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塊青草綠蔭蔭的空地,眾人幫忙擺放好鐵架子,把大鐵鍋放了上去,又找了些幹燥的木棍,等待處理幹淨的魚下鍋。


    另一邊的小溪邊,年輕的男女們撿了塊稍微大點的石塊作為案板,然後將水桶中的魚都倒在小溪裏,溪水的前後兩端被小楊他們幾個人挖了一塊還帶著青草的泥巴堵住了,這個時候的小溪水流不大,隻是用泥巴就能堵住。


    從水桶裏來到溪水裏,魚兒們自由自在的遊動,看著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葛雲雀和徐漫把魚鰓裏的草繩扯了出來,交給專門請來煮魚的大娘,其餘的人都圍了一會兒,邊閑聊著,邊把魚都處理好了。


    “哇,好香的味道。”魚比較多,魚肉又容易散掉,所以大家還是決定分為兩鍋出,先煮一鍋,在片魚的時候,鐵鍋的主人就讓人倒了菜籽油進去炒香料,蔥薑蒜全都往裏邊擱了許多,然後放了專門用來煮魚的調料,香氣順著空氣到處飄,讓人食欲大開。


    先是用胡椒粉和澱粉將魚肉全都醃製著備用,等待水開以後,再將已經醃製好的魚片丟了進去煮,滾燙的水一下子將魚肉淹沒。


    “剛才該把老豆腐先丟進去的,不然一會兒煮久了魚肉就散了。”那個拿著好幾坨老豆腐過來的村民說道。


    另一個人把洗過一遍的豆芽和豆皮丟進去,“等下一鍋唄,這都要出鍋了,你再往裏邊放豆腐,肯定煮不入味兒。”


    沒過多久,一大盆魚肉就煮好了,放在一塊紅格子餐布上,伴隨著和煦的春風,大家都心情極佳,和睦地給別人分一次性碗筷,然後每個人都夾了一筷子魚肉嚐嚐。


    “大家都別客氣,先坐下吃,不用擔心後邊的人不夠吃,還有一鍋魚肉沒有煮呢。”在開始煮魚的時候,葛雲雀就給之前的觀鳥團隊的教授打了通電話,告訴這群人,他們換到了一塊草地上“野餐”,讓對方趕緊過來趁熱吃魚。


    再往西的方向走個十幾裏,就能夠看到雪白的杏花和梨花,梨花每一瓣花瓣都漂亮的不像話,可是味道並不好聞,杏花倒是好些,卻花瓣極小。兩者交叉著種植,都是白如雪花,不少遊客聽說花開了,紛紛從市裏過來賞玩。


    好在那群觀鳥團隊的人沒有走錯路,按照葛雲雀的指引,很快就過來了,葛雲雀專門給他們分了一塊餐布,盛了滿滿當當的一大盆的魚肉,放在另外一塊綠草茂密的地方。


    才煮好的麻辣水煮魚,端著盆邊還有些燙手,葛雲雀趕緊把盆放下。


    “你不坐下來一塊兒吃點?”教授挽留道,他的那幾個學生都各自分好了碗筷,一點兒不客氣。


    “謝謝教授的好意。”葛雲雀婉拒了,“你們先吃,那邊還有一鍋魚沒有煮,我過去幫忙能快點。”她剛才好像看到了有個熟悉的身影,說了會兒話,就從人群中走了過去,來到小溪邊,沒想到真的是他,她嘴角向上彎了下,隨即撿起腳邊的一塊石子。


    故意往那人腳邊的溪水投擲,濺起水花。


    “你來了。”青年轉過身,他手上拿著一個食指長的金屬物,一段呈扁狀,另外一段還帶了鏈子。見葛雲雀感興趣,萊勒木晃了下那個金屬物,解釋道:“哨子,用這個能讓白雪聽見,它就會迴來了。”


    葛雲雀覺得稀罕,她一直都覺得馴鷹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而白雪,是她見過的最溫順的禽鳥,她有段時間沒有見過白雪了,不知道一個寒冷的冬季過後,它怎麽樣了?


