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照在巡捕左營衙門的一間堂屋內,將青磚地麵映得斑駁陸離。


    薑念、賀贇、彭繼忠三人步入堂屋。


    彭繼忠一瘸一拐,臉上又腫又青,他的這副樣子,無意間搶了薑念、賀贇的“風頭”,引得坐在上首的魯科多與一側的馬培澄不禁注目。薑念的神秘和賀贇的五品龍禁尉官服,仿佛都不及他這副樣子有吸引力。


    薑念上前恭敬行禮:“薑念拜見節度使大人!拜見參將大人!”


    賀贇、彭繼忠緊隨其後,跟著行禮。


    魯科多微微一笑,目光在薑念身上停留片刻,語氣帶著幾分讚許:“念哥兒,你身材健壯,有英武之氣,可是習武之人?”


    薑念點頭答道:“迴大人,我堅持每日習武。”


    魯科多又問:“可愛讀書?”


    薑念神色坦然,答道:“每日勉力讀書,不敢懈怠。”


    魯科多微微頷首,繼續問道:“可有功名在身?”


    薑念也坦然道:“不曾考取功名。”


    魯科多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倒也無妨,若能文武兼備,不考功名,也自有你的好前途。”


    薑念拱手一禮,恭敬道:“謝節度使大人吉言。”


    這番客套話雖簡短,卻已顯露魯科多對薑念的親切。


    魯科多給了馬培澄一個眼色,馬培澄會意,看向了薑念,清了清嗓子,正色問道:“薑念,你說有要緊事求見,所為何事?”


    薑念神色肅然,對彭繼忠道:“節度使大人與參將大人都在此,你將詳情陳述。”


    彭繼忠點了點頭,深唿一口氣,鼓足勇氣,掏出賈珍那張五百兩的銀票,呈現在魯科多、馬培澄麵前,將賈珍如何利誘威逼他、如何命人毆打他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陳述。


    魯科多、馬培澄聽著聽著,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這……這分明是在狀告寧國府的賈珍啊!


    兩人心中同時湧起複雜的情緒……


    彭繼忠話音剛落,薑念便憤憤不平地說道:“秦老爺發引甫畢,賈珍便要謀奪其女,意欲納秦姑娘為妾,既違背禮法,也違背《大慶律例》。賈珍也知此事違背律例禮法,說要安排一所房舍供他悄悄與秦姑娘私會之用,暗藏悖亂之心。他還利誘威逼這位秦家的管家,彭管家不從,他便縱惡奴行兇。賈珍實乃可惡,懇求二位大人為秦老爺伸冤,為彭管家伸冤,懲治賈珍這等惡徒!”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似一把利劍,直指賈珍的罪行。


    魯科多、馬培澄麵麵相覷,都有些傻眼了。


    兩人的經曆見識都多,知道像賈珍今日所犯之事,在大慶並不少見。然而,今日薑念領著彭繼忠來巡捕左營衙門狀告賈珍,此事就非同小可了。


    馬培澄忌憚賈府,目光投向魯科多,暗自慶幸:“幸好今日魯大人在場,天塌有高個兒,來大事了恰好有這位新任京營節度使在……”


    魯科多沉吟良久,權衡利弊。


    終於,他神色凝重地緩緩開口,對薑念道:“此事涉及寧國府與秦業,並非小事,我須上奏,待聖人裁決!”


    馬培澄聞言一驚,看向薑念的目光變得古怪起來。


    就在近日,因薑念與王子騰之事,忠怡親王驚動了太上皇景寧帝、泰順帝兩位聖人。


    而現在,又因薑念、秦家與賈珍之事,魯科多要上奏驚動聖人了。


    而且,馬培澄知道,魯科多口中的聖人,應該指的不是泰順帝,是太上皇景寧帝。


    ……


    ……


    魯科多心中對薑念有幾分好感。


    他也知道,薑念與忠怡親王極親厚。既然薑念今日已領著彭繼忠狀告到他麵前了,且有忠怡親王的門下馬培澄在場,他若怠慢了此次狀告,多半會被忠怡親王知曉。而且,此事也涉及到秦業。有王子騰的前車之鑒,他可不敢怠慢。


    他剛上任京營節度使,正是幹勁足的時候,立誌要好好當這個官。


    何況,他與王子騰有仇怨,巴不得與王子騰親厚的賈府遭殃。


    於是,這日當魯科多迴到京營節度使衙門,便寫起了此次賈珍之事的奏折。這奏折是呈給太上皇景寧帝的,而非呈給泰順帝。


    景寧帝依然大權在握。京營節度使是涉及都中軍權的要職,魯科多又是景寧帝的親信,他的奏折會優先呈給景寧帝。況且,像這種涉及寧國府賈珍犯事的奏折,也須優先呈給景寧帝。


    魯科多在奏折中寫道:


    “臣京營節度使魯科多謹奏:


    為寧國府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賈珍悖逆人倫、藐視國法事,恭請聖裁。


    查本月十六,工部營繕清吏司員外郎秦業發引甫畢,其女尚在斬衰重孝之中。寧府賈珍竟暗藏悖亂之心,密召秦宅管家彭繼忠至府,先以紋銀五百兩為餌,複以‘不從便揭了你的皮’相脅,迫其勸說秦氏女允作外室。賈珍自謂‘暫置房舍私會避人耳目,俟除服再納’,實乃悖逆人倫綱常、蔑視《大慶律例》‘居喪嫁娶’之禁。彭繼忠雖仆隸之身,凜然守義,拒不受金,堅辭威逼。賈珍遂命豪奴群毆之。


    當日巳時六刻,秦宅鄰佑薑念偕其管家賀贇,扶傷詣巡捕左營衙門首告。適臣巡視左營營務,親驗彭繼忠傷狀,其左腿骨傷,麵部青紫,所著褐衣染汙血。臣觀案涉勳貴賈珍及命官秦業,未敢遽行拿問,謹列三罪恭呈禦覽:


    其一,賈珍身膺三品威烈將軍世職,竟於秦業熱喪之際謀奪其女,此蔑視《欽定大慶通禮·喪服》‘斬衰二十七月’之製,罪在悖逆人倫;


    其二,公然違抗《大慶律例·戶律》,此乃藐視國法之次罪;


    其三,縱惡奴行兇,此乃戕害良善之三罪。


    臣不勝戰栗屏營之至,謹繕折具奏,伏乞聖上聖鑒訓示。”


    筆落,魯科多長舒一口氣,他輕輕吹幹墨跡,將奏折仔細封好,顯得格外肅穆。


    作為景寧帝的親信,魯科多對景寧帝比較了解。他給景寧帝上過不少奏折了,經常能在上奏前預測到景寧帝的態度。


    這次他卻預測不到景寧帝看到他這份奏折後的態度。


    會懲處賈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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