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盈這一品,楊行衍同他並不親厚,突然這樣叫她的名字還是有些不適應。


    反應過來才是行了禮,叫了一聲,


    “英王兄。”


    楊盈表現出來的疏離感倒是並未打消英王的熱情,他繼續用眼神描摹著楊盈,嘴裏反複念叨著,


    “沒想到啊,是你……竟然是你……為什麽是你……”


    “王兄,你在說什麽?”


    英王突然大笑起來,笑得聲嘶力竭。


    “我和楊行健、楊行遠,我們三人爭了這麽多年的至尊之位,到頭來竟然都是一場空!他竟然敢,他怎麽敢就給了你啊……”


    說到此處,竟然也是樂極轉了悲,那笑到最後也是眼角掛了淚。


    楊盈聽到此處 不禁將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王兄也是認為,這位置我擔不起嗎?”


    英王也是沒有想到,楊盈也是如此直接地應下了這話,


    “好好好,不愧是我們楊家的兒女,那王兄我也想聽聽,你認為什麽樣的人才坐得這位置?”


    楊盈也是絲毫不懼這突如其來的考教,不加思考就將這早就根植於她心中的答案說了出來。


    “其一,竭盡忠孝。首先,忠誠於國家,孝順父母親長。這是作為君主最基本的道德準則和義務。


    其次,治國經邦,具有治理國家的才能,製定並實施有效的政策,以促國家繁榮。


    再者,平定叛亂、扭轉乾坤。編織天地自然萬物,有豁達寬廣的胸懷:擁有廣闊的心胸和包容力,能夠接納不同的意見。


    最後是與自然萬物和諧相處,體現君主應有的仁德之心


    ……”


    英王聽了,也是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好好,不錯,如此這般倒是與十來歲時的我們一般無二了,都是那麽幼稚。”


    這“幼稚”二字,此時倒也並非是貶義,更多的是一種形容吧。


    楊盈對這君王之道的認識,比他們兄弟三人都要純正,都要赤誠。


    英王也想著,或許在這個“幼稚”的妹妹的帶領下,梧國真的會變得不一樣吧,隻是可惜了呀……


    “王兄可曾後悔過?”


    楊盈掙紮了許久,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如若可以,她也想問問如今還在褚國的丹陽王兄,是否後悔過?


    為了這所謂的至尊之位,當真是斷送了他們兄弟幾人的情分,最後也落得個萬劫不複的地步。


    “我後悔什麽?我這輩子,做了便認,成敗我皆是甘之如飴,有何可悔?”


    “在你們眼裏,這皇位真的比骨肉血親更為重要嗎?”


    “皇位?哈哈哈,我楊行衍何時說過我想要這皇位了?莫非你們當真以為,我落到這地步是因為想爭這位置嗎?”


    此刻不隻楊盈,就連一牆之隔的寧遠舟和任如意都有些好奇了。


    “皇位於我而言本就是俗物,我從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公平罷了!為何他楊行遠,楊行健能爭的東西,我就爭不得?若我爭不得,那就都別爭!”


    英王這話裏其實還藏著一個人,那便是蕭姸了,或許他心裏也怨過她吧,怨自己救她而落了殘疾,更怨她選擇了楊行遠。


    但此事終究是藏在了心裏,楊行遠替蕭姸還了他一命,那他便不能再怨她。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了一句“上頭不公”罷了。


    “楊行遠還能活多久?”


    英王問出這個問題,楊盈心裏第一反應也是要隱匿,可是就是這猶豫間,英王似乎已然有了答案。


    當初那藥渣子是真的,那藥也確實是楊行遠在喝的,氣血大虧,人參吊命,命不久矣,都是真的了。


    “嗬,都是命,如此我這一死黃泉路上倒也不孤單。”


    煩惱的事情就這樣被英王擱在腦後了,他仿佛也是釋然了吧。此時倒是又迴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個並不熟識的妹妹,想象著未來她君臨天下的模樣,竟然不自覺的還有些欣慰。


    “你說,你登基的那一天,那些迂腐的言官會不會羞憤地在金鑾殿之中撞柱而死啊?”


    這個話題,楊盈就有話可說了,


    “別的人不知道,那章相鐵定是第一個不樂意的。”


    “哦?他可曾為難過你?”


    此時的對話倒真有幾分兄妹之間的溫情在了。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楊盈麵對這位兄長也可謂是敞開心扉了。


    她將這些日子裏章崧所為盡數說給英王聽,英王也是好久沒有聽到那朝野之上的故事了。


    這樣的對話說了很久,他聽到楊盈講起如何戲耍那章崧時也會笑,聽到楊盈如何差點被暗害,他也會生氣。


    細數起來,他也好久未曾這般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不是英王,不是皇子,而是楊盈的兄長,一個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


    兄妹兩人的談天說地,終究是被獄卒給打斷了,已然快到天牢清點的時辰了,按照律例,這個時間外人便不能再待在天牢了。


    “那既如此,臣妹便要……”


    英王也是心情大好,靠坐在地上,對著楊盈揮揮手,示意讓她走。


    楊盈臨走時要行禮拜別,楊行衍又是補上了一句。


    “阿盈,為兄我對你不起,隻有來世再還了。”


    楊盈被這最後一句也是弄的有些懵,然而出了牢門,也是看到了任如意招唿她來的手勢,她也隻能拜別後就跟著任如意出去了。


    其實楊盈疑惑的便是,英王自始至終沒做過什麽對不起楊盈的事,他這聲抱歉究竟是何意?


    楊盈走後,寧遠舟出現在了英王麵前,隔著牢門。


    英王見了寧遠舟,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鬆弛感,


    “喲,寧大人,看樣子良禽擇木而棲,這樣一根藏在泥裏的木頭也讓你尋到了?當真是了不起呢。”


    英王的意思自然是感歎寧遠舟有膽量選擇了楊盈,並且他賭對了。


    “時間不多,那便請英王迴答我兩個問題。第一,殿下說‘爭不到,那便全都別爭了’是什麽意思?第二,殿下對禮王殿下抱歉的事情又是什麽?”


    英王表情也有些凝固住了,不愧是情報出身的寧遠舟,他竟然端端從這樣多的話語裏尋出了這兩處。


    “哼,還能有什麽,不過就是一時的氣話罷了。”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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