    “你現在能讓白雪飛過來嗎?”葛雲雀走了過去,她用手去摸那個金屬物,仍然帶著其主人掌心的溫熱,像是一件引誘人的寶物,閃閃發光。


    萊勒木看穿她的內心想法,將金色哨子抵在唇邊吹了一聲做示範,隨後衝著她攤開手,鼓勵道:“你可以試試。”


    “真的可以嗎?!”葛雲雀還真想試試,她手臂上那個被野生禽鳥抓的傷痕,好像又在隱隱作痛了,她帶著對於過去的傷痛的後怕,和對於嚐試新事物的新奇和激動,從萊勒木的手中取走了哨子。她用指尖摩挲著金色哨子,學著萊勒木的樣子,用力吹了一聲。


    清脆的哨聲,葛雲雀睜大了兩隻眼睛看向天空,遠處的雲杉樹林,似乎傳來了什麽動靜,她緊緊握著那個金色哨子,幾乎連眼睛都不眨了。


    萊勒木道:“你再吹一聲,時間稍微長個幾秒鍾。”


    隨後又是一聲幾乎穿透雲層的哨聲,葛雲雀還未將金色哨子放下,就見到有個黑影從雲杉林穿了出來,它的速度極快,在天邊盤旋,像是認出來唿喚它的並不是主人,於是發出了幾聲“啾啾”聲,似乎在詢問主人為什麽不是他在吹哨。


    “白雪會認人,它知道不是我在喊它過來,所以隻在天邊盤旋。”萊勒木看著飛來的白雪,像是在看自己養大的小孩,溫柔而自傲,他低頭問:“你想要讓白雪下來嗎?”


    好不容易把白雪從林中喚出來,葛雲雀自然是想要讓它飛下來的,隻是她不太清楚這種情況能否讓禽鳥下來,畢竟不遠處就是一大群人,還有個婦女把自家的小孩也帶出來一塊兒賞花、吃魚,她怕小孩會害怕。


    “白雪不會傷人的,它是我見過最通靈性、最親人的鷹。”萊勒木衝著天空比劃了個手勢,白雪頓時一個俯衝,速度快到幾乎隻能看到一個黑影,葛雲雀下意識攥住了萊勒木的衣袖,在距離兩人十米左右的時候,白雪又調轉了個方向,悠悠地轉了個圓圈。


    它竟然還故意恐嚇他們。


    葛雲雀鬆開手,剛才的小插曲反而讓她心情大好,她學著萊勒木的樣子衝著白雪招手,“它吃魚肉嗎?我們那兒還有好多魚。”


    見萊勒木點頭同意,葛雲雀頓時歡唿雀躍。“你等下我,馬上過來!”她一點兒不敢耽擱,趕緊過去小溪邊找徐漫討要一些魚肉過來。萊勒木撿起腳邊的小石子往溪水中扔,砸出水花,他們站在小溪的上遊,隔了大約幾十米的地方,小溪水被人攔截堵住,用來放魚。


    等葛雲雀拿魚過來的空隙,白雪飛了下來,它雖然是被馴養的獵鷹,但萊勒木並不過多拘束它,反而時常讓它在野外飛行,除了偶爾會讓它迴來一趟,基本上不是很拘束它的自由。


    “好久不見,你把自己喂得挺胖的。”等白雪一落到手臂上,萊勒木確定它真的比之前肥胖了許多,剛才在天邊的時候,就覺得白雪比之前大了一圈,還以為是春季換毛所以羽毛蓬鬆,現在才看到真的長胖了一大圈。萊勒木用另外一隻手捏著白雪的小腿部分,這裏的羽毛比兩隻翅膀上的羽毛還要柔軟一些,“都快吃成走地雞了。”


    白雪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不敢和主人對視,略顯尷尬地低頭用黃色的鳥喙梳理羽毛。


    “我拿魚過來了,你怎麽把它喊下來了。”葛雲雀氣喘籲籲地小跑過來,她本來打算試著用勺子喚白雪下來,沒想到過來的時候,白雪已經在和萊勒木玩起來了。她隻好用一次性竹筷夾起一片魚肉往白雪那邊送,“先喂你吃點東西。”


    萊勒木看了看她,隨後把胳膊往葛雲雀麵前送了送,“試試。”


    “那你幫我拿著碗,別灑了。”葛雲雀眼前一亮,趕緊把竹筷和塑料碗都拿給萊勒木,隨後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疏解了一下肌肉,隨後伸出右手,滿懷期待的等待白雪挪過來。


    白雪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看向主人,見萊勒木點頭,這才一步步往葛雲雀的手臂挪動身體,它的爪子極長,尖尖的,一看就充滿了殺傷力。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白雪把爪子放在她手臂上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緊張。


    和其他動物不同,人類對於鷹有種天然的恐懼心理,無論是鷹的爪子,還是喙,都是尖利無比的,讓人自然而然地覺得會有被鳥啄傷眼睛的風險。


    白雪的力氣不小,爪子雖瘦,卻十分有力,難怪可以捕捉獵物。


    葛雲雀感受到自己的皮肉正在收緊,白雪的一隻爪子正在抓著她的胳膊,隨即,另一隻爪子也挪了過來,這種力量一下子加劇,她有些承受不住力,一隻胳膊直接往下墜。


    另外一隻手及時抓住了她的胳膊,穩穩地扶住了她。


    “小心。”萊勒木始終觀察著她的動作,春天氣溫稍高,她剛才幫忙幹活有些熱,脫了外套,僅穿著一件長連衣裙,衣衫薄,他剛才握著她的胳膊,覺得小姑娘太瘦了。


    葛雲雀把自己的左手搭了過來,兩隻手勉強能夠撐起白雪,“它好像真的長胖了,爪子的皮都撐開了些,羽毛顏色也變了,好像變得更加灰了。”


