。


    程序笑著詢問:“佳姐,怎麽了?”


    沈佳示意他們繼續:“我出去吹吹風。”


    她見程序跟著起身,就說:“你不用跟著。”


    說著她就出了包房,留下三個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沈佳眺望著底下的萬家燈火。


    她拿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顧非打一個電話,詢問他是否有隱瞞病情。


    大拇指懸在撥通鍵上方,手機熄屏了一次又一次,都沒讓她下定決心。


    她很少這樣猶豫,就算幾千萬上下的項目,她也能在一瞬做出決斷。


    可這次,她猶豫了。


    “佳姐?”


    程序突然出聲,沈佳一驚,下意識按下了撥出鍵,她卻沒有察覺。


    看見通話界麵顯示的名字,程序雙眼黯淡了幾分。


    “製片人看你許久都沒迴來,就讓我出來看看。我們正聊到她正在籌備的新戲,男主這個角色我挺喜歡的。”


    沈佳喜歡程序在事業上野心勃勃的模樣,這和當初的顧非很像。


    “喜歡就去爭取,你不用擔心,這個角色是你的。”


    電話那頭的顧非苦笑一聲,掛斷了電話。


    之前程序來炫耀過,沈佳為了捧他,投資了幾千萬甚至上億,隻為了在名導劇組給他安排一個小角色。


    這次是不是也要幾千萬購買男主這個角色?


    她願意給程序花那麽多錢,可他隻要個醫藥費都要三請四求,她才願意施舍。


    還故意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刺激他。


    是想看他因此發瘋嗎?還是想逼著他低頭?


    不管是什麽,他都不在意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賺錢。


    沈佳早就放話,本地企業如果錄用他,就是在和她作對,截斷了他的求職機會。


    她也不會讓他去外地工作。


    如今能做而且來錢快的也隻有那種工作了。


    他撥打了中介的電話:“那種活還有嗎?”


    那邊傳來爽朗的笑聲:“有,隻要有人要考試,有人要參賽,什麽時候都不缺。”


    中介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確認沒錯之後奇怪道:“你不是一貫不喜歡這種活嗎?”


    很多富二代會選擇珠寶設計等專業,他們去上學就是去玩樂,哪裏肯好好學。


    作業作品這些沒有時間做,就會花錢買。


    因此衍生了一條產業鏈。


    中介也找過顧非,開出的價錢很高,他接一單就能賺一年的學費。


    顧非雖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言辭激烈說他侮辱了藝術,但也堅定地拒絕了他。


    這次顧非找上他,他才會覺得奇怪。


    “現在也不喜歡,但我需要錢。”


    這是現在唯一能掙錢的門路,也是沈佳手伸不到的地方。


    中介哂笑:“你老師要是知道這事,會很生氣。”


    顧非冷聲警告:“你不要多話。”


    “知道了,我也怕你老師愛徒心切,對我做些什麽。你放心,我這兩天就會給你安排活,你們就是太清高了,這行有什麽……”


    顧非沒聽中介多說,掛斷了電話。


    做設計不能在醫院做,沒有工具,環境也不適合。


    他斟酌之後打算出院。


    路醫生不讚同:“你病情加重是真,也不是沒有治愈的可能,你不要自暴自棄。”


    “我留在醫院病情也不會好轉,還不如早點出院,留點錢等待心髒移植手術。”


    很多病人都是這樣想的,路醫生也能理解:“住院能應對突發情況,迴家病情再惡化,會很危險。”


    “你妻子也不差錢,住在醫院有保障。”


    顧非笑容苦澀:“那是她的錢,不是我的。”


    路醫生從他的笑容裏看出難言之隱,不再詢問。


    顧非一個人辦理了出院手續,離開了醫院,找到中介租了個小房子當作工作室。


    他身體不好,收拾整理工作室停停歇歇,一晃幾天過去了。


    要不是顧穎打電話過來,他都想不起來有段時間沒去見父母了。


    他在附近買了點家人愛吃的水果,來到病房,看見了沈佳。


    沈佳坐在病床邊,淺笑著和二老聊天,看起來氣氛很不錯。


    他看著這幅畫麵,有些恍惚。


    如果沒有這個病,他們就不會分開。


    那現在這個畫麵就不會看起來那麽虛假。


    “你來了?我們談談?”


    沈佳走出病房,顧非歎了口氣,放下水果緊跟著她的腳步走到走廊盡頭。


    她眼下有烏青,看來這幾天沒睡好:“你的病到底怎麽迴事?”


    顧非不願意談這件事,敷衍:“心包穿刺出血,隻是個微創手術。”


    沈佳變了臉色:“你是在嘲諷我?”


    見她臉色轉變,他才想起來她曾經在病房裏說的話:“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他語氣溫和,但是莫名讓人覺得很有距離:“隻是實話實說。”


    話語裏的疏離和顧非這副無所謂的態度給她增添了火氣:“你以為我願意關心你嗎?你現在還是我的丈夫,你死了會對我產生影響。”


    她在說丈夫兩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顧非卻覺得她的重點在對她產生影響上。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


    也是,他的命算得了什麽。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其餘的,就不用多問了。”


    他本意是想讓沈佳寬心,可她臉上的怒氣不減反增,看他的目光更加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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