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功成,盛景來臨


    李明屈指在墨玉扳指上敲出三長兩短的節奏,這是他與鬆江衛約定的暗號。


    簷角陰影裏立即傳來瓦片輕響,三個喬裝成雜役的親衛借著月色挪到廊柱後方。


    他嗅著越發濃重的龍涎香,突然想起泉州商幫去年進獻的\"南海奇楠\"裏,分明摻著同樣的腥甜氣息。


    \"朱大人安好?\"雕花門吱呀打開時,鬆江布商周世昌堆著滿臉笑褶迎出來,腰間蹀躞帶上綴著的和田玉佩與青金石佩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身後八仙桌擺著整套鎏金銀茶具,茶湯表麵漂浮的油花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七彩光暈。


    李明跨過門檻時特意用靴尖蹭了蹭門檻石,果然在紫檀木地板上留下道暗紅痕跡——這是今早讓工匠特製的赭石粉,遇桐油就會變色。


    他瞥見周世昌的皂色錦靴不著痕跡地往茶桌下縮了縮,那處地板的紋路比別處淺三分。


    \"周老板連福建運來的紫竹宮燈都用上了,倒是比工部衙門還要氣派。\"李明狀似無意地拂過燈罩,指腹在竹骨接縫處摸到細微的蠟封痕跡。


    星火陶罐在袖中突然發燙,燙得他腕骨生疼,就像半年前在采石磯識破張士誠細作時那般灼熱。


    茶過三巡,當周世昌第四次提到\"特批建材\"時,李明突然將茶盞重重磕在黃花梨案幾上。


    鎏金盞托與桌麵撞擊的脆響中,三顆鴿卵大的東珠從周世昌袖袋滾落,在赭石粉勾勒的地板紋路上彈跳著,恰好停在昨夜暴雨滲水的裂縫處。


    \"泉州到應天要走二十日漕運,周老板這三日就運來三百根紫竹,莫不是學了縮地成寸的法術?\"李明轉動著扳指,月光透過窗欞在墨玉表麵映出血管狀紋路,恍若活物在緩緩蠕動。


    他注意到屏風後有人影晃動,那人腰間佩劍的吞口形製,分明是陳友諒舊部偏愛的虎頭紋。


    周世昌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正要開口卻被外頭驟起的梆子聲打斷。


    戌時的更鼓混著打鐵花的叮當聲,二十名扛著丈量竿的工匠恰在此時湧入院落,領頭的老匠人手裏捧著用火漆封存的工部原始圖紙——那是李明三天前故意讓書吏\"遺失\"在茅房邊的。


    \"既然周老板說紫竹都是新料,不妨當場破開驗看。\"李明說話間已掀開燈罩,竹骨內壁密密麻麻的蟲蛀孔洞在燭光下無所遁形。


    他故意抬高聲調:\"這些被白蟻蛀過的陳料若是用在閘口,洪水來時...\"


    話音未落,屏風後突然寒光乍現。


    沐春帶著親衛破窗而入的刹那,李明袖中星火陶罐迸出耀目火花,將藏在房梁上的五名弓弩手照得無所遁形。


    那個試圖從密道逃脫的賬房先生,正巧踩中李明早先讓工匠改造的翻板機關,懷裏揣著的兩本陰陽賬冊嘩啦啦散落滿地。


    \"多虧周老板送的扳指。\"李明將墨玉對準月光,血管狀紋路竟在青石地磚上投射出漕幫暗語的圖譜,\"這墨玉產自雲南沐王府轄地,沐小將軍昨日剛給我看過礦脈圖——不知周老板的貨船,是如何繞過沐家水軍巡查的?\"


    當沐春的佩刀架在周世昌脖子上時,運河方向忽然傳來隆隆炮響。


    這是李明與沈萬三約定的信號——三十艘滿載合格建材的貨船已趁著夜色入港,桅杆上懸掛的卻是周家商隊的旗號。


    那些試圖在碼頭鬧事的地痞,早被混在力夫中的錦衣衛按倒在貨箱之間。


    七日後,當最後一段引水渠貫通時,宋訥捧著結霜的銅壺來尋李明。


    老尚書的手在壺身某處凸起輕輕一按,暗格裏滑出的密信蓋著汝陽王的私印——原來那日屏風後的劍客,竟是擴廓帖木兒派來探查水利機要的探子。


    \"大人請看閘口。\"工匠頭目突然驚唿。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晨霧中漸次升起的七十二道水閘竟在霞光裏拚出北鬥七星圖案,這是李明參照現代流體力學設計的防汛係統。


    那些曾被征調農民抱怨的\"無用溝壑\",此刻正將春汛的激流化作綿密水網,灌溉著下遊萬畝剛播種的麥田。


    暮色四合時,李明獨坐在新築的觀瀾亭中。


    掌心的星火陶罐已冷卻如常,他卻望著石桌上那封來自鳳陽的密報出神——朱元璋親筆批紅的奏折裏,關於\"擅調衛所兵\"的質問朱砂未幹,而夾層中沐英傳來的消息顯示,應天城某座王府昨夜抬出了三具裹著泉州苧麻的屍體。


