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景曜心頭一凜,抬眼便看見眼前清瘦的男子,嘴唇幾乎都是蒼白的,就連額間也滲著細密的汗珠。


    許晏清嗓音極輕地問,“今天可以不做了麽?”


    “……”


    若是四年前的他,看見許晏清這般模樣,該是心疼得都恨不得對方的痛苦由自己來承受。


    當時有一迴,許晏清也是坐在他的前麵,隻是同以往不太一樣,以往許晏清該是坐得端正筆直,聽著講台上老師講課,或者是手裏握著筆,正在寫布置下來的習題。


    當時他手裏握著筆,故意在後麵戳了許晏清兩下,隻前麵的人並未像之前那般,讓他停下。


    許晏清趴在課桌上,始終沒有動靜。


    “許晏清,你今天放學了有時間嗎?”他在後麵問。


    “你怎麽又不理人啊。”


    “今天沒時間,那明天總有時間了吧?你不是說抽空給我補課的嗎?”


    他問了好幾遍,可前麵的人都是安靜的,他仿佛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走到許晏清的課桌旁。


    課間不過十分鍾,他也從未看見許晏清在課桌上睡過覺,他將許晏清的臉抬了起來,隻見對方的臉色寡淡如紙,冷汗將烏黑的頭發都浸透了。


    那一瞬,給他嚇得夠嗆,生怕許晏清出什麽意外了。


    上課鈴響起,他連忙抱著許晏清就往醫務室趕。


    過來上課的老師,看見他一到上課鈴就往外跑,還在身後喊了他,“柏景曜,你又打算逃課是不是?!!”


    他跟沒聽見似的,教室在四樓,醫務室到一樓,他全程都是用跑的,生怕耽擱久了許晏清就好不了了。


    那時,他是真恨不得難受的人是自己,這樣他就能知道病症是在哪裏了。


    校醫檢查後說,許晏清是胃炎發作引起的持續性陣痛,可能是因為平時飲食不規律導致。


    柏景曜想了想,許晏清大多數時間,都好像粘在了課桌上似的,完全不懂得勞逸結合。


    後來,他每天都給許晏清帶早餐,將對方的課桌兜裏,塞滿了零食。


    那時不知情的同學,看見許晏清課桌裏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東西,還在旁邊問,“該不會是哪個女生在追你吧?”


    柏景曜那時候什麽也不懂,他隻是單純就想對許晏清好。


    不想看見對方難受,也不想聽見別人辱罵許晏清。


    別墅裏,柏景曜叫來了醫生過來檢查。


    醫生給許晏清輸著液,躺在床上的男子蓋著一層薄被,單薄的身形,讓被子也顯得仿佛是平整的。


    輸液帶著點助眠的效果,讓許晏清短暫地昏睡過去。


    柏景曜坐在床沿,神色癡迷地看著這張對他無比冷淡的臉。


    在國外的時候,他時常將畢業時拍的合照拿出來看,也是他們僅有的合照。


    他的手機裏,其實也有不少以往偷拍的照片,不論是背影,又或是側臉,將手機內存都要占滿了,隻是很可惜,手機後來被柏建峰收走了。


    許晏清在睡夢裏仿佛也不太安穩,輕蹙起眉頭,他伸出手指,想要將對方的愁緒撫平。


    是因為仍舊無法擺脫他,才會覺得困擾嗎?


    但能怎麽辦呢?


    他的手描摹著男子的五官,連午夜夢迴都是對方的模樣。


    隻這時,許晏清的眼睫顫動了幾下。


    睜開雙眸,便看見他一副視如珍寶,愛意濃重卻又仿佛一隻被主人丟棄的小狗,悲傷難過的模樣。


    柏景曜連忙將眼神收斂。


    不然真就和以前哥們笑話他一樣,他像個舔狗。


    “你醒了?”柏景曜故作平靜地問。


    “嗯。”許晏清低低應聲,看見懸掛在床前的吊瓶,說,“別鎖著我了。”


    “……”


    “我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我還能去哪裏?”


    柏景曜沉默無言,這句話雖然不假,但以前許晏清也用同樣的語氣,同樣的話,將他哄得團團轉。


    大抵是許晏清的臉色看起來太過慘淡,又或許是因為,許晏清的話仍舊對他有著極強的迷惑。


    他的手掌握著纖瘦的腳踝,輕輕一晃,鎖鏈便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腳環上的鎖扣,解開時發出哢噠一聲,因為陪伴的時間過久,就連白皙的皮膚上也生出一道圓環般的形狀。


    這幾天,偌大的別墅裏就隻有許晏清一個人。


    柏景曜想過對方會逃走。


    門口他連個看守的保鏢都沒有安排,每次迴家,他就會想,許晏清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隻是和以前相比,他完全有能力將對方再抓迴來,他在試探許晏清。


    公司處於發展期,因為想和柏家徹底切斷,連續一個星期,他都忙到晚上七八點才迴來。


    別墅位置偏僻,一路鮮少有人,柏景曜將車開迴來時,隔著一段距離,就看見遠處房間裏的光影,朦朧得像是被蓋了一層薄紗。


    也像是蓋在了他的心頭。


    他將房門推開,看見許晏清正翻閱著手裏的書籍。


    他走上前去,結實有力的手臂,從後背攬到了許晏清的身前。


    他輕嗅著許晏清身上的氣息,說,“好香。”


    “看門口的茉莉花開了,就帶了一盆上來。”許晏清說,“我很久沒去醫院了。”


    “你想出去?”柏景曜問。


    許晏清將手裏翻看至一半的書,放上書簽合上,隨後他漆黑的瞳孔看向柏景曜,“你難道要讓我一輩子都待在這間屋子裏,出不去嗎?”


    柏景曜許久沒有被許晏清這般看著了,他隻感覺心頭被什麽撓動了似的,“明天有個酒會,看你表現。”


    他稍微往前俯身,便吻到了許晏清的嘴唇。


    許晏清卻也沒有躲開,大抵是知道躲了也不起作用。


    柏景曜又說,“我在a市的公司,和柏家已經徹底斷開了,我的事,隻能由我自己決定,任何人都不可能掌控我。”


    “……”聽見他的話,許晏清的眸光閃爍。


    仿佛是又迴到了當初柏景曜逃出來,說想和他私奔的那一天。


    隻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如今柏景曜羽翼豐滿,再也不是當初在巷子裏,被一群人製服狼狽不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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