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半枯梨樹下的薛寶釵,目光溫柔地落在薑念身上,盡管已在掩飾了,眼中還是透露出了欣賞。


    她欣賞勉力奮進的男子,欣賞講究仕途經濟的男子。見薑念如此勤勉赴考科舉,她的心中不禁又添了好感。


    薑念緩步走到薛寶釵麵前,卻未開口說話,而是仰頭凝視著半枯的梨樹。薛寶釵見狀也隨著仰頭凝視。


    兩人並肩而立,站在雨後初晴的陽光下,一同仰頭凝視梨樹。枝葉斑駁,還掛著晶瑩的水珠,閃爍著微光,仿佛彰顯著這株半枯梨樹風雨過後的堅韌與希望。


    薛寶釵凝視了一會兒,便輕輕轉頭,目光落在薑念的側臉上,溫柔而專注,仿佛在細細欣賞他的側臉。


    薑念感應到了她的注視,也轉過頭,與她的目光交匯。他微微一笑,開口道:“這株梨樹雖已半枯,卻別有一番風骨。雨後天晴的陽光下,它更顯得精神了。”


    薛寶釵點了點頭,唇角揚起嫣然笑意,聲音輕柔:“我最喜梨樹了。梨花盛開時,色白如雪,滿樹是雪,滿院都是雪。”


    薑念微笑著調侃:“寶釵你肌膚雪白,倒是與梨花有緣的。”


    薛寶釵微微垂首,臉上似泛著淡淡光芒,似雨後陽光映照著雪白梨花。


    她並未接話,隻是輕輕抿了抿唇,似在掩飾羞澀。


    薑念道:“我已命人細心照料這株梨樹,日後該會榮華起來。”


    薛寶釵抬頭,柔聲道:“這般才好。”


    這一刻,雨後的陽光,半枯的梨樹,以及並肩而立的兩人,仿佛構成了一幅靜謐美好的畫卷。


    然而薑念隨即打破了這份靜謐美好:“我要習武了,蒙雄要進內院的,你迴避到房裏去。”


    以前在江寧,他堅持每天習武一個時辰。住到都中這所小宅院後,因他要勤奮備考科舉,每天習武的時間減為半個時辰。本來他是下午習武的,因今日下午受業於屈繼善,沒有習武。


    薛寶釵關切道:“大爺今兒受業於先生了,眼下雖雨過天晴,地上還是潮的,今兒的習武何妨免了?”


    薑念卻搖了搖頭,神色認真:“免不得。習武既是進益武藝,也是強健身體,乃要緊之事。今日若免了,往後就會常想免了。習武與讀書一樣,在於持之以恆,不可懈怠。”


    薛寶釵聽罷,心內愈發欣賞,關切道:“大爺習武小翼些,別傷到了才好。”說完她便轉身迴到了西廂房。


    薑念則將蒙雄叫進了內院,一起習武。


    這所小宅院,唯有內院勉強可供射箭,隻是射程很短。


    薛寶釵、鶯兒藏在西廂房的窗後,透過窗戶望著院中的情景。


    見薑念身姿挺拔、雙臂舒展、彎弓射箭,鶯兒明眸微閃,情不自禁低聲對薛寶釵道:“姑娘,大爺習武時有幾分英武之氣呢。”


    薛寶釵抿了抿嘴,想起了自己在江寧時去薑家登門道歉的情景。那時,她第一次見到他彎弓射箭,心中便覺得他有幾分英武之氣。如今,站在窗後的她,更是覺得他英姿勃發了。


    ……


    ……


    且說賈珍。


    那日他急匆匆趕往秦家,表麵上是為秦業吊唁,實則心中惦念的是秦可卿。然而他沒想到,竟在靈堂中被薑念當眾折辱,大失顏麵。得知秦業的死因後,他又對薑念生出畏意,隻得悻悻而去。後來,賈珍又聽聞太上皇景寧帝下旨懲處了王子騰,薛家的皇商之位也被撤去,讓他對薑念愈發忌憚。


    他知道,薑念奉忠怡親王之命,幫忙料理秦業的喪事。


    以至於接下來的幾日,他都不敢再踏足秦家。


    秦業的靈柩在家停靈七日後便下葬了。


    已是三月十六。


    秦家喪事剛結束,賈珍便又按捺不住對秦可卿的強烈渴望。


    這日上午,賈珍遣人去秦家傳喚了彭繼忠。


    賈珍素來不喜讀書,自從他父親賈敬跑到城外玄真觀修道,讓他成了寧國府的襲爵當家人,他便在寧國府唯我獨尊起來,成日家窮奢極欲,吃喝玩樂,也不給自己打造像樣的書房,招待客人常在大廳或別處。


    寧國府的大廳,富麗堂皇,氣派非凡。地上鋪著錦繡地毯,桌椅皆是上等紫檀木所製,雕工精細。廳內還擺著幾件古董瓷器,釉色瑩潤。


    此時,賈珍正坐在大廳內的紫檀木太師椅上,神情倨傲。秦家的管家彭繼忠站在他跟前,神色恭敬,隱隱透著不安。


    賈珍取出一張銀票,輕輕晃了晃,拿腔作勢地說道:“這裏有五百兩銀子,是我賞你的。我相中了你家姑娘,意欲納她為妾。你去好好勸說你家姑娘應允此事。”


    賈珍又教彭繼忠如何勸說秦可卿:“你須與她說明,我必會善待於她。她雖為妾室,我心中則視其為夫人一般,會使她富貴榮華,享盡榮寵……”


    隨即,賈珍又晃了晃手中的銀票,目光逼視著彭繼忠:“這五百兩銀子你先收著,此事成了,我再賞你五百兩,且將你的奴籍要來我府上,讓你在我這寧國府當個管事。”


    彭繼忠心中一緊,苦著臉道:“賈大爺,我家剛辦完喪事,按律例按禮數,我家姑娘都須過了家孝期才可婚嫁的。”


    賈珍冷哼一聲:“我正要與你說此事的。你且讓你家姑娘應允了與我為妾,我安排一所房舍,讓你家姑娘悄悄與我私會之用。待到她的家孝期過了,再讓她來我府上為妾。”


    彭繼忠:“……”


    賈珍見彭繼忠沉默不語,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怎麽?你不願意?”


    此刻,彭繼忠心中如翻江倒海般,腦中則迴蕩著薑念的身影。薑念可是吩咐過他,無論何人,但凡冒犯秦可卿,他須即刻稟報於薑念。而且,薑念當時還提到了賈珍。他也收了薑念給的一百兩銀子。


    雖說他畏懼賈珍,卻更畏懼薑念。在他看來,賈珍雖是權貴,卻也及不上薑念,薑念可是將寧國府的靠山王子騰都整治了。而且,他已先許諾過薑念,說定當盡心竭力,若是食言,幫賈珍勾搭秦可卿,他毫不懷疑自己決不會有好下場。那個名叫秦範的遠房親戚,可是已被長期下獄了,前車之鑒啊!


    念及此,彭繼忠鼓足勇氣,對賈珍道:“賈大爺,此事我不能照辦的,還請見諒。”


    賈珍聞言,以為自己聽錯了。按他的預想,五百兩銀子對彭繼忠而言可是一筆巨款,他又承諾了事成後再給五百兩,且讓彭繼忠來寧國府當管事,彭繼忠必會應允。結果,彭繼忠竟果斷拒絕了?


    賈珍的臉色登時陰沉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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