    晨霧未散時,十裏八鄉的百姓已擠滿河堤。


    老農顫巍巍捧起濕潤的褐土,渾濁的淚珠砸在抽穗的麥苗上。


    三個總角孩童赤腳奔過石砌的導流渠,腳丫濺起的水花裏映著七十二道閘口的倒影,恍若銀河墜落在人間。


    \"北鬥鎮山河!\"不知是誰先喊出這句,聲浪從觀瀾亭漫向新築的堤壩。


    穿短褐的力夫們將丈量竿倒插進土裏,竿頭係著的紅綢帶在春風中連成赤色波濤。


    沐春按著刀柄的手終於鬆開,昨夜藏在閘門凹槽裏的十二枚火雷,此刻正在他懷中化作冰涼的鐵疙瘩。


    宋訥捧著結霜的銅壺站在人潮外圍,壺嘴溢出的水汽凝成細小冰晶。


    當第七個老嫗將繡著\"李青天\"的帕子塞進他袖中時,這位古板尚書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三日前暗格裏那封蓋著汝陽王私印的密信,此刻正在他貼身的魚鱗鎖子甲裏發燙。


    \"大人該換藥了。\"


    清泠嗓音混著沉水香飄來時,李明正俯身調試青銅渾天儀。


    繡著纏枝蓮紋的素帕輕輕按在他結痂的虎口,帕角用銀線勾出的星鬥圖案,與渾天儀上二十八宿的刻度嚴絲合縫。


    他不必抬頭就知道,那雙綴著珍珠的翹頭履尖,此刻定然朝著北鬥天樞星的方向。


    沈芷衣指尖掃過他掌心的星火陶罐,罐身暗紋與女子腕間翡翠鐲的熒光交相輝映。


    半月前在漕船甲板上,正是這雙手將淬毒的弩箭按進江水,救了他一命。


    此刻她發間金步搖垂下的東珠,隨著人群歡唿的節奏輕晃,在李明玄色官服上投下細碎光斑。


    \"沈姑娘可知這閘口玄機?\"李明忽然握住她欲縮迴的手,引著那根青蔥玉指點向水閘樞紐。


    精鋼齒輪咬合的聲響中,七十二道閘門次第開啟,激流在特製的弧形分流器上撞出七彩虹光。


    沈芷衣耳尖泛起的薄紅,倒比天邊朝霞更豔三分。


    她指尖凝著的水珠墜入銅製量雨器,叮咚聲驚醒了趴在閘口打盹的狸貓。


    這貓兒是昨日從周世昌私宅地窖救出的,此刻正懶洋洋地舔著爪尖沾的羊乳——那原是貪官們藏在賬本裏的暗語代號。


    當八匹棗紅馬拉著青銅鼎駛入慶典中心時,沐春突然握緊刀鞘。


    鼎身鑄造的《河防要略》突然滲出細密水珠,這是李明特製的\"氣象預警鼎\",內置的硝石遇潮即顯。


    混在樂師中的三個胡商臉色驟變,他們藏在箜篌裏的軟劍還未出鞘,就被混在鼎中香灰裏的迷藥放倒在地。


    \"此鼎可鎮山河萬年。\"李明朗聲笑著接過耆老獻上的青銅耒耜,刃口特意磨出的凹槽在陽光下投射出治水圖譜。


    當他的手掌覆上鼎耳時,藏在鼎腹的擴音銅管將誓言傳遍四野:\"凡飲此水者,皆為我大明子民!\"


    人群爆發的歡唿驚飛了棲在牌樓上的白鷺,沈芷衣的鮫綃披帛隨風卷上李明腰間玉帶。


    她在鼎身折射的微光裏仰起臉,眸中星河比渾天儀上的更為璀璨。


    李明餘光瞥見沐春突然背過身去,年輕將領的玄鐵護腕上,不知何時多了道新鮮的抓痕——與沈家暗衛的鷹爪武器尺寸完全吻合。


    暮色染紅水閘時,李明獨自走進觀測室。


    黃銅管道組成的傳聲係統仍在嗡嗡作響,將百裏外農戶的笑語捎來此處。


    他撫過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治水筆記,突然在某個暗格前駐足——那裏藏著的不是工部密檔,而是沈芷衣落下的半闕《鷓鴣天》。


    運河方向忽然飄來帶著焦香的炊煙,混著新麥的清甜。


    李明握著鎏金火折子的手頓了頓,昨夜在沈家貨船底倉發現的爪哇香料,此刻似乎還粘在他官靴的雲紋上。


    當更夫敲響戌時的梆子時,觀測室地板忽然傳來三長兩短的震動——這是他與沐春約定的暗號。


    \"大人,應天來的急件。\"


    宋訥的聲音混著鐵器相撞的脆響飄進門縫,老尚書官服下擺沾著新鮮的血跡,形狀恰似黃冊庫失竊的那枚官印。


    李明轉身時,袖中星火陶罐突然迸出藍焰,將暗室照得如同白晝。


    牆壁上的治水圖在火光中浮現出隱藏的線條,竟勾勒出福建沿海的暗礁分布。


    李明站在北鬥狀的主閘口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墨玉扳指。


    最後一縷霞光掠過水閘時,七十二道閘門的倒影突然在江麵拚出半幅海疆圖。


    他望著突然驚飛的夜鷺,耳畔隱約傳來應天城鍾鼓樓的方向才有的編鍾聲響。


    觀瀾亭飛簷下的銅鈴無風自動,在漸濃的暮色裏蕩開一圈圈漣漪,仿佛在應和著千裏之外的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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