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印也看見了那個眨眼。


    他比玄玉更快反應過來葳蕤的意思。


    涉及兩家來往,肯定隻能是主支出人。


    隻要玄家人,那就不能是家臣和侍衛。


    在場能夠代表玄家的主支小輩,不就隻有玄玉,玄桓和玄印自己?


    總不能把玄印和玄玉那文職的爹,或者他們那已經骨質疏鬆摔一跤都擔心把老腿摔斷的二爺爺拉出來打架吧……


    葳蕤說不欺負文人,就隻剩下玄桓和玄玉兩個武者。


    而玄桓……且不論以他稀鬆的技藝接不接得住葳蕤的劍,單說他被嚇得現在還坐在地上,怕是連對著葳蕤拔刀的勇氣都沒有……


    那就隻有玄玉了!


    葳蕤是要玄玉接劍。


    玄印繃緊的脊背也放鬆了下來。


    就算不看玄印自己和葳蕤的盟友關係,單看在屏餘那個小胖墩的麵子上,葳蕤也不可能對玄玉下狠手嘛!


    而且不說別的,“接我三劍,入得我眼”,這劍接不接得住,能不能入他的眼,還不是葳蕤說了算?


    要是葳蕤指名要玄桓接劍,玄印還擔心一下是不是想當場把玄桓弄死……


    指名玄玉,這不明示他要打假賽嗎?


    玄印推了玄玉的後背一下。


    玄玉如夢初醒,連忙伸手拔刀。


    她幾乎克製不住臉上的笑。


    古國皇帝在上,帶個話還有意外收獲!


    她本身也聰明得很,葳蕤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也就明白,這是葳蕤要跟她打教學賽呢!


    能和強絕的武者切磋!


    還有好刀拿!


    玄玉:嘿嘿嘿……


    天上掉餡餅了師父!


    玄玉抱著刀,根本不顧那鋒銳割破自己的衣襟。


    玄玉不在意流月壓經費的原因在於,她年紀太小,出於安全考慮,現階段給她使用的武器都要磨去鋒刃,真要是什麽神兵利器她才會心疼。


    這也導致雖然是世家大族的天之驕子,玄玉目前也的確沒用過什麽很好的兵器,唯一稱得上不錯的隻有她現在別在腰後的短刀“折羽”。


    “折羽”是玄玉母親尋來給玄玉防身用的,據說是某位工造司匠人的作品,古法打造,精美堅韌。本來也是惹了人眼的,也就是因為是玄玉母親尋來的而非玄家資源購置,又是隨身短刀,攻擊性有限,才以工藝品的名頭混了過去,沒有被磨刃。


    但折羽也沒法和她手中這柄不知名的刀相比。


    玄玉仔細摩挲著手裏的刀,愛不釋手。


    剛剛入手她就發現了,眼前這柄湛如秋水的長刀格外的輕。


    玄玉資質在踏白一科,本就走的輕靈迅捷的路子,不以力量見長。常規的製式兵器多依據男子體型力量鑄造,在她手中就會有些沉重累贅。


    但這把刀不會!


    玄玉衡量了一下,發覺這柄刀比大小差不多的製式刀輕了至少四分之一。


    沒有重量的優勢,卻能那麽輕易地刺穿沉重的氈毯和堅硬的青石地磚,全靠的是兵器本身的鋒利!


    玄玉抬頭看向葳蕤,眼中是層疊的熱切。


    “這刀叫什麽?”


    這精美的神兵,該有個極恰當的名字。


    收了沉重氣勢的葳蕤又變迴了那個活泛的少年人,他晃了晃膝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在玄玉期待的眼神裏,他開口:


    “不知道。”


    玄玉:哈?


    玄印明白了葳蕤的用意,也有心思和他開玩笑了。


    “這刀叫【不知道】?”


    葳蕤擺擺食指:“說的什麽話。”


    “我是真的不知道。”


    玄印挑挑眉:“真的假的。”


    雖然玄印不懂兵器,自己用兩柄拆信刀都心滿意足,但看玄玉那個武癡這麽激動,這刀恐怕有點了不起。


    這麽好的刀,你連它名字都不記一下?