    “現在正好是白雪的換毛期,它出去玩了一段時間,應該抓了不少獵物,都把自己喂胖了。”萊勒木在白雪身上摸了一把,好幾根羽毛掉了下來,白雪換了下爪子,眼神一直盯著塑料碗裏的魚肉。“吃吧,別客氣。”話落,他反而輕笑起來。


    葛雲雀有些不明所以,她覺得看別人馱著鷹很帥,但真正輪到自己來做,就有些辛苦了。


    等白雪三兩下把魚肉吃光,萊勒木用手做哨子,吹了一聲,白雪展開翅膀,作勢要飛,“待會兒送你個禮物。”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白雪飛了出去,它仿佛已經瞄準了目標,沒一會兒就抓了個獵物歸來。


    葛雲雀眯起眼睛,在天空中看不清楚,隻看得出來體積不大,毛絨絨的。


    等離近了,她才看清白雪爪子底下的是一隻灰兔子,應該才出生沒多久,個頭小小的,毛發蓬鬆,卻沒有家養的小兔子那麽柔軟。


    “剛才白雪在吃東西的時候就看到了,一直想去抓,但它看你想跟它玩兒,所以就沒去抓。”萊勒木解釋了一下,隨後從白雪爪子底下把這隻野生小兔子給取了下來,白雪抓獵物很有分寸,隻是捕捉而已,並沒有用爪子弄傷獵物。他揪著野兔子的兩隻長耳朵,小兔子用兩隻後腿拚命地瞪他的手腕。


    萊勒木不做理會,反而蹲下身,在草叢中找東西,隨後似乎找到了什麽,他用指甲掐了幾顆紅果子,一股腦喂到了野生小兔子的嘴裏,不等小兔子把紅果子吐出來,隨後又掐了幾根草葉喂它。


    剛才還在拚命掙紮的小兔子一下子不亂動了,乖乖地嚼著草葉。


    “你剛才給它喂的什麽?真神奇,一下子就不亂動了,看著跟家養的小兔子差不多。”葛雲雀翻開他的掌心,還剩下幾顆紅果子,極小,要不是萊勒木特意去找,恐怕還真看不見。


    “一種蓼花的花穗,看著像果子。”萊勒木把小兔子放在草地上,小兔子並不跑,吃完了草葉就蹲在原地,吐唾沫梳理毛發,看著可乖了。“這種野生兔子氣性大,不容易養活,經常一晚上就能把自個兒氣死了,所以我們每次抓到就先給它喂些蓼花讓它醉了,就不會想東想西。”


    他扭頭看了下,意有所指,最近幾天葛雲雀都不主動發消息給他,他發消息過去,也迴複略顯冷淡。


    葛雲雀抬了下眼眸,咂嘴,隨後撿起草地上的一片梨花花瓣,是從其他地方吹來的,“原來如此……”


    見她這樣,萊勒木拍了拍手上的蓼花,站起身,兩個琥珀色的眼眸緊盯著她,總是看不清她的想法,但並不妨礙他喜歡著她


    葛雲雀避開他的眼神,一顆心慌亂起來,她強裝鎮定,扯著草葉,“你剛才說的‘禮物’就是這隻小兔子嗎?”


    “不喜歡嗎?”萊勒木歪著腦袋輕笑,白雪不明白兩人之間的拉扯,在草地上跳動,還用爪子撓了撓地麵,劃拉出幾條深深的痕跡,看起來更加像走地雞了。他歎了一聲,從自己衣領中拉出一個鏈子,依舊金燦燦的,是個金鷹,做工算不上特別精美,但神態鮮活,充滿靈氣。


    在上海的時候,他曾經落魄到為了感謝曾經合作過的一個音樂家,邀請對方吃飯,還不得不典賣了自己的銀戒指,現在他賺了些錢,不僅把戒指全都贖了迴來,還找那個好心的金銀店老板專門做了隻金鷹。


    “是照著白雪製作的金鷹,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在哈薩克文化中,鷹象征著自由、力量和忠誠。萊勒木是遊牧民族,與鷹有深厚聯係,這隻金鷹飾品,表達他對她的忠誠和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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