    葳蕤一勾玄印的肩膀,帶著他往宴會廳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招手示意玄玉跟上。


    “真的。”


    “畢竟我還沒給它起名字嘛——”


    “這刀是你打的?”玄印驚訝下腳步一頓。


    卻一秒都沒頓住。


    完全被肩膀上的手臂推著走。


    玄印:……你小子真是一身牛勁。


    “昂。”


    葳蕤語氣裏有點懶氣,像是吃飽喝足要睡一覺的小老虎。


    玄印聽出了這股懶勁背後的不想解釋,沒再追問,轉換了話題。


    “這是去哪兒?”


    “去練武場啊,”葳蕤搖頭晃腦,“你該不會想讓玄玉在這兒接我的劍吧?”


    “你家的地比玉界門還硬?”


    玄印好笑:“你知道怎麽走嗎?”


    “所以要你帶路啊!”葳蕤理直氣壯。


    “這路我帶不了,”玄印摸摸鼻子,“我沒去過我家的練武場。”


    葳蕤:“?”


    葳蕤嘖了一聲,語氣裏全是恍然。


    “怪不得你技藝那麽稀鬆。”


    “你武場都沒去過,還敢和景炆一個正兒八經的武業生打架,真是……”


    “怎麽說?”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少年英雄膽氣足?”


    玄印額頭青筋暴凸:“我謝謝你啊。”


    明明可以直接罵我傻大膽,還用個漂亮話粉飾。


    “不謝,不謝。”葳蕤像是沒聽出玄印的諷刺,但玄印確定他裝傻。


    牙花子都快笑出來了!


    玄印:真是熟悉的風味。


    在黌學被懟就算了,怎麽在自己家也還要被懟啊!


    都怪玄桓!


    在玄印氣吐血之前,跟在後麵的玄玉聞言小跑幾步,走到前麵,在玄印和葳蕤裏猶豫了一下,選擇拉自己的便宜哥。


    “跟我走。”


    幾人就這麽她拽著你,你勾著我,拉拉扯扯地出門去了。


    還在廳裏的眾人彼此看看,經過剛剛那一場大戲,他們遭到的衝擊也不小,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


    客觀來說,是不太該跟去的。


    雖然看起來這三位少主關係其實挺好,未必真的有那麽生氣,去看看也無妨的樣子,但說到底這比鬥的根源是玄家家臣冒犯了水家副家主,玄家人處理不當導致兩家對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今天這熱鬧湊了,說不準過兩天就要遭玄家人報複。


    尤其是……


    眾人紛紛悄悄瞟一眼被拋下的玄桓。


    這一位的養母本就心眼子小,這位今天出了大醜,誰知道會不會明天就有封口的人上門……


    一個人悄悄瞟也許不明顯,但一群人一起瞟,再怎麽悄悄,也還是十分有分量的。


    玄桓隻覺得這群人也在拿自己當猴看。


    偏偏他還不能發火。


    他也不是真的蠢貨,從今天那三人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他們怕是早勾搭到一起去了!


    但明麵上的確是自己禦下不嚴做錯了事,玄印是在給自己收拾爛攤子,玄玉也是為此才答應比鬥。


    子侄都在善後,自己還因為一些目光甩臉子的話,對比就更明顯了。


    所以即使明知他們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個虧玄桓也得咽下去,還得表現出相應的態度。


    玄桓咬著牙迴頭,一個乖覺的侍從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他一腿虛抬,好像崴傷了腳踝,環視四周對眾人開口:


    “各位不好意思,是在下禦下不嚴,導致了今天的不愉快,倘若各位也遇見相似情況,可以事後將情況告知於我,我們玄家對這種欺客惡仆必定重罰。”


    他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皆擺手稱沒有。


    玄桓鬆了口氣:“如此看來,流月那般行事是個例,卻到底是冒犯了水家少主,日後我必然上門致歉。”


    “不過今日的歉意也不可少,我剛剛不慎受傷,無法親身應比,所幸有子侄可以應試……”


    “聽聞水家少主也是少年才俊,劍術非凡,諸位若有興致,可以前去旁觀這場比鬥,也可以順便見證我玄家致歉的誠意。”


    信不信玄桓的話,見仁見智,但得了玄桓的首肯,確定至少不會因為觀鬥被報複,眾人紛紛魚貫而出,在玄家侍從的指引下往練武場去了。


    片刻後就隻留下玄桓站在原地,攥緊了扶著他的侍從的手。


    侍從疼得麵色發白,卻不敢吱聲,隻聽見這位尊貴的桓少爺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走。”


    而後他的手被猛然甩開,桓少爺一揮手掀翻了案上的香爐,大步流星地離開。


    全然沒有剛剛崴了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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